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德树人”任务下历史教育的学科特性分析

“立德树人”在教育理论和实践探索中十分重要，在党和国家重要会议和重要文件中明确提出要把“立德树人”作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事业的根本任务。“立德树人”是所有教育工作者的共同使命，但是如何“立德树人”，每一位教育工作者还需要从自身的学科实际出发，结合自身的学科特性，才能将“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落实到自身的学科教学之中。

对于历史这一学科来说，要想在日常的历史教学中落实“立德树人”的教育任务，首先要明确认识本学科的学科特性。历史学科是如何在人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个体和社会行为中产生的，是如何为人类社会的发展进步服务的，历史教育又是如何发挥历史学科在塑造人的思维和情感方面的主观能动性的，当下的历史教育在发挥历史学科的育人功能方面还存在什么样的问题，如何突破这些困境，是本文所要探讨的主要问题。

本文主要分四个方面来展开论述：一是如何从天人关系的视角或者说从人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角度来认识历史学科的本质属性；二是如何基于历史学科的学科本质和学科特性来认识历史教育在“立德树人”中的特殊功能；三是如何开展历史教学才能真正实现“立德树人”的任务要求；四是当下的历史教育在面向“立德树人”这一根本任务时，存在哪些问题和不足，如何去克服，以及对历史教育的未来有什么样的期许和展望。

一、基于“天人关系”的历史学科认知

任何学科的形成和发展，都离不开人类改造自然和认识自然的活动，任何学科的学科价值，也离不开人类在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中的运用，历史学科也不例外。

历史学科是如何在人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形成的？要想回答这一问题，离不开对人及其行为机制的分析。那么，什么是人呢，人的行为又是如何进行的？关于人的认识，很多理论家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过论述。比如马克思认为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着重从人的社会实践的角度来认识的。那么人的社会实践的起源和动力又是什么？这又需要对人和自然的关系，即天人关系做进一步分析。从天人关系来认识人，古人多有论述。例如，《尚书·泰誓上》“惟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认为天地是万物的父母，人是天地之间万物之中最有灵性的存在。古代大学者荀子对人也有很多精妙的论述，例如，关于人和万物的区别，荀子认为：“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人之所以为人者，何已也？曰：以其有辨也。”关于人的社会属性，荀子还说：“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和天地间的方物相比，人有自身的气息、生命、感知和道义，人能辨别天地间万事万物的是非好坏、善恶美丑，人能够组成特定的社会组织来达成自身的目的。

人和禽兽相同的地方是有气、有生、有知，不同的地方是有义、有辨、能群。那么，人为什么有义、有辨、能群呢？我想这离不开人所特有的记忆功能，而这种记忆功能有别于动物的那种条件反射，是人对特定信息的加工储存。为什么这种记忆功能，会导致人和动物这么大的区别呢？人生天地之间和动物一样，面对天地间万事方物的变化，会生成情绪的各种波动，有喜怒哀乐，有好的情绪和坏的情绪。如果没有记忆的功能，只能像动物一样不断简单重复曾经的遭遇。而人具有记忆的功能，当遭遇各种事物变化带来的各种情绪之后，会把什么样的变化带来什么样的情绪记忆下来，形成对万事万物的主观评价，所谓有辨，再次遇到时就会做出趋利避害的选择，所谓有义。当自身无力改变，把自身的记忆传递给其他人，一起应对，所谓能群。人的这些功能，无不来自人的记忆。

但是每个人的记忆有限，不能把所有经历的事物都记下来，这需要外在的载体去加工整理和储存人的记忆。人的精力有限，不能把所有事物都经历一遍，一些经历带有极大的风险，只能把极少数人的这种经历和记忆转化成大众的记忆才能避免惨痛的教训。个人的记忆也好，群体的记忆也好，大脑中的记忆也好，外在于大脑的记忆也好，共同构成了人类的历史，所以，历史的本质是人类的一种集体记忆。但是，历史过程一旦发生就不存在了，存在的是历史过程所遗留下来的各种史料，依据各种史料去修复、加工整理和保存人类记忆以及依据这些记忆去探寻历史规律的学问，就是历史学。而把修复、加工整理和保存历史记忆以及探寻历史规律的方法有选择地教授给学生，让学生因而形成某种认识及认知能力的过程，就是历史教育。

