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团结的三个层次及提升路径

情景再现

学校马上要举行运动会了，班主任刘老师动员大家积极参加，并倡导自愿参与原则。结果统计，女子800米没人报名。学校规定，一个运动项目没有人报名，将取消精神文明班集体的评比。

作为班主任，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请针对以上情景表达自己的看法，写出自己的相关经验和应对策略。

班集体是师生生活于其中的共同体，是学生道德成长的主要环境背景，也是一个由全体师生共同构成的道德主体。学生通过在班集体中学习、生活来展现并发展自身的道德品质。既然构成班级的主体为复数的个人，而个体特殊性、差异性却又普遍存在，则集体（班级）目标与个体目标之间产生冲突在所难免，这体现了社会本位和个人本位之间的张力。案例中，“没人报名”反映了学生参与班级公共事务的个体意愿，“精神文明班集体评比"则反映了集体利益。因而，学生个体要不要报名，实则也关系到要不要集体荣誉。一般而言，遇到这种情况，往往是班主任通过“教育智慧"引导学生、动员学生，最终学生报名完成比赛。但是，学生真的可以如班主任宣称的自愿参与吗？一定必须时时、处处、事事都去争取“班级荣誉”吗？是不是班集体的公共利益就必然凌驾于个体意愿之上？笔者认为，班主任切不可本能地抱定集体利益至上的观点，不能用集体来压制个人，更不能将个人对集体的服从看成是理所当然。反之，班主任也不能一味默许、迎合甚至纵容学生即刻的“未成熟”的观念，否则便是在推卸育人责任，教育也将走偏。笔者认为，班主任应有意引导学生围绕是否参赛展开广泛深入的讨论，既站在班集体的角度对运动会的教育意义予以阐释，又要尊重学生的主体性。

受社会学影响，教育社会学关注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人的社会化，在具体的教育场域中重点探讨学生与教育组织（班级）的关系。笔者以为，在真正合伦理的班级中，班集体与个人不是相互割裂的非此即彼或二元对立，而是和谐共生的相互承认与辩证统一。与其各执一端，争论学生是否能自愿弃权，倒不如转换思路，透过教育现象深入分析教育问题，去探讨集体与个人的双向关系是离心离散还是同心团结，以更好地促进学生个体成长发展，同时推动班集体整体进步。

班级团结是班级凝聚力的外在表征，也是衡量班集体优秀与否的重要标志，历来为一线班主任重视。根据个体与集体的关系，我们可以将班级团结分为班级缺乏团结、班级机械团结、班级有机团结三个由低到高的层次。分别对应的是只有个体（或部分个体）没有集体的班级，只有集体没有个体的班级，既有集体又有个体的班级。

班级缺乏团结

班级缺乏团结表现为班级成员“各自为政”，一盘散沙的离散状态，班集体很难建立集体的秩序、规范，个体与集体很难同频共振。也有可能表现为：班级内部小团体分立，不同团体之间竞争、对立，难以达成共识、展开合作。一般而言，班级缺乏团结的状况往往是在班集体组建初期，如果一个班级已经建立了一学期、一学年，甚至更长时间，却依然缺乏凝聚力、不团结，必定是班

级建设出了很大问题。

案例中，女子800米如果没人报名就会影响精神文明班级评选，集体目标就无法达成。不愿主动报名参加女子800米的学生出发点首先是“我不愿意”，因而拒绝向集体妥协，这正凸显了班级团结的缺失。

班级机械团结

涂尔干认为，处于社会有机体中的人相互间的联系主要表现为“社会关系的联结”，而在传统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团结是建立在相似性的基础上的，个体意识被集体意识全部覆盖。因为每个人都是相似的，所以每个个体与集体也是等同的，集体之下根本没有个体。涂尔干将这种基于相似性的团结方式称为“机械团结”。基于此，班级机械团结指的就是基于班级成员相同或相似性基础上建立的团结关系。班级成员本质上是同质的，无法看出个体差异。班级行动高度统一，依靠共同信念或价值体系维系班级内部成员之间的关系。在这样的班级中，每一个成员也因高度相似性而存在明显的可替代性，“一个人和一群人除了数量的差别，在本质上并无明显不同”。因强调共性和贬抑个性，最终压制了成员的个性。机械团结的班级虽然“整齐划一"“行动高效”，但也会明显“缺乏活力"“单调枯燥”。在此基础上，我们可以概括出班级机械团结的几个显著特征；一是强调“班级至上”；二是“高度统一”；三是“贬抑个体”。

