书院制高中毕业生大学适应性研究

[中图分类号]G637 [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8-2549（2025）0002-0006-05

素质教育推进的大背景下，国内一些学校采用了书院制教育模式，以育人、学业、社会交往为核心，实行导师制、走班制、选课制、学分制，开展多元的校园活动，鼓励师生充分交流对话，为学生提供劳逸结合、修身养性的生活交往空间。其核心是融合育人、学业与社会交往等多维度的个性化教育，促进学生的全面持续发展。

书院制教育具有鲜明的素质教育特点，其育人效果如何，是很受关注的问题。目前，许多书院制高中的毕业生已经进入大学深造，这批毕业生进入大学后的学习、生活以及社交上的适应性，能够一定程度上反映书院制教育的效果。在目前有关书院制教育的研究中，书院制高中毕业生的大学适应性问题，尚未得到充分关注。首先，目前有关书院教育的研究，大多集中在高等教育领域，关注大学的书院教育特点，对中学书院制改革的关注不够充分，有关中学书院制的研究也主要关注中学教育本身，缺少从大中衔接的角度来思考书院制教育的育人效果。书院制高中毕业生的大学适应性研究应引起重视。

北大附中高中部在2009年到2021年期间采用书院制教育模式。根据官方资料，北大附中在高中教育阶段，创建学院制、书院制、选课制、走班制、导师制、学长制等多项教育教学组织和管理制度 ② ○北大附中在高中部取消了传统的行政班制度，在高中部设立九大书院，由学生在入学前自主选择理想的书院。同时还设立四大学院，实行走班制、选课制、导师制等作为书院制度的具体运行模式。高三全年按照传统行政班的模式来准备高考。北大附中通过实施书院制教育模式，学生在其中被赋予了很大的自主行动权，采用走班制进行管理，采用选课制和导师制来进行课程设置。

本文以北大附中为例，对十二年间北大附中毕业生进行调查分析，研究这些毕业生的大学适应性表现。从2012年开始，北大附中书院制高中毕业生开始进入大学，截至2023年9月已有十一届毕业生。由于2023届毕业生刚刚入校，故不纳入本次调查。本次调查采用质性研究方法，以访谈法为主，辅之以问卷调查法。这样做的理由是：第一，访谈法可以详细了解附中毕业生在大学学习、生活的真实状态和真实想法，了解北大附中书院制教育模式对其适应大学生活的具体影响和相应表现。第二，问卷调查能够获取附中毕业生在大学生活的状态、对北大附中教育模式整体情况的看法，有助于对访谈资料进行适当补充。

本研究依据自愿原则，访谈了13位来自20届到22届的北大附中毕业生。访谈的主要内容围绕在北大附中高中接受的教育，对自己在大学学习、社交的影响。通过访谈可以让我们了解附中毕业生在大学学习、生活的真实状态，了解附中毕业生内心的真实想法。并且，我们可以通过毕业生的叙述，具体了解北大附中的教育模式对其适应大学生活的具体影响。

本次调查通过网络途径发放问卷。从2023年8月15日至8月19日，一共收集了203份问卷。性别上看，男性毕业生为89人（占总量的 4 3 . 8 4 % ），女性毕业生为114人（占总量的 5 6 . 1 6 % ）。届别上看，22届有102人（占总量的 5 0 . 2 5 % ），21届有40人（占总量的 1 9 . 7 0 % ），20届有25人（占总量的 1 2 . 3 1 % ），其余届毕业生总共加起来共有36人（一共占总量的 1 7 . 7 4 % ）。此外，问卷回复者当中有 8 2 . 2 7 % （167人）是处在大学本科学习阶段、 7 . 3 9 % （15人）的回复者进入硕士学习阶段、 4 . 4 3 % （9人）的回复者已进入博士学习阶段、 5 . 9 1 % （12人）的人进人就业岗位。问卷的问题主要分为以下模块：一是对北大附中高中部教育模式的总体评价；二是大学专业的选择与学习状况；三是高中的教育模式对适应大学生活的影响。

一、高中书院制教育对大学适应的积极意义

依据对北大附中高中毕业生进入大学以后的问卷调查、电话访谈、面对面交谈，书院制教育对高中毕业生大学适应性的效果，主要表现为以下四个方面：拓宽知识面、培养自主学习能力、增强人际交往能力、培养体育运动等爱好。