二、历史教育在“立德树人”中的特殊功能

基于上述分析，我们对历史、历史学和历史教育有了更加本质的认识。那么，历史教育在“立德树人”，进而指导人的个体和社会行为，实现人生价值和意义方面，发挥了什么样的特殊功能呢？

个体价值观的塑造。刚才已经分析，人因为有记忆的功能，会把对各种事物的情感感受有选择地记忆或者记录下来，以作为未来选择或者他人选择的一种参考，在这种记忆的基础上会生成对各种事物的价值判断，指导人们做出各种选择。而历史教育，则可以选择历史过程中不同处境中的人物对不同事物的感受和评价，进而引导受教育对象形成自身的价值观，对世间各种事物的是非好坏和善恶美丑形成基本的价值判断。这是立德树人最为核心的要求，也是荀子所认为的人所具有的“能辨”的功能，但是这种功能的养成，离不开教育，更离不开历史教育。

群体认同的塑造。在人类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有些困难和问题，单靠个人的努力和行动，是很难解决和克服的，需要群体的力量，这是社会形成的基础。但是一个群体要想结成一个稳定的社会组织，除了外在的制度约束和强制力约束，更为重要的是要有共同的价值认同，甚至外在的制度也离不开这种内在的价值认同。群体价值认同的形成，既离不开群体的共同记忆和感受，也离不开每个个体所特有的记忆和感受。在历史教育过程中，可以选择一个国家或者族群的一些经历和事迹，引起集体的情感共鸣，形成一个集体主流的价值认同和价值判断，形成强大的凝聚力。即历史教育对荀子所提出的人的“能群”的功能的塑造。

人的思维理性和行为理性的养成。所谓行为理性，即人通过合理的个体行为或者群体行为，实现特定目的，达到需求满足的一种属性。也即荀子所说的人之有“义”，义就是适宜、合理的意思。而思维的理性，是人对事物运行规律的认识，即人通过思维的逻辑能够模拟外在事物的相互联系和变化规律。人只有通过理性思维引导，通过对事物运行规律的认识，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实现既定的行为结果，达成行为的理性。

因为事物的变化不是孤立的，而是在相互联系中不断变化的，要想通晓事物的变化规律，为事物的变化创造条件，使事物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必须要通晓各种事物的变化本身。那么，如何通晓事物的变化，进而探寻事物变化的规律呢，就需要去历史过程中探寻，也就是司马迁的毕生追求“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由于人的行为和人类社会的运行，不像自然界那样是无意识的，所以研究人类社会变化的人文社会科学就不能像自然科学那样可以通过实验室里的模拟变化来研究，必须通过历史变化本身来研究。所以，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把历史变化和历史过程作为社会研究的起点，历史是整个人文社会科学的基础。那么历史教育，也是养成理性思维进而达成理性行为的基础。

科学求真的态度和能力的养成。不管是价值观的形成也好，还是基于客观规律探索的理性思维的养成也好，都来源于对真实历史事件和历史现象的认知。由于历史史料的缺失，或者历史记载的疏漏，抑或是历史书写者的主观需要，导致很多历史事件和历史现象的真实性大打折扣。这就需要在历史教育中，引导学生用科学的方法去辨别史料的真伪，用客观的态度分析不同的历史记载，将历史的评价和历史规律的探索建立在真实的历史之上，既要塑造学生科学求真的态度，又要培养科学求真的能力。

历史教育的功能肯定不止于以上四种，但是上述四种功能却是历史教育在“立德树人”方面不同于其他学科所特有的功能。

三、历史教育“立德树人”功能的实现路径

结合上述历史学科的本质属性和历史教育在“立德树人”方面的特殊功能的分析，如何才能真正落实历史教育在“立德树人”中的功能呢，笔者立足一线历史教育经验，提出以下四个方面的方法建议。

