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转半生,豪情依然在校园

作者: 黄文忠

时针一直默言,一开口就是经典:“秒针秒针,唱啥歌呢?‘嘀嗒嘀嗒'走那么快,还不是一辈子绕圈圈,走不出钟面!”人生难免宿命。年近花甲的我,年轻时几度努力想要冲出围城,终是大半辈子在校园里兜兜转转,就像傻傻的秒针。

7年前,我从三尺讲台来到井冈山市教育局教研室任中学语文教研员,兼中小学音乐教研员、单位宣传员、杂志主编客观地讲,我从教数十年,在“教学”上还算差强人意,有点底气;而“研究”,实在对不住那么崇高的字眼,没有半分亮色。教研员要三天两头往学校跑,听课、评课、查看教师备课本和听课本,年年如是。《井冈教育》是一本内刊,它为一线教师提供交流学习的平台,给教育研究积蓄浩渺清水。2021年7月,通过朋友的朋友推荐,我们用真诚打动了著名教育家魏书生,他应允题写刊名。北京、上海、四川、广东等地都有作者来稿。《井冈教育》犹如黄洋界上的一轮朝阳,昂首苍穹;如莽莽青山里的竹笋,拔节长高。

11年前,我离开龙江河畔的宁冈中学,考入八面山下的井冈山中学。我在井冈山中学教书4年零3个月,稍有成色。其一,所教班级的平均分和及格率均高于平行班。其二,创办并主编了校报《五指峰》。五指峰文学社社员在各类征文活动中获奖,在省市级报刊发表散文。也许,这不足道也。但一张张校报撬动了同学们的写作兴趣和热情,在他们心中播下了文学的种子。文学是心底的泉水叮咚,带给学生的何尝不是儒雅、澄澈、自信与睿智?

29年前,我从乡村学校调入县城一隅——宁冈中学。在那人才匮乏的窘境里,我登上重点高中的讲台,自豪和惶恐交织,虚心与勤勉同在。其间,有三四家行政单位来学校调查,要调我去做文秘工作。在跳槽去办公室坐班与教高中的艰难选择里,感情的天平斜一点,再斜一点,终归倾向了校园。

初教高中,课本所选的文章大洗牌。《记念刘和珍君》有一个新词"租赁”。我的功底浅薄,兼之备课不细致,范读时,我读到这个词顿时傻眼。跳过去吧,丢脸;读成“租凭"吧,误人。当时那种尴尬和懊恼,至今都锥扎着我的心!后来,提升专业水平成为我的日常主旋律。每个周末,我潜心古诗文阅读,钻研教材,优化教法;每天清晨,我第一个打开办公室大门,批阅试卷,与学生谈话。2006年6月,我所教班级的高考成绩刷新了宁冈中学的高考历史记录。

