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
作者: 刘向阳哥哥是村上文工团成员,扮演杨子荣时,他高举手枪、智斗匪徒的样子好酷啊,回家后我就闹着要玩枪。哥哥说那是道具,我央求他给我做一把,哥哥摸摸我的后脑勺,爽快地答应了。
哥哥浓眉大眼,身材魁梧,曾拜师学木工,斧劈刨锯学得快,几年下来成了远近闻名的木匠,提亲说媒者快要踏破门槛。但他不急不躁,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
我从小跟着哥哥玩,模仿电影里的战士,头顶树叶做的帽子,埋伏在壕沟中等待冲锋,那喊杀声响成一片的场面,想想都高兴。
哥哥手脚利索,飞快地用铁丝拗成一把弹弓,外缠红、黄、白三色铜线,煞是好看。
我却不屑一顾:“这是弹皮枪啊,与你的‘枪’没法儿比。”
哥哥说:“细伢子时兴玩这个,拿着吧。”
拿着就拿着,有弹弓也不错,可以在学校显摆显摆。一时间,校园里“战火纷飞”“硝烟弥漫”,夹杂着玻璃碎裂声、墨水瓶坠地声、女生尖叫声……班主任熊老师大发雷霆,原本白皙俏丽的脸庞变得面目可憎,她搞突然袭击,紧闭门窗,命全班男生交出弹弓。我藏着掖着,机关算尽,也难逃“厄”运。
“熊老师不会那么凶吧?她是城里姑娘……”哥哥搔搔头,喃喃自语。哥哥到学校修补过课桌,认识熊老师。
“也许是我们太淘气了,她平时说话柔声细语,和蔼可亲。”这些话,我当然没说出口。
村子被群山环抱,山中遍布杉木,人们都用它做家具。哥哥那天在邻村干活,趁着中午休息,用一块边角料为我做了一把杉木枪。我好喜欢,毕竟它酷似手枪——杨子荣握着的那种。下课时我把枪拿出来玩,对准女同桌一通叭叭叭叭,吓得她连连尖叫,哭着找熊老师告状。
熊老师旋风般走过来,“抢”走了杉木枪。她杏目圆睁,轻柔地抚摸着杉木枪,带着欣赏的口吻说道:“手艺不错嘛。”
我仰起骄傲的头颅,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感:“哼,我哥哥做的!”她转身瞅了我一眼,微笑着抿了抿嘴。
杉木枪没了,我不好意思告诉哥哥,哥哥却知道原委,熊老师找过他。哥哥那会儿正在地里挖红薯,见到熊老师时他有些手足无措。熊老师倒落落大方,摘一朵红薯花插在头上,就去帮着拾掇红薯藤。山间回荡着欢快的旋律。哥哥那天晚上唱戏特别卖力,熊老师在台下为他鼓掌叫好呢。
几天后,哥哥从山里扛回一截杂树,刨皮削平,着手做木枪。哥哥神情专注,雕琢花饰,涂上漆水,风干后像极了真枪。我爱不释手,举枪四处扫射,搞得鸡飞狗跳。
有了前两次的教训,我不再带木枪上学,以免熊老师“掠夺”。放学回家后,我迫不及待地从枕头下面取出木枪,跑去跟小伙伴“战斗”,发起一轮又一轮冲锋。激战正酣,哥哥挑着木匠担子从田埂那儿走来,脸色一沉:“商飙,你就知道玩,不做作业了?”
“我在学校做完了。”
“回家吧。”
哥哥看上去闷闷不乐,饭也吃得少,晚上,我倒头呼呼大睡,哥哥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我怕迟到挨批,潦草洗漱后抓起书包就往学校跑。幸好没迟到。晨读已开始,我从书包里掏书,孰料木枪竟在里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书包里的。
木枪黑金般诱人,下课后我忍不住耍玩,别在腰间多么威风啊!不一会儿,熊老师来了,我吓得面如土色,不得不“缴械投降”。她一只手托枪,另一只手摩挲着两边的花纹,忽然把枪摔出去……
我回家后耷拉着脑袋,不敢看哥哥。可怕啥来啥,哥哥问我怎么不玩枪了。
我低着头,嗫嚅着:“枪被熊老师摔了……”
我以为哥哥会暴跳如雷,给我一顿栗暴,他却开心得像个孩子,笑着把我举起来:“摔得好!摔得好!”
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哥哥咋如此激动呢?
金秋十月,哥哥与熊老师喜结良缘——做枪时哥哥动了心思,两朵花代表两个字,左“愛”右“蓮”,熊老师大名熊爱莲。枪是黏合的,一摔即开,里面藏着哥哥写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