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普融通课程建设现状、困境与优化策略

[基金项目]本文系全国教育科学“十四五”规划2022年度教育部重点课题“职业院校专业群集聚效应的形成机理及提升路径研究”的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DJA220479，项目主持人：）［中图分类号]G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3985（2025）08-0083-07

一、引言

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的深入推进，人类的知识体系、技术体系和生产体系发生了深刻变革。传统职业的缩减与转型以及新兴职业的崛起，正在减少对重复性体力劳动和基础性认知技能的需求，进而重塑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规格。面对劳动世界中知识、技能和能力需求的快速变化，人才培养模式转型势在必行。在此背景下，职普融通作为构建中国特色现代教育体系的核心要素，成为适应产业升级调整需求、提升人力资本供给的重要途径。

职普融通旨在通过深化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融合，推动教育体系优化与人才培养多元化。2022年新修订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将“职普融通"首次上升到法律层面，使其获得法律上的确立与保障。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将“推进职普融通”提升为国家重大教育改革项目，清晰表明了从构建“立交桥”式的沟通框架，到实现各级各类学校、行业组织、企业和研究机构等各领域、全要素融通、融合与融汇的政策方向。这一系列政策举措不仅为我国职普融通发展提供了清晰的路线图，也标志着职普融通的深入推进已成为构建中国特色高质量教育体系的关键环节。

随着政策的推动，学界也开始积极探索职普融通的相关议题，研究主要集中在职普融通的内涵与定位、实践模式、国际经验借鉴及现状与问题等方面。第一，职普融通的内涵与定位分析。“职普融通”不同于“职普分离”，也非完全融合的“职普融合”，而是在尊重两种不同教育类型的基础上推动双向沟通与互动1。职普融通贯穿整个教育过程，并在不同教育阶段呈现不同的内涵，回应了学生全面发展的诉求、公平而有质量的教育呼唤、职业教育类型属性的内在需求以及复合型人才培养的时代任务。第二，职普融通的可行模式探讨。从融通层次来看，职普融通的框架可从课程互设、学校互融、学制互通三个维度进行设计[3]。根据不同的职普关系，普职融通模式可划分为课程渗透式、多元通道式和彻底融通式三种类型[4]。具体举措方面，是否采用综合高中模式成为学术界讨论的焦点5。第三，职普融通的国际经验总结。德国、美国、澳大利亚等国家在职普融通课程的设计与实施方面积累了丰富经验。德国通过灵活教育路径设计、能力认可与换算、职业教育与学术教育的双向贯通，以及混合型教育模式，实现了教育体系的渗透与融合[。美国则通过综合性的高中课程和学分制，使学生既能获得扎实的学术基础，又能提升职业技能，为未来职业生涯做好准备[。澳大利亚和英国通过统一的国家资格框架，建立了学分转换和证书互认机制，保障了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成果的对等互通[8][9]。第四，职普融通的开展现状与问题分析。我国职普融通的实践研究主要集中在地方和学校的个案分析，为职普融通的进一步推进提供了宝贵经验。然而，当前职普融通在实际操作中仍面临困难与挑战，表现为横向融通的层次较浅、规模较小、渠道不畅且存在单向流动的问题；纵向贯通不畅，整体进展不顺畅[。这些问题反映了职普融通实施中的结构性问题，如地方政府的执行力不足、利益相关方存在认知偏差，且职普融通战略缺乏广泛的社会认同[]。

总体而言，现有的职普融通研究多集中在宏观政策和理论框架构建方面，而对具体课程设计、教学方法等微观实践问题的探讨相对较少。然而，课程融通作为职普融通的基本载体，是其顺利实施的关键所在。目前，我国职普融通的建设尚处于课程层面的初步融合阶段，面临课程内容拼凑、规则模糊、管理错位等具体问题[12]。因此，在职普融通的本土化实践中，如何有效设计、开发并实施符合不同学段需求的课程体系，成为推进职普融通的关键挑战。