（一）拓宽知识面，培养个人兴趣，促进大学专业选择和专业学习

13名毕业生在大学都能比较好地适应专业学习，没有转专业的经历。大多数毕业生表示自己对本科专业的选择是出于兴趣，少数人的专业是录取时被调剂的。出于兴趣选择专业的毕业生，对大学课程都比较满意；被调剂的毕业生，也能逐步对所学专业产生兴趣。

有的毕业生表示“因为转专业所需的流程和步骤比较多，而且在学习经济学的过程中，我也逐渐意识到，经济学其实是有趣且具有现实力量的一个专业，并不是我在入学和选专业之前所构想的那种浮华且不切实际（的学科）。所以我就逐渐接受了经济这门专业，也就放弃了转专业的想法”。

结合问卷的回复情况，接近 70 % 的回复者表示自己对大学本科的专业感到满意，绝大多数回复者在大学本科期间没有转专业的经历，仅有 10 % 的回复者在大学有转专业的经历。

毕业生为什么能较好适应专业学习，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在书院制高中阶段或多或少接触过与大学所学专业有关的知识。根据问卷调查结果，接近8 0 % 的回复者认为在高中阶段的教育有助于自己拓宽知识面，有助于其在大学的专业选择。北大附中具有高度的选课自由、灵活多样的课程形式，例如议题式教学的政治课程、北大附中的特色国文课程、博雅学院开设的人文课程如模拟法庭等等，这些课程积极帮助学生拓宽知识面，一位毕业生表示，“高二的时候，我们选生物的同学，北大附中开设的一些（生物课）实验课程，比如用胰液枪、做细胞培养，然后看那个荧光，这些都挺有意思的，这可能激发了我对生物的兴趣”。

在拓宽知识面的同时，北大附中书院制教育还使学生更好地培养个人兴趣，这对大学阶段的专业学习也有积极的促进。部分毕业生表示，北大附中相对自由宽松的校园氛围鼓励学生去踏踏实实地培养、发展一些自己的兴趣爱好与特长。一位毕业生表示，“最满意的地方当然就是（北大附中的）这种自由性，没有太多中国传统教育体制下高中的那种规矩，但是肯定还是有一些规章制度的。至少（北大附中）能够允许你去认定、去发展，而且主要给你这个时间去发展。高一高二的课程都感觉不怎么耗时间，自习课有很多，放学后也有很多时间我身边了解到的这些写代码搞编程开发的同学在学校里，尤其是在附中，是有非常亲密的圈子的…基本上在江浙那些学校，他们就没有锻炼过编程能力，只有一点兴趣。但在附中你是从高一就开始搞，然后到高三毕业都已经拥有一两年的项目经验了”。

北大附中宽松的师生关系，也鼓励学生培养个人兴趣。北大附中高中的师生关系更像一种平等的伙伴关系，北大附中高中部的老师很关心学生的个人成长，会尽可能地为学生提供支持。一位毕业生表示，“小学、初中时候可能会比较怕老师，因为小学、初中老师都是比较严厉。但是感觉北大附中的老师，比如L老师和其他许多任课老师，都是会把学生当朋友相处，也不会命令你干什么事或惩罚你之类的，感觉还是很亲切的”。另一位毕业生表示，“但它（北大附中）主要是提供这个环境，然后附中也不会去打压你、否定你。如果老师认为你这东西挺好的，那你就可以给大家分享一下”。一位毕业生表示，“老师都真的很关心学生，我在高中时候的老师在当时就知道我以后可能要学哲学，然后（他们）就会给我一些帮助，或者有时候和我聊天…我其实一两年中间没有再上过他任何课，但高三有一次放学坐地铁，老师就认出我来，其实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但他就和我打招呼说，我记得你以前写的课程论文，我觉得你写得特别好。”

（二）培养自主学习能力，促进大学时期的自学

北大附中高中的课程，注重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这些课程培养了学生阅读和思考的习惯，提供了论文写作的基础训练，为毕业生适应大学学习，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有一位毕业生表示，“以后如果要做学术工作的话，其实在附中的经历会给你一些帮助…比如说你从上大学前就开始做一些literaturereview（文学作品的回顾反思）和一些Presentation（汇报展示）”。结合问卷调查结果，北大附中毕业生对于北大附中高中部的教育模式和课程体系是满意的。

