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教出海”背景下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价值、困境与对策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高等教育学会2024年度高等教育科学研究规划课题“现代职教体系视域下提升职业教育‘走出去'能力的策略研究”（项目编号：24LX0416）、2023年中国教育国际交流协会“一带一路”教育国际交流专项课题“我国职业教育‘走出去’的机制构建研究”（项目编号：际协研BREC2023-004）和2023年科研项目“我国职业教育‘走出去’的机制构建研究”（项目编号：SVU2023YY07）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中图分类号]G71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5）08-0069-07

《教育强国建设规划纲要（2024—2035年）》提出，到2027年，教育强国建设取得重要阶段性成效，这对各级各类教育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职业教育如何助力教育强国建设这一目标，笔者认为，需深入推进“职教出海”，持续夯实职业教育国际化办学质效。2025年2月，教育部副部长吴岩在全国高等职业学校校长联席会议上指出2025年职业教育工作的五大任务，其中之一是“要‘扩影响’，研制标准，有序地推进‘职教出海’，持续扩大职业教育国际影响力”1。作为职业教育国际化建设的关键载体，国际化教学资源在“职教出海”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2021年10月，《关于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指出，“推出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专业标准、课程标准、教学资源”。2023年7月，《教育部办公厅关于加快推进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重点任务的通知》指出重点任务之一是开展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职业教育标准、资源和装备建设。《2023中国职业教育质量年度报告》首次将“开发并被国外采用的职业教育资源"列入职业院校"国际影响"指标[2]。我国“职教出海”品牌项目“鲁班工坊”，其内涵之一是以教学资源开发作为必要保障[3]，丝路学院、郑和学院、大禹学院等省域“职教出海”项目也将“具备良好的国际化教学资源"列为申报、建设与验收考核的重要内容。

从广义上讲，教学资源指在教学过程中被教学者利用的一切要素。《教育部发布2023年具有国际影响力的职业教育标准、资源和装备建设指南》将职业教育教学资源界定为双语或外文教材、在线课程等教学资源（含数字化教学资源），以及包含以上各要素的教学资源组合[4]。本文采用这一狭义的概念进行论述。当前针对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专题研究尚显匮乏，既有文献大多数是在探讨如何提升职业院校国际化能力时附带提及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重要性，而对于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中存在的关键问题及构建路径探讨不够充分。针对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研究空间极为广阔，亟待研究人员进一步开拓与深化。

一、“职教出海”背景下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价值意蕴

“职教出海”背景下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已成为职业院校国际化内涵式发展的重要路径，同时在服务国家对外开放和助力企业“走出去”上均具备不可替代的价值。

1.政府层面：有利于国家对外开放的深化。第一，助力企业跨国发展，服务国际产能合作。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通过对接国内国际产业标准与技术规范，培养具有全球竞争力的技能人才，有效降低“走出去"企业的用工成本，为共建“一带一路"倡议、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等提供人力资源支撑。此外，推动中国标准、中国技术与中国装备的国际化输出，通过技术溢出效应提升我国产业在全球产业链中的话语权。第二，促进文明交流互鉴，夯实我国文化软实力根基。教育是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的建设与推广本质上是通过课程体系、教学内容与文化价值观的融合，构建跨文化的对话机制。例如，在国际化教学资源中融入“工匠精神”“家国情怀"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元素，既彰显中国文化自信，又通过来华留学教育、跨境培训等项目传播中国理念。相较于传统文化交流，这种“文化 + 技术”的复合模式在中外文明互鉴交流中具备更强的持续性和影响力。第三，助力全球治理体系改革，推动国际教育规则重构。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是“职教出海”的重要内容，是我国职业教育参与全球教育治理的重要突破口。通过服务“丝绸之路”人才联合培养推进计划、中欧学分互认等国际化职业资格认证体系构建等，推动我国职业教育标准的本土化与国际化双向互动，从教育规则的“接受者”转向“制定者”，为全球教育治理体系注人多元价值。

