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普融通理念下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国际经验和本土化启示

作者: 谢勇旗 田宝华

综合高中作为一种兼顾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特征的学校类型,最早诞生于20世纪初的美国。其宗旨在于促进教育机会均等和教育民主化,根据不同学生的特点,提供升学预备教育和就业预备教育,适应青少年多样化发展的需求。综合高中顺应了中等教育大众化、普及化和民主化的教育发展趋势,引起了多数国家的关注,并逐渐在美国、澳大利亚和日本等国家的实践中“落地生花”,发展出了各具特色的新样态。

综合高中研究的代表学者詹姆斯·布莱恩特·科南特(JamesBryantConant)指出,“提供广泛的课程是综合高中的最大特点”1]。因此,设置系统适配的课程是综合高中建设的关键着力点。各国综合高中的实践表明,职普融通的课程设置是综合高中实现其教育功能的核心基础,也直接关系到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深度融合。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要推进职普融通、产教融合、科教融汇,坚持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2022年,《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提出,探索发展综合高中。可见,在政策层面国家持续强调高中阶段学校多样化发展和加强综合高中建设,但是我国综合高中面临着许多亟待解决的关键问题。在此背景下,如何推进综合高中有效改革,已成为当前教育领域亟须解决的重要课题。本文拟通过分析美、澳、日等国综合高中的课程内容、结构与管理经验,总结其在课程设置方面的实践成果,并以职普融通理念为指导,探索符合中国国情的综合高中课程设置路径。

一、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典型国家实践及其主要经验

美国综合高中作为世界各国综合高中的原型范畴2,它的课程设置以灵活性、多样性和个性化为核心,职普融通的课程体系为学生提供升学和就业的多元路径选择。而澳大利亚和日本则在各自的综合高中建设过程中形成了独特的课程设置模式,值得深入了解与借鉴参考。

(一)美国:学分互认转换下的综合性课程设置

1.美国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三位一体格局。美国的课程管理制度具有高度的地方自治特征,实行联邦、州和地方三级管理,具体的课程设置和实施主要由州政府和学区负责,联邦政府只提供宏观指导和财政支持,不直接干预课程内容[3。多样性和灵活性是美国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显著特点,旨在满足学生个性化发展需要并适应社会对多元化人才的需求。美国综合高中课程按照课程性质可划分为核心课程、一般选修课程和活动课程三大类别。核心课程旨在保障学生的共同知识基础。虽然各州的课程并不完全相同,但联邦政府规定各州课程标准必须包含英语、数学、科学和社会科学4门核心学术科目[3]。以库珀蒂诺高中为例,该校核心课程覆盖数学、英语、体育、科学与社会科学等领域,并根据学生需求设置了难度与方向不同的差异化课程选项[4]。一般选修课程旨在为学生提供多元发展空间。美国综合高中的选修课范围广泛,包括艺术、体育、职业技能以及多种语言类课程。例如,威斯康星州的约翰·爱德华兹高中依据国家标准设立了16个职业群,包括农业、商业管理和行政、健康培训等,每个职业群下设相应课程,为学生的兴趣拓展和生涯准备提供支持。活动课程在推动学生个性发展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包括社团活动、社区服务以及服务型学习等。例如,惠特尼中学为学生提供了多达52个俱乐部和兴趣小组,如航空、烹饪和财务规划等,以及明确要求每位学生完成至少25小时的社区服务并记录在案[7]。

2.美国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个性化"辅导制度。在美国的综合高中阶段,学生面临着身心发展尚未成熟、诸多课程难以选择等挑战。为帮助学生科学规划学业与职业方向,大多数学校设有专门的辅导支持体系,涵盖学业规划、职业引导等多个方面[8。在日常工作中,辅导员不仅协助学生合理制订学习计划、了解课程结构,还会根据其兴趣倾向与能力特点,提供个性化的升学指导、实习推荐等。辅导员针对学生常见的心理适应问题,如情绪困扰、人际关系紧张等,也会提供相应的疏导服务;对于有特殊教育需求的学生,还制订并实施个别化学习方案,以保障教育公平。美国的学校辅导制度在制度框架上主要遵循《国家学校辅导员协会标准》(ASCANationalModel),强调全过程支持与学生中心导向,将标准化与个性化有机结合[9]。