大多数毕业生表示，大学阶段自己可以比较主动地学习，自己会在大学课余时间阅读老师提供的参考文献。多数人愿意在专业领域进行拓展延伸。那些会自主阅读参考文献的毕业生，他们的理由通常是课业要求、应对考试，少数人是出于兴趣。除了会阅读参考文献，一部分毕业生表示会进行一定程度的课外拓展学习。对于理工类专业的毕业生，课外学习通常是刷题、看B站网课等方式，个别访谈者已经在做一些自主研发的科技项目；对于大学修习人文社科类专业的毕业生，课外学习则更多的是阅读自己感兴趣的书籍。

少数毕业生会根据自己的兴趣与志同道合的同学一起开展科研活动，大多毕业生还是根据大学的常规学术任务进行一般性的科研探究，比如参与“挑战杯”“大创”等项目的学术论文，或者专业课要求的课业任务。结合问卷情况，超过 5 0 % 的回复者表示自己在大学的团队合作中充当过领导者或组织者的角色，有 4 0 % 左右的回复者在大学会根据自己的兴趣来进行自主探索。

（三）锻炼人际交往能力，促进适应大学集体生活

北大附中书院制教育，对学生的人际交往能力有多方面的锻炼。北大附中首先承认学生是一个人，而不是仅仅是一个学生。北大附中允许学生体验多种角色身份，并鼓励学生在公共事务中大胆提出自己的见解。北大附中的社团活动、书院事务、学科课程，这些不仅帮助学生锻炼自己的学习能力，还能提升领导能力、组织策划能力、与人交际的能力等。北大附中毕业生能较好适应大学的集体生活，而且高中的走班制度、书院自治制度、选课制度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北大附中毕业生适应大学集体生活、专业学习，只有较少的人感觉上述制度对其适应大学生活的帮助很小，甚至没有帮助。

很多毕业生在大学的社团、学生组织中担任领导者或是组织策划者。一部分毕业生在大学参与学生社团活动，并在其中担任干事、部长的职务。多数毕业生认为这些得益于北大附中的社团活动经历，他们认为北大附中的社团一方面帮助他们培养了某些领域的特长，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而非追求功利性目标；另一方面也锻炼了自己的社交能力、领导能力、组织策划能力。

有一位毕业生表示，“（参与社团锻炼了）就是与人相处的能力还有像组织能力、领导能力这些。最重要一点就是识人能力、辨识能力，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可以做什么事，这个我觉得是很重要的一点。我觉得这个就是高中部的一种历练吧”（Q同学）。另一位毕业生表示，“我们是一个设计类的社团，所以需要使用软件来进行设计。但是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没有很好地使用软件，甚至说我都不会用PS和 但老师并没有觉得我是没用的，相反在老师那里，我是一个起到至关重要作用的人。因为我很擅长领导和组织，然后我还擅长宣传与沟通，这些对于一个社团来说也是很重要的部分。老师就已经最大限度地利用了我的上述技能”。部分毕业生表示，自己在书院参与或组织的各类活动，比如组织书院招新、新生入学教育等等，这些都有利于自己提高与人交际的能力，还对自己的专业选择起到了帮助。一位毕业生表示，“虽然看到很多人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自己的光彩，我也想发挥自己的光彩，所以我高一也参加了很多活动。然后作为一些大型的活动的负责人，比如入学教育，还有招新，这些就要涉及工作分配、整体协调，我感觉还是很锻炼人的，今年吸取一下经验，然后结合高中的经验，就是思考如何让气氛没那么尴尬，于是我们就选择了站点比萨，因为我们觉得这里比较适合聚会，最终的效果确实非同凡响”。

北大附中的社团活动，为同学们提供了很多参与公共事务的机会。一部分毕业生甚至认为目前其所在大学的学生社团，在管理水平、活动策划方面都比北大附中的社团相差甚远。

北大附中毕业生，在大学与宿舍室友的关系上，大多数人能相处得比较好。根据问卷调查结果，北大附中毕业生在本科期间通常是住校，而他们大多数能与室友建立比较良好的关系，只有个别人可能因为学校、个人或者其他客观原因与室友关系不好。

近 8 0 % 的回复者认为自己在大学的人际关系很好，大部分毕业生认为，大学的模式与高中部类似，高中部的自由度、灵活性甚至比大学还高。附中毕业生进入大学后能较快适应大学松散的集体生活并找到属于自己的人际圈，心理状态是较为积极的。许多毕业生在大学都是和自己能够聊得好的个别人在一起社交。所有毕业生在大学交友的方式主要是通过社团、学生会这样的组织，因为那里有一批与自己兴趣类似的人，更能结交到朋友。高中时期的书院制教育，让他们更容易适应大学阶段的人际交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