2.院校层面：有利于促进职业教育国际化发展。第一，助力培育具有全球胜任力的技能人才。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融人跨文化交际、数字素养与国际职业伦理等国际化人才培养要素，使学员突破地域文化认知局限，形成适应全球化劳动市场的复合型技能结构，成为推动技术革新与产业升级的柔性人力资本。在教育全球化与产业变革的双重驱动下，通过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的建设与推广，能促进职业院校形成全球胜任力人才培养、产教融合国际化等办学理念，提升技能人才培养质量，进而推动我国职业教育从“知识传授”向“能力建构”从“本土适应"向“全球引领"转型升级。第二，加速师资队伍国际化转型。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能有效驱动师资队伍能力结构的系统性升级，促进教师的语言能力从单一母语教学向双语或多语教学拓展，专业能力从知识传授向标准制定延伸，文化能力从本土经验积累向跨文化理解深化，有利于建成一支具备扎实专业知识与技能、熟悉国际教育理念、深谱外事规则的师资队伍5。第三，提升专业的全球适配性。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能促进我国职业教育专业设置与全球产业发展需求对接，通过将中国技术标准转化为可教学化的能力指标，进而开发模块化、多语种的课程资源，提升我国职业教育专业设置的产业前瞻性与服务精准度，推动我国职业教育从“区域劳动力供给”向“全球人力资本孵化"转型，

3.企业层面：有利于服务企业“走出去”。通过整合国际职业标准、产业技术规范及跨文化教育理念，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能服务优化企业在全球化竞争中的资源配置能力与人才适配效率。第一，从人才供应链角度看，国际化教学资源为企业提供标准化、模块化的技能人才培养方案，使企业能够通过校企合作机制快速获取熟悉中国技术标准、管理流程的复合型人才，有效缓解海外项目本土化技能人才短缺问题。第二，从技术研发与转移维度看，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能够推动企业在资源中嵌入中国技术规范与工艺标准，使本土员工在技能习得过程中形成对中国技术路径的认知依赖，提升我国技术落地的可控性与效率。通过院校联合开发课程、共建实训平台等方式实现技术知识体系的全球化输出，同时借助东道国教育体系强化技术适应性改造，形成“技术研发一教育转化一产业应用”的良性循环。第三，从组织文化治理层面看，国际化教学资源嵌入包含国际商业伦理、跨文化协作的课程内容，助力企业构建具备全球视野的管理团队，提升跨文化决策能力与合规经营意识，从而降低海外市场拓展中的制度性风险。

二、“职教出海”背景下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实践困境

各省级行政区职业教育质量年度报告的统计显示，近年来，职业院校不断深化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积极推动资源“走出去”，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各地区、各职业院校间在资源开发上深度、广度各异，质量、数量极不均衡，资源建设总体上还存在现实困境。

1.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定位不清晰，参建各方协同推进机制不健全。第一，院校主体职责认知不足。职业院校是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中坚力量。大部分职业院校对国际化教学资源“为什么建”“怎么建”“怎么用”认识还不到位，未充分领会国际化教学资源在培养国际化技能人才、助力国际产能合作、推动职业院校服务教育对外开放等方面的重要意义。职业院校与国内外企业、行业协会合作不紧密，不能有效分析“走出去”企业和业务所在国的产业和用人需求，难以建成匹配地方企业海外业务拓展所需教学资源。第二，地方政府引导不够。虽然国家层面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推进职业教育国际化发展，强调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但是地方政府在实际落实上缺乏具体工作机制，对于如何凝聚多元力量、保障资金支持、构建激励机制等方面缺少行之有效的方法。缺乏政府的政策牵引、协调保障，职业院校难以与地方企业建立协同工作机制，参建各方在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中协同推进不够有力。第三，企业参与建设不深。企业参与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深度与力度关系到资源的质量和效用。长期以来，因校企合作的激励机制、权力分配、职责划分等仍未真正落实，企业参与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动力不足，严重制约了资源的建设和实际应用效果。

2.国际化教学资源关键属性未凸显，建设成效发挥不足。第一，产业性有待进一步彰显。产教融合是职业教育的基本办学模式，也是职业院校提升国际化办学水平的必由之路。当前，职业院校在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过程中，对东道国的产业发展情况、技术水平与标准、企业用工需求等情况了解不深，建设内容不能完全符合“走出去”企业和东道国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建设停留在追求数量和速度的层次上。第二，系统性有待进一步提升。总体来看，各校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还处于比较碎片化、分散的状态[，未形成基于区域企业"走出去"和东道国需求的系统化资源体系。在架构上，资源体系设计的整体性和逻辑性还需加强，框架、体例、模块的设置需进一步合理优化。在类型上，文本类资源相对较多，音视频、图片、动画等数字化资源相对较少，满足多样性需求的供给能力偏弱。第三，可评价性有待进一步完善。目前，对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尚未构建明晰的、可操作性强的评价指标，职业院校在具体工作中缺少指导依据和参照标准，不能对资源的建设和使用情况形成及时、有效的反馈，没有对资源进行即时更新，资源的时效性保障不足。