3.美国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有机融通体系。广泛的课程是融通的基础,学分认定转换机制则是融通的关键所在,为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融通搭建了桥梁。在美国,职教中心与高中、社区学院与高中、本科院校与社区学院之间均建立了学分互认体系,确保学业衔接的顺畅性,同时遵循逐级转换原则,避免越级互认[10]。学分认定转换机制适用于跨校、跨州、国际及不同教育体系间的学分互认,同一州内公立高中学分转换较为顺畅,跨州转学因毕业要求不同需补修特定课程,国际学生需提供官方成绩单并通过评估机构认证,数学、科学、英语等核心课程较易转换。AP(AdvancedPlacement)和IB(Inter-nationalBaccalaureate)课程通过考试可获得学分,部分高校允许学分抵扣;双学分课程(DualEnrollment则让高中生同时获得高中和大学学分。职业技术教育课程在满足行业标准的情况下可转换为学术学分或职业资格认证,部分州允许其替代部分普通学术课程。特殊情况下,学生可以通过学分豁免或替代机制调整课程结构,实践活动如技能认证、实习或志愿服务,均可用于折抵选修学分。相关学分的认定与审核通常由学校辅导员或学术顾问负责,并借助Na-viance、PowerSchool等系统对学生的学分积累与学习进度进行实时管理与追踪[11]

(二)澳大利亚:资历框架保障下的特色化课程设置

1.澳大利亚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多元共融系统。澳大利亚中学教育以国家课程框架为基,课程涵盖英语、数学、科学、历史、语言、地理、艺术、健康与体育、信息与通信技术、公民教育与公民意识、经济与商业领域[12]。2022年,澳大利亚政府通过了《澳大利亚课程9.0修订版》,具体阐述了八大学习领域、七大通用能力等课程体系[13]。其中,八大学习领域分别为英语、数学、科学、人文和社会科学、艺术、技术、健康和体育以及语言;七大通用能力包括识字、算术、信息和通信技术能力、批判性和创造性思维、个人和社会能力、道德理解、跨文化理解[14]。在国家课程框架下,澳大利亚综合高中课程设置呈现出多元化和独特性,其显著特点包括核心课程与选修课程的有机结合、学术教育与职业培训的双轨并行、国家课程与地方调整的协调统一,以及多学科融合与跨学科学习的全面推进。例如,昆士兰州的耶荣加州立高中设立一些科目包括英语、会计、法律研究、中文、视觉艺术等,同时该校有丰富的活动课程,包括10年级的未来职业活动、11和12年级的职业教育与培训和汉语之旅活动等。此外,还有各式各样的俱乐部,包括羽毛球俱乐部、国际象棋俱乐部、早餐俱乐部等[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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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澳大利亚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多元化”支持体系。澳大利亚高中教育在学生支持体系建设方面注重多元协同,致力于在学业发展、职业规划与心理健康等方面为学生提供综合保障。与美国常见的专职辅导员制度不同,澳大利亚更多依赖班主任、职业顾问与专业心理机构的合作机制[16]。班主任与任课教师在日常教学中承担基础的学业引导与个别化支持;职业顾问则负责提供升学建议、职业咨询及实习机会的组织安排等;心理健康服务通常由校内心理咨询师或外部机构承担。一些学校还设有学生支持小组,专注于情绪管理与心理辅导。此外,学术支持方面,学校普遍提供学习方法指导及学科专项辅导等多项服务,同时对有特殊教育需求的学生制订个别化教育方案,确保差异化发展的可能性。各州在具体模式上也存在差异,如新南威尔士州更加重视职业咨询服务的制度化建设,而维多利亚州则倾向于推动个性化学习路径与职业教育的深度融合。

3.澳大利亚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融通保障框架。澳大利亚综合高中依托国家资历框架(Australian QualificationsFramework,AQF),建立了普通高中、职业教育与培训(VET)以及高等教育之间的有机衔接机制。通过学分认定与转换制度,AQF为学生提供了灵活的学习路径,支持学生在不同教育类型间顺畅过渡,实现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的深度融合。高中阶段的学生除完成基础课程外,还可选修校内的VET课程,获得如CertificateI或CertificateIII等职业资格,这些课程部分可计入高中毕业学分,同时具备向更高层次职业教育或大学课程衔接的功能[1]。对于已具备一定实践经验的学生,AQF下的先前学习认证(RecognitionofPriorLearning,RPL)制度可将相关经验折算为学分,进一步拓宽学习成果的认定途径。VET课程普遍以培训包(TrainingPackage,TP)为依据,确保内容符合行业标准,并支持学分转换至AQF认可的职业资历[18]。尽管如此,普通高中课程依旧由各州教育部门主导制定,保持了学术课程的独立性与基础性。此外,技术与继续教育学院(Tech-nicalandFurtherEducation,TAFE)与高校之间建立了衔接通道,学生完成相关文凭课程后,可直接升入大学二年级学习,形成升学与就业并重的多元发展路径。