二、职普融通课程开发与建设现状分析

1.职普融通课程政策的方向引导。各地政府相继出台了一系列政策文件，明确了课程开发与实施的方向和路径。在课程组织和规划方面，杭州市教育局发布的《杭州市高中阶段职普融通试点工作方案》明确指出，应科学设置普通文化课程和职业技术类课程，鼓励试点区和试点学校共同研究开发职普融通选修课程，并实施高中生涯规划教育，探索健全职普融通班课程方案。在课程实施方面，江苏省教育厅印发的《江苏省教育厅关于试办综合高中班的指导意见》提出，综合高中班第一学年原则上以开设普通高中课程为主，加强技术类课程的设置与教学，并设置部分选修专业课程。分流后，选择就读普通高中的学生，继续学习普通高中课程；选择就读中职学校的学生，学习公共基础课程以及相应专业的专业理论和专业技能课程。在课程评价方面，广州市教育局印发《关于推进职普融通的实施意见》，提出应制定普通高中与义务教育阶段职业技能类课程标准，完善职业认知、职业体验与职业实践教育的评价标准。这些政策为职普融通课程的开发与实施提供了明确的方向和制度保障。

2.职普融通课程内容的多模块组合。职普融通课程的设计旨在构建一个兼顾学术与职业双重发展的教育平台。目前，课程内容主要围绕劳动教育、职业体验教育和生涯规划教育等模块，并在多个地区的学校得到初步实践与应用。一是劳动教育与职业素养的融合。劳动教育作为职普融通课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其价值在普通教育阶段日益凸显。例如，天津市第一轻工业学校牵头完成的《发挥职业教育类型特色，服务普教劳动教育的研究与实践》项目，将劳动教育与职业启蒙教育结合起来，构建了以“职业化"为特征的劳动教育课程体系3。该体系采用“劳动意识渗透一劳动兴趣引导一劳动行为认同一劳动实践创新”的四阶递进模型，不仅培养了学生的积极劳动观念，还为职业技能的积累和工作态度的培养提供了支持。二是职业体验教育的推广与实践。成都教育科学研究院通过构建全学段、多门类、重体验的课程体系，将职业体验与劳动教育、生涯规划教育相结合，建立了共享的职业体验基地[14]。该基地通过多样化的职业体验课程，帮助学生提前接触职业技能，深入了解职业需求，深化学生职业体验，提升了其职业认知与技能水平。三是生涯规划教育的逐步融合。生涯规划教育作为职普融通课程体系的重要环节，旨在帮助学生根据个人兴趣、能力与社会需求，合理规划未来的职业道路。自前，部分中高职院校已将生涯规划教育纳入课程体系，并与职业技能训练和行业知识普及等内容相结合。例如，在高中阶段引入生涯规划课程，帮助学生更早认识到个人兴趣与社会需求之间的关系，培养他们的职业发展意识，为未来的职业选择做好准备。

3.职普融通课程实施的多元化形式。目前，职普融通课程主要通过选修课、走班制、延时服务、实践课与企业实习等多种形式实施。一是技术技能类选修课程的推广。技术技能类选修课程作为职普融通课程的重要形式之一，在普通高中与职业学校中得到了广泛应用。这类课程旨在通过引人职业技能训练，弥补普通教育中实践性课程的不足，帮助学生提前接触职业领域，培养其职业兴趣与技能。例如，温州市开展的技术技能类“走读”选修课程建设试点，将中等职业学校的如汽车维修、电子商务、计算机应用等技术课程向普通高中学生开放。通过选修课程，学生可以根据自身兴趣和未来发展方向选择不同的课程，满足学生多元化的学习需求。二是走班制与延时服务的课程时空灵活化。走班制作为一种灵活的教学模式，允许学生根据兴趣和学科选择课程，打破了传统固定班级的限制。在职普融通课程中，走班制为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有机结合提供了空间，学生可以选择既符合学术要求又具备职业技能的课程，在试点学校显著提升了学生的学习积极性。此外，延时服务也是职普融通课程的重要载体，进一步拓展了课程实施的时空边界。三是实践课程与企业实习的广泛开展。企业实习和职业体验课程是职普融通的核心组成部分，许多学校通过校企合作建立了实践课程平台。例如，杭州市部分职业学校通过与企业合作，开展职业体验活动，推动普通高中及中小学学生参与职业体验。这一校企合作模式促进了职普教育资源的共享和优化，不仅为学生提供了丰富的实践机会，使课程内容更贴近实际工作需求，还通过实习与岗位体验等方式，帮助学生掌握实际职业技能，提升其职业竞争力。