案例中，假设有个别学生勉强同意参赛，使得整个班集体避免“弃权”的尴尬境地，固然是值得欣慰的，但建立在个别学生（尤其是个别集体意识比较强的学生）偶发性的主动参与基础上的班级活动，总是脆弱而不确定的。个别学生的“美德"有可能来自个体自身道德本能，并不能必然推导出班集体的整体道德水平。要么参赛，要么弃权，首先关注的是班集体的利益和荣誉，是对班级高度统一性的强调，任何一个学生参赛都可以，只要是集体之下的个体，只要他属于这个班级就行，具有很强的替代性。现实中，很多班主任的立场预设是班级本位的，希望班级参赛是为了班集体，担心弃权也是从班集体考虑，怕“不利于班级的团结”。这种思维方式之下，当然会压抑学生的真实内心诉求，无法“看见”学生，更遑论发现学生、尊重学生。因而，可以看出，案例中没有人参赛，也许是学生对于班级活动采取的“非暴力不合作"式应对，凸显了该班级现阶段正处于机械团结状态。需要说明的是，现实中，很多班级都处于机械团结状态，习惯于强调集体至上，压抑并否定学生个体，忽视学生的成长需要，这也是传统学校教育中班级建设的共性隐忧。

班级的有机团结

涂尔干认为，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不断转型过程中，一方面加大了个体间分化，个体意识不断得到增强。但与此同时，个体在社会的结构性分工中联系将更加紧密。正如人身上的不同器官，虽功能各异，但有机统一于人体，相互依赖也相互促进。涂尔干将这种基于个人差异性的团结方式称为“有机团结”。从班级建设的角度看，有机团结的班级维系班级团结的纽带是班集体内成员间的相互依赖。对于有机团结的班级而言，其成员首先是分化而独立的，班集体尊重学生的主体性、个性和独特的理想追求、价值信念。但与此同时，在班级整体发展上却能达成共同愿景。班级中的每个个体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个体都不可替代，都具有组织赋予的功能，每个个体都能在丰富多彩的班级生活中自主构建学习生活愿景，从而找到自身存在的独特意义。代表班级公共利益和集体意志的班级规范，也能为学生个性的充分发展提供自由空间。有机团结的班级接纳学生、发展学生，同时又能促进集体整体发展。基于差异性基础上的班级有机团结，班主任眼中的学生不仅是共性的、普遍的、一般的，同时也是特殊的、具体的、个别的，体现出的是集体意识基础上对于个体意识的强调。简言之，在有机团结的班级中，既有集体又有个体。

案例中，班主任应推动班级从机械团结向有机团结转变。首先，对运动会的教育意义进行反思；其次，班主任在运动会后组织学生讨论，开展班集体成员间的对话；再次，引导学生换位思考，寻找班集体与个体间的“重叠共识”；最后，同时保持教育方式的灵活性。从反思到对话再到共识最后辅之以灵活的艺术性的教育方式，正是民主协商在班级管理中的“四部曲”。通过民主协商消解个体与集体之间的鸿沟，在集体与个体之间“求同”，最终推动班级建设从机械团结走向有机团结。

从机械团结走向有机团结

随着教育变革深人，从学校教育到班级建设在强调集体目标的同时，越来越关注学生个体自由、全面、可持续发展。工业时代的传统班级建设整体上呈现出机械团结的色彩，现代的合伦理的班级建设需要走向有机团结。在涂尔干看来，社会团结本身是一种整体上的道德现象，欲实现集体与个体目标的融合，促进学生发展。在民主协商的实践途径之外，还需要在理念主张上着重培养共同体成员的纪律精神、奉献精神和自律精神，也即涂尔干所谓的道德三要素。

