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研究

[基金项目]本文系2023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国际比较视野下我国高等教育在地国际化实施策略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3YJC880120）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5）08-0060-09

一、引言

2019年3月，教育部、财政部印发《关于实施中国特色高水平高职学校和专业建设计划的意见》（以下简称“双高计划”），提出应围绕“引进优质职业教育资源”“参与制定职业教育国家标准”等方面提升我国高职教育的国际化水平。2020年9月，教育部等九部门发出关于印发《职业教育提质培优行动计划（2020—2023年）》的通知，明确要求实施职业教育服务国际产能合作行动，加快培养国际产能合作急需人才。2021年10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指出从提升中外合作办学水平、拓展中外合作交流平台等方面人手，打造具有中国特色的职业教育品牌。2025年1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强调完善职业教育产教融合、校企协同国际合作机制。近年来，国家陆续出台了一系列关于职业教育国际化的政策，为推动我国职业教育国际化发展、提升其国际地位和影响力指明了方向，也为高职院校提升中国外合作办学水平奠定了基础。

中外合作办学是推动我国高等职业教育国际化的重要途径，自20世纪80年代江苏省高职院校率先开展此类项目以来，历经近三十年的探索与实践，在规模扩张、模式优化、质量提升等维度均取得了显著成就[1]。据相关政府部门统计，截至2024年12月28日，由地方审批报教育部备案的高等专科教育中外合作办学机构和项目共计1181个（含内地与港澳台地区合作办学机构与项目，终止办学和已注销除外；其中，机构58个、项目1123个），遍布全国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合作方涵盖30个国家和地区，涉及十余个学科门类[2]。目前，我国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主要以项目形式存在，占比超 95% 。这些合作主要聚焦于国内高职院校与海外教育机构在特定学科、专业、课程方面的协作，常见的培养模式包括 ^3+09…2+1^9…2+2^9…3+1^9…3+2 五种学制。近年来，此类办学项目和机构的规模、专业门类不断扩大，高职院校积极创新合作方式，探索有效的办学路径，引进国外先进的职业教育理念、培养模式、课程标准等优质资源。整体上看，中外合作办学对我国高职院校的教师专业素养和课程教学水平提升、教学方法革新、全球化视野的技能型人才培养等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促进作用，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3]。

2021年3月，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要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在此背景下，秉持高质量发展理念已然成为我国教育发展的共识[4，随着项目或机构的办学者、师生、家长等利益相关者对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的关注度和期待不断提升，其高质量发展也成为重要议题。因此，本研究在阐明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内涵和价值意蕴的基础上，分别从宏观层面和微观层面来探讨现阶段我国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进程中面临的现实阻碍，并针对性地提出优化路径，以期为我国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实践提供参考借鉴

二、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的内涵诠释和价值意蕴

（一）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的内涵诠释

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迈人新时代，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经历了显著变化，这一变化不仅为美好生活和发展赋予了新的内容和视野，同时也突显了各个领域对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强烈诉求。高质量发展是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核心要务，而教育、科技、人才则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和战略支撑。教育是民生之本，是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愿景的手段。如何回应人民对优质化、多样化教育的需求，已成为新时代教育发展的关键方向，而“教育高质量发展”则成为当前推动中国现代化进程的关键政策表述。相关研究表明，教育高质量发展是“在新发展理念的指导下，以实现优质教育为核心目标，致力于回应公众对优质教育诉求的一种全面、系统、持久的发展进程”[5]。可见，教育高质量发展体现在创新教育模式、优化教育资源以及教育与实际需求的有效融合等具体领域。

自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的教育规模不断扩大，教育质量大幅提升。中外合作办学作为我国教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既要注重自身的高质量发展，又要明确怎样培养高质量人才，还要与其他教育模式形成互补与协同发展的新局面。对于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而言，其高质量发展的意义不仅在于资源的简单利用，而是一个系统化、协同化和创新的过程，致力于整体提升教育质量与可持续发展。结合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基本内涵，首先，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应遵循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的发展理念，在教育内容、教育方法、管理模式等方面进行创新和协调发展。其次，为了提升教育质量，合作办学需要整合优质的教育资源和先进技术，这涉及引入国际先进的教学理念、课程设置、实践机会等，进而提升学生的职业技能和综合素养。再次，合作办学应始终关注学生、家长、用人单位、社会等利益相关者的现实诉求，提供高品质的教育服务，培养符合市场需求的高素质人才。最后，合作办学应注重形成一个系统化的教育生态，促进各环节的有机协同，同时建立可持续的合作机制，确保合作办学能够长期有效地运行。基于此，本研究将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理解为：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机构或项目以新发展理念为指引，以追求优质资源与技术融入教学活动为牵引，以满足各利益相关者对高品质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服务需求为目标的一体化与可持续性发展。

（二）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的价值意蕴

随着高等教育改革理论的持续演进和不断优化，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这一模式逐渐成为我国高等教育国际化进程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推动其高质量发展是一项应对新技术、新产业和新时代的复杂系统性工程，高职院校必须积极抓住时代机遇，满足教育全球化、国际化、时代化的现实需求，充分发挥自身的发展特质。在此基础上，本研究将从国际视角、国内视角、高职院校自身发展视角三个方面系统阐释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的价值意蕴。

