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学英语教学中促进思维品质发展的研究综述

引言

语言与思维相互影响和制约，语言学习促进思维发展，思维发展影响语言学习。因此，当《普通高中英语课程标准（2017年版）》（以下简称“新课标”）将思维品质的培养作为英语课程目标明确提出时，学界开始积极探讨如何在英语学习中发展学生的思维品质。经过六年多的科学研究和实践，出现了一批专注于研究英语教学中思维品质发展的专家和学者（如：程晓堂，2018；葛炳芳、洪莉，2018；刘道义，2018；夏谷鸣，2018；张秋会等，2019；郑鸿颖，2022；陈则航，2022），他们或从英语学科学习角度分析思维发展的策略，或从一线教学实践角度分享提升学生思维能力的策略。这些研究为我国基础教育英语学科核心素养的落实打下了扎实的研究基础。然而，目前尚缺少研究系统梳理我国中小学英语教学中发展学生思维品质研究的现状，由此导致重复研究和研究方向不明等问题的出现。因此，本研究分别以“思维品质”“逻辑性思维”“批判性思维”“创造性思维”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CNKI）进行检索，选取2018年至2023年有关中小学英语学科中发展学生思维品质的相关研究，对研究内容进行质性分析，以期为未来的思维品质发展研究提供研究框架和方向指引。

语言与思维的关系

语言与思维的关系研究由来已久，到底是思维决定语言，还是语言决定思维，一直未有定论。一种观点认为思维决定语言，持此观点的研究者认为从起源来看，思维是先天的，而语言是后天的，思维先于语言。马克思主义哲学视域下语言与思维的关系被放置于社会中讨论，研究者认为劳动发展语言，语言是后天形成的、社会的，在使用语言前人类就存在思维（伍铁平，1980），皮亚杰（1987）也持类似的观点，他提出儿童在感知运算阶段时就产生了思维，语言是之后出现的。另一种观点认为语言决定并影响思维方式，如不同民族使用不同语言并拥有不同时空观念和思维方式（Bussmann，2000；萨丕尔，1985）。

维果茨基（2010）对语言与思维关系的论述打破了语言与思维的二元关系论争，提出“语言与思维的异源论”“语言与思维的动态发展关系论”和“内部言语和言语思维理论”（吴进善，2016）。维果茨基认为，语言与思维存在不同起源，语言起源于表述性发声，思维起源于低级心理技能，两者为所有生物共有的生理基础，但两者并不交互，存在前语言思维和前思维语言。随后语言与思维相交互，两者相重合的部分称为言语思维，即表述性发声在智力和复杂交际影响下发展为语言，低级心理技能在工具、符号和社会交际影响下发展为思维。维果茨基（2010）把语言与思维的关系看作是一个动态发展的过程，没有思维活动，语言就不可能被发现，而语言的发展反过来促进了思维的发展。语言和思维间存在分离与交互，交互的部分被称作“言语思维”，即两者相互制约、相互影响。

在外语教育领域，从“言语思维”这种能动的交互视角来理解语言与思维的关系就更具实际意义。维果茨基阐释的是母语语言与思维的关系。对英语作为外语的学习者来说，外语的发展通常滞后于母语的发展。因此，发展英语学习者的思维品质更要力求让“语言（英语作为外语）”与“思维”重合交互。传统英语教学往往更注重语言知识和技能培养，而忽视了对语言的深度加工，从而制约了思维的发展。自新课标提出在英语教学中发展思维品质以来，思维品质培养受到语言教学领域的广泛关注。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另一种趋势，即教师一味追求在英语课堂上使用各种工具发展学生的思维，却忽视学生语言能力的发展。本研究聚焦新课标颁布至今六年来，学者对中小学英语教学中发展学生思维品质研究（以下简称“思维品质研究”）涵盖哪些主题，从语言和思维的角度为中小学教学提供了哪些指导。此外，本研究还将关注该领域的研究趋势。

研究设计

本研究分别以“思维品质”“逻辑性思维”“批判性思维”“创造性思维”为关键词，在中国知网进行检索，检索时间范围为2018年1月1日至2023年12月31日，目标期刊包括《英语学习》《中小学英语教学与研究》《中小学外语教学（小学篇）》《中小学外语教学（中学篇）》《基础外语教育》，选取六年间有关思维品质研究共350篇，采用内容分析法和文献计量法，结合CiteSpace软件绘制的知识图谱，揭示研究的关键词频率、研究主题的关联性以及研究路径。本研究拟回答以下三个研究问题：

1. 2018年至2023年，思维品质研究有什么特点？

2. 2018年至2023年，思维品质研究呈现怎样的发展趋势？

3. 上述研究是否关注语言与思维的关系？如是，又揭示出怎样的关系？

本研究的数据分析主要依托CiteSpace软件绘制的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该图谱以图像形式直观展现了某主题在某段时期内的研究状况。在该图谱中，节点大小代表该主题的研究频次，节点越大，研究频次越高；节点越小，研究频次越低。图谱的字体大小揭示该主题的中心度，字体越大，中心度越高；字体越小，中心度越低。中心度揭示该主题与其他主题共现的概率或关联性，中心度越高，共现概率越高，关联性越强，在该网络中该节点越重要。此外，图谱的节点和连线颜色反映时间变化，连线的粗细则表示主题间的关联强度。

研究发现与讨论

本研究主要围绕2018年至2023年思维品质研究的特点展开，并分析其中对语言与思维关系的研究。根据收集的数据形成的关键词共现图谱（见图1）呈现了主题的研究频次、主题间的关联强度和研究发展趋势。