（一）纪律精神。涂尔干认为“纪律是一种善”，是道德教育的首要维度。纪律是共同体维系、存在的需要，是联结个人与集体的中介，是公共意志的集中体现，更是行为主体内心深处的一种“命令”。纪律可以抑制主体性过度膨胀，凸显主体间的关怀，克服班级成员的“唯我主义”“唯私主义”，消除个体随意性。班级承认并尊重师生的个体差异，但这种差异性不能变成违背公共纪律要求的特权。制度德育论认为，学校生活本质上是一种制度生活，运动会正是学校制度生活的制度性安排。以本案例为例，我们推测，明明很多学生是可以参赛的，却因种种原因拒绝参加，反映了制度生活之下纪律精神的缺失。当代中小学生自我意识强，时常以自我为中心，漠视甚至无视学校纪律，淡化纪律的权威。因而，班级成员应在民主基础上对班级公共事务展开协商，以形成固定而明确的纪律要求。班级建设中，要注重师生纪律精神的养成，尤其要警惕极端个人主义、狭隘自由主义或自由化倾向。简言之，纪律精神是班级走向有机团结的前提。

（二）奉献精神。苏格拉底认为，构成道德核心的善并不可教，可教的不过是有关善的知识。既然如此，学生关注并维护班集体利益这一行为上的“善”，所彰显的更多是个人美德与自我修养，即学生愿意秉持善端，为班集体奉献。奉献是一种主体的自愿选择，问题是，类似这种共同体内的善，能否通过“知识”迁移到更多学生身上。涂尔干强调，道德行为“总是追求非个人自的的行为”，为个人目的而采取的行为不构成道德行为。虽然道德动机内隐，但班主任可以教会学生为班集体利益而奉献（牺牲）的相关“知识”。对于生活于班级共同体的师生而言，为共同体而奉献是一种个人美德。班主任是班级奉献精神的榜样，对孩子来说，要使道德原则、规则和标准成为无可争议的、不可违背的真理，首先他们应当感到自己的手掌握在那个无限信赖的人手中，那个人在道德上是楷模的，能够令孩子珍视、敬重，而且受其崇高精神所鼓舞的人。班主任作为共同体成员，面对运动会项目没有人报名的境况，其实也可以亲自参赛，笔者之前在面对类似情况时就曾这么应对。这不仅可以增强活动的趣味性，也可以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同时也是班主任对于班集体的一种示范性奉献。班主任率先垂范，积极主动为班级事业奉献，有助于班集体成员整体奉献精神的提升，推动班级逐步走向有机团结。

（三）自律精神。涂尔干认为，纪律精神是一种善，奉献（牺牲）精神是个体对群体的义务。那么，善与义务两者如何实现统一呢？他的答案就是：自主。所谓自主，指向人的主观能动性，将个体被动地服从转化为理性地接受，自主是行为主体理性基础上的主动选择。班级共同体内的师生都必须持有这种自主精神，有勇气批判质疑，坚持创新，不断超越。案例中没有人报名参赛，反映学生的自律精神还有待提升。在运动会筹备阶段，班主任可指导学生自主制订训练方案并依此开展训练。训练时，学生需战胜自身惰性与疲惫等，持续履行训练职责。经由这样的自我管理实践，学生可逐步养成自律习惯，学会把控自身行为与情绪，为今后学习与生活筑牢根基。培养自律精神，内在动机的激发至关重要。班主任可助力学生发掘运动及集体活动的乐趣，进而唤起他们内心深处的参与渴望与积极性。班主任分享运动对身心健康的益处，或是运动员拼搏成功的案例，能使学生从心底认可参与运动会的意义，从而更自觉地投身其中。特别要强调的是，自律精神可以对师生进行理性启蒙，引导出纪律精神和奉献（牺牲）精神，这样的班集体将逐步走向有机团结。

综上，班主任通过对班级成员纪律精神、奉献精神、自主精神的培养，可不断提升班级团结水平，最终推动班级有机团结。

（作者单位：湖北省武汉经济技术开发区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