3.国际化教学资源推广受限，国际化应用不深入。第一，语言之限。教学资源在“走出去”过程中，首先面临的就是多语种文本问题。基于首轮高职“双高计划”院校2020年至2023年职业教育质量年度报告的分析，几乎所有的职业教育双语教学资源用中英双语编写，用其他官方语言编译的极少。囿于教师外语语言能力受限以及对跨文化的理解欠缺，对资源内容的理解不够精准，资源在多语言呈现时往往出现偏误、失当等问题，降低了资源的推广应用价值。第二，路径之限。当前，职业院校主要通过境外短期培训、来华留学学历教育等途径推广教学资源，资源“走出去”的路径较为单一。行业企业的低参与率也使得职业院校难以汇聚多方合力形成资源“走出去"的强大推动力。第三，保障之限。目前，各地各校在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中缺少完善的组织机构，指导性规章制度、管理办法等不健全，资源建设工作的实施和运转缺少有效推动和监管。同时，参建各方针对性开展东道国的资源准入政策、接入职业资格框架等研究不足，对资源输出的风险综合评估、规范资源海外使用行为等风险防范能力研究还不够。

三、“职教出海”背景下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推进策略

基于上述现实阻碍与困境，作为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的主体单位，职业院校应思考进阶策略推动资源建设，进一步提升我国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质量，更好地赋能“职教出海”高质量发展。

1.聚焦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服务面向，明确资源建设的定位。了解教学对象及其需求是影响教育活动的前置要素，也是影响教学资源建设的关键因素。因此，聚焦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服务面向，明确资源建设的定位是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工作的前提。

第一，强化理念定位，夯实资源建设认知。首先，职业院校应不断深化对我国在当前世界职业教育中的地位、责任和机遇的认识与理解，以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为桥梁，主动与国外政府机构、院校等主体加强联系沟通，不断提升我国职业教育在国际上的显示度。其次，职业院校应认识到，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有助于教师深入洞悉中资“走出去”企业的海外业务需求和东道国的产业发展状况，提升资源的产业适配度，更好地培养产业发展所需的技能人才。最后，职业教育“走出去"不仅是培养人才，还承担着传播中国传统文化、企业文化，促进中外民心相通等重任。因此，职业院校在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中，要讲好中国故事，对外宣介传播中国文化、中国产业企业的发展、中国职业教育的成就，尤其是职业教育国际化取得的丰硕成果，以典型案例和先进事迹增强资源的生动性、实效性和吸引力、感染力。

第二，做好规划定位，参建各方整体统筹一体推进。2022年新修订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规定，“职业教育实行政府统筹、分级管理、地方为主、行业指导、校企合作、社会参与”。在职业教育国际化教学资源建设过程中，各级地方政府要依托区位特点，构建“政府统筹、行业指导、院校主建、企业参建、共同推广”的资源建设与运行机制，规划打造具有区位优势和特色的资源，避免资源同质化建设。其中，政府统筹应包括政策与资金层面的支持，如制定资源专项建设规划，明确共建方向与规范；构建政行校企合作机制，对资源的建设、认定和使用进行指导、评估与监管；从利益视角出发，破解主体间壁垒，形成参建各方相互支持、配合的良好态势。行业指导应包括制定与国际接轨的行业职业标准和规范，及时向职业院校和企业反馈行业对人才的技能、知识和素质要求，分析东道国行业产业和资源应用前景，科学指导建设方案和推广计划的制订与实施。院校主建指职业院校依托自身专业优势，以服务区域“走出去”企业和东道国产业发展为宗旨，主动探索与东道国相关企业、行业协会的合作，结合实际需求开发资源；主动与国外教育机构、职业院校、行业企业加强合作，高质量实施“引进来”与“走出去”，推动资源的国际共享与合作。企业参建指企业结合自身发展对资源建设的需求，深度参与职业院校国际化人才培养过程，将企业的国际标准、先进技术、生产案例、管理经验等融人资源建设。同时，开放企业的生产车间、研发中心等作为职业院校学生的海外实习基地，为资源的落地提供真实的国际化工作载体和环境。政行校企四方基于各自的通道将资源向外推广，并基于使用方的反馈对资源进行调整与优化，以消除资源使用与实际需求间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