1.国际视角：顺应国际交流与合作的重要举措。随着经济全球化发展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深入，以及网络技术的广泛应用，我国不仅在政治、经济和贸易上的开放程度不断提高，还在人文交流领域展现出积极的姿态和意愿。在此背景下，我国与国际社会的联系越发紧密，企业在全球经济中的参与度不断加深，对高等职业教育国际交流需求也在持续增长。为此，研究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路径，成为应对当前国际交流与合作日益密切形势的有益举措，其优越性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有助于引进成熟的职业教育体系。纵观全球职业教育发展，可以发现成熟且规范的职业教育体系普遍强调行业的主导地位、注重校企合作，如澳大利亚的“TAFE体系”和德国的“双元制”6。高质量的合作办学将帮助我国高职院校汲取国外先进的职业教育经验，引入互通的育人和用人标准，从而丰富我国高等职业教育体系。二是有助于推动高职院校专业学科建设、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在专业学科建设方面，高质量的合作办学有助于将我国高等职业教育的专业标准、课程标准和质量标准与国际标准接轨，进而形成我国高等职业教育品牌；在人才培养方面，其有助于培养更多拥有全球视野、熟悉国际准则并能参与国际事务与竞争的全球化人才，为经济发展、产业转型升级和对外开放提供必要的智力支持。三是有助于提升高职院校的国际竞争力和影响力。通过高质量的合作办学平台，国外高校能够更好地了解我国高职院校的特色和成就，同时促进我国高职院校参与国际职业教育规则和标准的制定，进而提升在国际职教领域的话语权。

2.国内视角：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支持。生产力是推动社会变革与发展的关键驱动力，在科技不断进步、世界经济持续变迁的背景下，新质生产力凭借其独特的优势，开始重塑我国生产模式与产业格局，并成为促进经济迅速增长的核心动力。新质生产力的形成依赖于创新、科技、教育等多重因素的支持，而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正是这些要素交会的重要纽带，其高质量发展可以为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提供强有力的支持：一是培养符合新质生产力发展需求的高技能人才。随着新质生产力的发展，各领域对从业者的诉求正发生转变，这要求合作办学能够紧跟市场形势，设置与市场需求相匹配的教学内容，为社会提供更多高素质技能人才。二是通过提升生产效率来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高质量发展依赖于激活内生动力，并在此基础上持续进行改进、革新、开放、共享。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的高质量发展展现了社会对职业教育发展的希冀，其借助优质的科技及人力资源，推动生产效率不断提升，进而促进新质生产力持续进步。三是通过提升学生的实践能力与创新意识为新质生产力发展注入强劲动力。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致力于提高人才培养质量，以更有效地满足社会所需，充分体现了高职教育体系效能提升与治理现代化的有机结合。创新是促进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动力，而高质量合作办学的核心任务在于培养学生创新意识，帮助其将所学的理论知识更好地运用于现实工作，进而推动生产力不断革新。

3.高职院校自身视角：助力“双高"建设。双高计划”的核心目标是根据新时代职业教育的发展需求，重点建设约50所高水平高职院校和150个高水平专业群，助力职业教育在新时代实现高质量发展。该计划提出的改革与发展任务，强调提升国际化水平，为高职院校开展深层次、高质量的国际交流与合作开辟了新路径。高职院校需把握这一契机，借助中外合作办学，深化与职业教育发达国家的合作，提升国际化办学水平，探索独具特色的高水平发展路径。“双高计划”的定位、基本原则和建设目标对高职院校中外合作办学提出了要求，即注重内涵建设、坚守中国特色、坚持立德树人、突出职业教育特征、推动产教融合、重视标准引领、建立多元化的评估体系。近年来，我国高等职业院校涌现出一批引领国际合作与交流的中外合作办学项目或机构，如深圳职业技术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大学国际教育学院等，它们在实现上述目标的过程中做出了积极贡献，并取得初步成效。然而从整体来看，我国高职院校中外合作办学的整体质量尚待提升，尚未充分达成预期目标，社会上对高质量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的迫切需求与当前优质教育资源供给不足之间的矛盾依然突出[8。因此，高职院校中外合作办学也应追求高质量发展，以有效应对现存挑战，更高效地推动“新双高”建设。

三、高等职业教育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的困境

（一）宏观层面的困境

1.政策法规困境。一方面，上阶政策法规存在滞后性。一是政策法规的导向性不明确，难以适应中外合作办学高质量发展新阶段的需求。现有政策法规储备不足，且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与既定战略目标相悖的现象[9。二是政策法规的内容亟须细化。例如，多项中外合作办学政策提及“引进境外优质资源发展职业教育”，但对于“优质资源”的具体定义模糊不清。另一方面，缺乏专门的指导政策法规。近年来，国家层面虽多次发文强调要积极推进中外合作办学和高等职业教育的发展，但这些政策法规大多为宏观指导，缺乏针对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的专门性政策法规。这一现状导致地方教育主管部门在管理和指导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方面存在诸多不足，高职院校在推进合作办学过程中缺乏明确的方向和依据，只能在摸索中推进相关工作。

2.结构布局困境。一是区域分布不均衡。由于各地经济发展的差异，我国高职教育中外合作办学主要集中在江苏、山东、浙江等东部沿海省份[10]，中西部尤其是偏远地区的合作办学项目数量非常有限。此外，位于“一带一路”倡议内陆共建区域的合作办学也相对稀缺，难以满足该地区服务国家战略的需求。二是合作对象较为集中。目前，我国高职院校国际合作的对象主要集中在经济和教育发达国家，而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特别是非洲、拉丁美洲等经济相对落后区域的合作较少且合作起步晚。三是专业设置同质化。合作办学在专业设置上普遍倾向于成本较低的专业领域，如会计学、市场营销、电子商务等商科专业，以及机电一体化、建筑工程技术等工科专业。而国家发展急需的新一代信息技术、交通运输、建筑学、医学、新能源、环境工程及生物科学等专业开设不足，导致人才市场供需失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