三、我国职普融通课程建设面临的困境

1.课程目标模糊，缺乏明确定位。职普融通的核心目标在于实现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深度融合，培养兼具学术素养与职业技能的复合型人才。在课程层面，当前职普融通课程的目标定位仍存在问题，具体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一是课程目标缺乏顶层设计，未能明确学术与职业教育的融合路径。许多课程的设计虽然表面上涵盖学术知识与职业技能，但缺乏系统性的规划与方向性的指引，未能充分挖掘学术教育与职业技能教育的内在联系，也未能明确界定两者的有机结合点，最终导致课程设计缺少侧重，课程目标定位不清晰[15]。这种模糊性使职普融通课程在实践中容易流于形式，既未能有效提升学生的学术素养，也未能显著增强其职业技能。二是课程目标与行业需求脱节，未能反映劳动力市场的实际需求。当前许多职普融通课程只是简单地将普通教育课程知识与职业教育课程知识并行叠加[1，在目标设定时缺乏对行业需求的深入调研，未能充分结合行业发展趋势和劳动力市场的实际需求，导致课程目标与职业发展需求脱节。这种脱节不仅削弱了课程的实用性，也影响了学生的职业发展潜力。三是课程目标忽视学生个体差异，未能满足多样化的学习需求。职普融通课程兼顾学术性与技术性、一般性与专门性，为学生提供更多元的能力基础和更广阔的选择空间是其重要优势。然而，当前许多课程目标的设定未能充分考虑到学生个体、学校层次以及地方差异，难以满足多样化的学习需求。这种强制性、机械化的职普融通课程设计并未给学生提供更加灵活的职普道路选择，反而忽视了学生的个性化特点，增加了学生的学习负担。

2.课程设计粗糙，缺乏理论指导。当前的职普融通课程开发中，许多学校和地区依然更多依赖经验主义做法，导致课程设计较为粗放。一是课程理论支撑不足，设计缺乏科学依据。当前职普融通课程设计缺乏扎实的理论支撑，课程内容和教学方法多依赖经验性做法。虽然部分学校和地区尝试通过“选修制”或“职业体验"等形式进行课程创新，但整体上，课程设计和实践主要是对已有职普融通课程模式的简单复刻，缺乏对实践模式背后的理论提炼。德国的“学分互认"模式、美国的“生涯与技术教育融合"理念等，都为职普融通课程的设计提供了有益参考，但我国在这一领域的理论研究仍显不足，仍需进一步将其归纳提炼，分析其形成条件与运作逻辑，以实现本土化的实践创新。二是课程设计理念滞后，未能适应时代需求。当前职普融通课程的设计理念仍停留在传统的“学术 + 职业"模式上，未能吸收国内外教育领域的前沿理念，忽视了对创新思维、系统思维、问题解决能力等方面的培养。三是学科之间协同不足，课程设计缺乏创新。职普融通课程本应突破学科之间的界限，实现跨学科的协同创新。

然而，目前的课程设计大多局限于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简单拼接，未能实现学科之间的有机融合，一些中职学校举办的职普融通班甚至开设普通高中的课程。这使得职普融通课程丢失了其综合性、互动性与创新性，限制了学生多元化思维能力的培养。

3.课程内容随意，缺乏系统规划。当前职普融通课程的内容设计整体上较为随意，缺乏系统规划与整合，且在不同学段、不同地区之间未能进行科学的差异化课程安排。一是课程内容缺乏整合，职普知识壁垒明显。许多地区和学校在设计职普融通课程时，依然局限于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单向选择，使得职业课程与普通教育文化课程彼此割裂，而在具体的课程教学中又显得单一，缺乏系统性的整合和多样化的选择。职普融通课程的设计应该从整个课程体系中的职普兼顾聚焦到课程内部跨学科、跨领域的整合，从而减少职普知识壁垒，避免课程内容的过度简化和片面性。二是学段划分仍待规划，未能适应学生发展需求。当前的职普融通课程大多数未能针对不同学段的教育特点进行系统设计。在义务教育阶段应采用校内融合与校外活动模式，侧重学生的职业认识与探索；在高中阶段，除了校内融合外，还应包括职普两种教育机构之间的相互联系，并涉及向更高层次教育机构的升学教育，侧重帮助受教育者进行自我认知和职业定位；在高等教育阶段则应侧重职业能力的培养。然而，现有课程设计缺乏基于学段的系统性规划，往往无法充分适应学生在不同发展阶段的需求。三是调研与需求分析不足，课程偏离实际需求。自前，职普融通课程内容的设计缺乏系统的调研与需求分析。在课程开发过程中，不仅未能充分了解不同地区、不同学校的学生需求，也未能根据学生的兴趣、特长以及未来发展方向进行个性化设计。特别是对于农村和城市学生，职业发展需求存在较大差异，课程内容的设计应充分考虑到这些差异，提供多样化的学习路径，确保每个学生都能八舟迫口口刁的款日贝协 及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