(三)日本:自主选择驱动下的模块化课程设置

1.日本综合学科高中课程设置的模块化结构。以选课制为核心的课程架构是日本综合学科高中的最显著特征。日本综合学科高中课程设置分为四大模块:共同必修科目、原则必修基础科目、综合选修科目和自由选修科目。日本综合学科高中以四大模块课程体系为基础,结合综合化内容开发,构建了职普融通的教育模式。根据2018年修订的《高中学习指导要领》,共同必修科目包括国语、地理历史、公民、数学、理科、保健体育、艺术、外语、家庭、信息、理数以及综合学习时间等12门。原则必修基础科目包括产业社会与人类、信息基础科目、课题研究等科目。综合选修科目根据内容划分为人文、国际、自然、商务、地域、艺术、生命、信息等十余个系列。具体课程由学校与办学主体结合区域特色和学生需求灵活设定,学生可依据个人兴趣与发展规划选择特定系列课程,或跨系列进行多元化选修[19]。自由选修科目由各学校根据自身的条件与环境自行设置。自由选修科目涵盖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多个领域,学生可根据兴趣和规划跨学科自由选择课程。例如,岐阜县立岐阜综合高中因地制宜开设了工业技术基础、保育基础和商务交流等课程[20]。

2.日本综合学科高中课程设置的“融合式”生涯体系。日本综合学科高中围绕学生的差异化发展需求,构建了较为完善的辅导支持体系,涵盖学业指导、职业规划、心理辅导与社会适应等多个维度。其中,班主任为基础支点,配合专门的“进路指导教师"开展升学与就业路径的个别化咨询[21],学校辅导员则侧重心理健康支持,并通过与高校、企业和社会机构的联动,形成多层次、多主体的支持网络。在学业支持方面,学生可以在普通课程与职业课程之间灵活组合,学校提供选课建议、学习指导以及升学准备等服务,确保学生在学习路径上具备一定的自主权与调适空间,为学生的未来发展打下坚实的学术基础;在职业准备方面,辅导支持体系强调职业体验与实践导向,学生可通过行业见习、企业实习等方式了解真实工作场景,树立正确职业观念,部分学生还可借助“指定校推荐”机制进入企业或专门学校继续深造[2];在社会适应方面,学校注重学生非认知能力的培养,如团队协作与沟通表达等能力,并组织相关讲座与社会实践活动,提升学生的综合素养与社会融人能力。

3.日本综合学科高中课程设置的多路径学分体系。与欧美国家类似,日本也建立了完善灵活的学分认证体系。日本综合学科高中的学分制以完成课程授予学分为核心,既衡量学习成果,又促进个性化发展,学分制赋予学生跨领域选修的自由,推动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有机融合。学生可根据个人兴趣和职业规划,自主选择普通课程或职业课程,修满规定学分后毕业,同时学校之间可进行学分互认,使学习路径更加开放[23]。校外学习也可计入学分,包括大学及专门学校课程、企业实习、社会实践及在线课程等,进一步增强课程体系的灵活性[24]。部分职业教育课程的学分可转换为普通学术课程的学分,使学生能够兼顾学术知识与职业技能培养,形成更具适应性的学习体系。班主任负责学分管理,确保学生按个人发展规划修满毕业学分,并由“进路指导教师"提供选课指导、升学规划及职业发展建议。

二、职普融通理念下典型国家综合高中课程设置的共性逻辑

从职普融通的维度审视,典型国家的综合高中课程设置普遍呈现高度系统性与前瞻性特征,主要体现在课程体系多元协同、实践导向深度融人、选课与学分机制灵活联动以及生涯教育有机嵌入等方面。

(一)多元课程生态筑牢职普融通根基

多元课程生态构建是实现职普融通的核心支点,其关键在于课程内容的多样化、关联化与整合化。典型国家的综合高中普遍重视课程体系的系统设计,在学术性与职业性并重的基础上,推动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深度融合,支持学生多维成长路径拓展。美国以核心课程为主干,辅以艺术、体育和职业技能类课程,突出学科整合与实际应用的双重价值导向;澳大利亚依据国家课程框架,将学术课程与职业教育模块有机结合,并嵌人通用能力培养要求,形成结构包容、导向明确的课程体系;日本通过四大模块课程相结合的方式,覆盖基础科学、产业技能与艺术课程,强化个体选择空间与课程弹性。上述国家通过跨领域设计、主题式学习与实践活动嵌人,逐步打破学术与职业课程的边界,构建起开放、灵活、适应性强的课程生态系统。该系统不仅提升了教育内容的结构融合度,也增强了学生自主发展与能力建构的整体效能,为职普协同育人制度构建奠定了坚实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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