1. 2018年至2023年中小学英语教学中发展学生思维品质研究的特点

第一，从词频来看，“思维品质”（288次）、 “阅读教学”（109次）、“问题设计”（39次）、“批判性思维”（38次）、“绘本教学”（23次）、“初中英语”（17次）、“文本解读”（14次）、“读写教学”（14次），“创造性思维”（12次）、“深度学习”（12次）、“小学英语”（12次）、“逻辑性思维”（10次）依次是2018年至2023年思维品质研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语。其中，“阅读教学”“绘本教学”是载体，“思维品质”“批判性思维”“创造性思维”“逻辑性思维”是主题，“问题设计”“深度学习”是方法和路径，“初中英语”“小学英语”是学段。由此可见，“思维品质”的研究重点涉及主题、载体、学段、方法路径等维度，现已初步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基础教育学段思维品质研究体系。

第二，从学段来看，“初中英语”频率依次高于“小学英语”（12次）和“高中英语”（7次），但“高中英语”和“小学英语”的中心度（分别为0.31和0.33）高于“初中英语”（中心度为0），揭示出“高中英语”和“小学英语”作为研究主题具有更强的关联性。与“高中英语”关联性强的是“深度学习”“语篇教学”“主题意义”。例如，在与深度学习关联的研究中，张静（2020）提出制订教学目标、激活话题背景知识、深度加工听力语篇和评价学生学习策略的深度学习路线，以引导学生深加工语篇。李留建（2020）针对语篇教学过于关注语言知识问题，提出双探究阅读课堂模式，即教师从What、Why、How三个角度进行语篇分析、探究主题意义，学生则在联想构建、内化评判和迁移创新中探究主题意义。还有研究者针对写作教学忽视过程、生活和主题意义的问题，提出以主题引领单元语篇知识整合，构建主题意义，设置主题相关问题来融合思维，实现写作中的深度学习（王学鹏，2022）。在与“小学英语”关联的研究中，绘本作为小学英语的主要载体，研究者通过问题设计（张爱芳，2023）、教材插图（庄艳传，2023）和解读续编故事（郑冰冰，2023）方式融合语言和思维发展。然而，在思维品质研究中，“初中英语”学段还未形成系统的研究路径。

第三，从主题来看，“批判性思维”“创造性思维”“逻辑性思维”与“阅读教学”存在关联，但并未与学段直接关联，以上述关键词为主题的研究以探究具体的方法为主。例如，以“批判性思维”为关键词的研究与“活动设计”和“文学阅读”相关联。从活动设计的角度来看，有研究者在解读标题、领悟语篇、评价语篇和质疑语篇的活动中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技能和倾向（廖成銮，2019）。有研究者针对活动设计困难提出发展学生思维品质的阶段适切、理论引导、促进发展和英语互动的活动设计原则，促进英语教学转向英语教育（张荣干，2019）。从文学阅读的角度来看，有研究者基于体验学习圈设计4R教学模式，即“Relating（关联）、Reflecting（观察）、Reframing（抽象）和Reforming（行动）”，以落实文学阅读中的批判性思维培养（吴启虹，2023）。

第四，从方法路径来看，“问题设计”的词频达到39次，是思维品质研究中研究者最关注的方法，并不断提出新的问题设计模式。例如，有研究者基于布卢姆认知目标分类设置问题构建思维型课堂（刘彩姿，2019）；也有研究者基于林崇德和胡卫平所提出的“思维三棱结构”构建了以“导入、过程、反思和迁移”为教学模式的思维型课堂（曾兰银，2019）；还有研究者认为课堂提问存在“高问低答”“一人应答”“学生答案存在重复而不关联”现象，认为教师应关注问题“怎么问”，进而提出基于IRQA（Initiate—Respond—Question—Answer）模式增加话轮（何晓东、兰良平，2019）；还有研究者认为部分教师的课堂提问呈碎片化、书本化和模式化倾向，因而提倡在提问中增加关联性、生成性和探究性问题（刘亚霜，2019）；还有研究者基于思维可视化构建单元大问题序列、语篇中问题序列和段落小问题序列的教学策略，以引导学生在获取主题意义中实现深度学习（郑鸿颖，2019）。

第五，从关联性来看，2018年至2023年思维品质研究中出现了三条明显关联的研究路径，分别为“思维品质—阅读教学”“思维品质—语言能力”“思维品质—小学英语”（如图1所示）。 “思维品质—阅读教学”研究路径始于2018年的强关联路径，同时，“阅读教学”也是这条路径上的强关联词，与“深度学习”“文本解读”“批判性思维”“语篇教学”“读写教学”“创造性思维”“逻辑性思维”等关键词形成了研究的路径，进一步表明在英语教学中，思维品质的培养主要通过阅读教学来实现（吴晓兰，2019）。相对来说，“思维品质—语言能力”是一条关联性较弱（4个主题词）、研究数量较少（共9篇）的研究路径，主要与“语法教学”“写作教学”“文化意识”和“读后续写”关联。而“思维品质—小学英语”关联的研究路径表明“绘本教学”“问题设计”“文体特征”“思维型课堂”等关键词成为小学英语思维品质研究中具有学段特点的研究主题。

2. 2018年至2023年中小学英语教学中发展学生思维品质研究呈现的发展趋势

第一，从数量上来看，2018年至2020年思维品质研究呈上升趋势，从2018年的49篇增加到2020年的62篇；但是自2020年起，相关研究数量开始逐年下降，至2023年为21篇。其中，关键词频率最高的“阅读教学”研究也呈现同样的趋势，从2020年的26篇下降至2023年的8篇（如图2所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