在教育工作中弘扬和践行教育家精神。育人先育己，教育工作者只有自己先成为一个道德高尚和知识渊博的人，才有可能把学生培养为道德高尚和知识渊博进而对社会有用的人。2024年8月26日公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弘扬教育家精神加强新时代高素质专业化教师队伍建设的意见》，针对教师队伍的建设和教师师德师风建设提出了更高和更明确的要求，广大教师只有不断提高自身的道德水平和专业素养，积极地弘扬和践行教育家精神，才能在日常课堂中用高尚的品德和渊博的学识感染学生，达成“立德树人”的效果。作为历史教师，更要立足历史学科的学科优势，从悠久的人类历史和光辉灿烂的人类文明中寻找高尚的人文精神和深邃的历史智慧，转化为自身的历史教育专业素养，转化为课堂内外的一言一行，转化为学生的道德品质和处世能力。

要落实历史学科“五大核心素养”的培育。通过上面的分析，已经明确历史教育在塑造个人价值观和集体价值认同以及思维理性和行为理性方面的特殊功能。而要实现这些功能，在日常课堂中既需要用各种历史事件和现象中所蕴含的人文精神和情感价值去感染学生，引导学生用正确的价值观去评判历史中的是非善恶和好坏美五；也需要用历史现象和事件背后的客观规律去解读历史变迁的内在本质，甚至引导学生自主探索历史变化背后的客观规律，形成理性思维；还需要培养学生运用各种零散史料去挖掘各种历史事件和历史现象，进而用自己的语言准确表达和阐述的能力。这些素养和能力的培养，又被历史教育专家总结概括为“五大核心素养”，既唯物史观、时空思维、历史解释、史料实证和家国情怀，既包含了情感价值层面素养的培养，又包含了理性认知层面素养的培养。这“五大核心素养”不是相互孤立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促进的，既体现了历史学科的特有属性，又体现了作为一个人所应具备的基本能力和素养，是历史学科特性和人的基本素养的有机结合。所以，只有将传统历史教育以教历史知识为目的转变为以“五大核心素养”养成目的，才能真正落实历史学科“立德树人”方面所特有的功能。

四、历史教育的当下困境与未来展望

虽然历史学科教育在“立德树人”方面，有着其他学科无可替代的学科特性和学科优越性，有着很多其他学科所不具备的特殊功能。但是在当下的历史教育中，要想真正实现“立德树人”的目的，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一是整个社会特别是教育工作者自身对历史学科的重要性认识不足，特别是在课程安排和人才选拔中，对历史专业人才的培养和选拔力度不够，历史课程偏少，社会招聘中偏冷门，历史学科的育人价值没有被充分挖掘和发挥出来。二是传统教育理念和教育方式的束缚，虽然“立德树人”的教育任务和“五大核心素养”的历史教育培养目标已经提出很久了，但是在现实的历史教育中，很大程度上还受传统知识教育和应试教育的影响，没有完全实现教育理念和教育方式的转变。三是教师队伍的参差不齐，需要不断加强师德师风建设和专业素养培训，打造更高水平的历史教育师资队伍。除了上述问题，历史教育面临的问题还有很多，在此不再一一陈述。

尽管当下历史教育中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很多困难和挑战需要去破解和应对。只要坚守“立德树人”的大方向，围绕“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不断在历史教育理论和实践层面实现新的探索和突破，不断提高自身的道德素养和教育水平，历史教育“立德树人”的效果就一定能够彰显，历史教师的价值感和使命感也会越来越强。相信在未来的教育生态中，历史教育的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必定越来越高，前途必然越来越光明。

参考文献：

[1]〔美］萨姆·温伯格《历史思维—描绘历史教育的未来》，浙江大学出版社2023年。

[2]［美］萨姆·温伯格《历史教育的困境》，上海人民出版社2023年。

[3]方勇、李波译注《荀子》，中华书局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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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林·亨特《历史学为什么重要》，北京大学出版社2020年。

[6]徐治成、刘泽鹏《历知足明鉴：历史教育的魅力》，延边大学出版社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