39年前,我工作的第一站一—东上中小学,是一所“戴初中帽子”的学校。学校使用手拉铃,铃挂在梧桐树上。夏季梧桐花开,我站在树下拉铃,心中充满诗意。长绳一拉,铁铃就响起来,学生拥进教室。我夹着备课本,兴冲冲地来到四年级二班的教室。因为个头矮、体格瘦,学生竟以为我是初三的学生,要赶我出去。一时,教室犹如圩场。我厉声喝住,学生才逐渐安静下来。老教师告诉我,要找一块竹片做教鞭,教鞭一敲讲台,就能镇住学生。我不愿意体罚学生,在乡村学校10年,我始终没用过教鞭。乡村学校生活条件相当糟糕,我住的是走廊在中间、左右两边干打垒的平房,房间矮而暗。一到炊事时间,浓烟呛鼻。艰苦的生活消减不了教学激情。我教小学语文,还教学生吹笛子、弹风琴、合唱。我自己创作歌曲教学生:“我爱我的学校,山村的学校,清泉哟叮咚来引路,山花哟对我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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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年前,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人永新师范学校。9月的芙蓉花让人赏心悦目,桂花把馨香送到每个角落。东华岭的一切景物都那么富有生机。我读“中师”了!学校有位瘦高的音乐老师,戴顶鸭舌帽,穿着陈真式的衣服,显得干练、气质不凡,他叫陈荆发。电铃声刚响,陈老师迈着有节奏的步子走进教室。他给我们弹唱由他作曲的歌曲《我们的校园花儿多》。大家都如饮芳醇。后来,有人写的诗歌《聆听陈老师弹琴》发表在校报上,我想应该是陈老师的歌声震撼了他的心灵吧!陈老师唱完一遍后,要求我们抄歌。我第一次抄歌,漏洞百出,哪里知道曲词要对齐、附点音符不能多一点也不能少一点。大家反复吟唱、抄写,直到唱准、抄对为止。时隔40余年,我还能够完整地默写出《我们的校园花儿多》的词曲,或许这首歌曲已刻进了我的骨子里。1997年,《中小学音乐报》整版发表了我作曲的歌曲和音乐教学研究论文,这绝对是我读师范时爱好的生长。

我将青春茂盛的3年交给了永新师范学校。我忘不了,周迪吉老师教我们鉴赏《石榴》的那份陶醉劲儿;忘不了化学老师钱钊用四个县的方言跟我们讲李四光勘探石油的故事;忘不了朱康秀老师一次次暖心的鼓励,把连续补考的我从濒临失去学习数学信心的悬崖边拽回正道…东华岭,教给了我从教的技能,激起了我文艺创作的兴趣,赋予了我开拓人生的勇气!

46年前,我告别村小,到河桥小学学习。遇到恩师王石明、邬声铭,我以小考名列前茅的成绩考入县中。在县中初中部,感恩邱礼阁、钟步祥、应健雄、张国淼等老师的悉心教导,我学业小成。

51年前,我在社背小学发蒙。启蒙的第一堂课,上海知青杨智梅老师耐心教了我半天,我才歪歪扭扭地写成自己的姓名“黄文忠”。社背小学使用手摇铃,节奏分明,铃声悠扬,余音袅袅。摇铃放在二楼的窗台上。课间,胆大的学生偷偷去摇一下铃,然后在同学面前显摆一番。无数次,我看着金黄色的摇铃,设想自己去摇铃,清脆的铃声吸引同学向我张望。我见过老师抓住摇铃的学生,像拎小鸡一般将他们拎进办公室,所以我一直不敢行动。我终究抵不住偷摇手铃的诱惑,以至梦中常常出现偷摇手铃的情景。有一天,我勇敢地爬过了心中的“篱笆”,趁着老师午睡,颤抖着手握住铃把,上下左右一顿晃。铃声似乐声,美妙的感觉漫遍全身;铃声又似惊雷,自己被自己的鲁莽惊吓住了。摇铃还没有放回原位,黄先尧校长便发现了我,他“腾腾腾"走过来。我的心“怦怦怦"跳得厉害,我愣在原地,准备挨批。然而,黄校长没有呵斥我,他语气柔和地说:“铃声就像战场的号角,你摇他摇,那就乱套了。学生要懂规矩!"黄校长或许已不记得半个世纪前说过的话,我却铭记于心,他的包容和教诲让我警醒,做人不可越矩。2007年,我在全市歌咏比赛中担任评委,黄校长对他的歌友说:“偏僻的社背小学出了博士、教授、军官、作家、企业家"言辞间洋溢着骄傲和自豪。黄校长,这份荣誉理所当然属于你。

回眸往事,我半辈子在校园求学、奔忙、谋食。漫长的岁月里有坎坷,有坦途,有落寞,有欣慰,有质疑,有坚定,有徘徊,有突破,有平淡,有精彩,仿佛一首首荡气回肠的奏鸣曲。苦也好,乐也罢,人生如棋,不可复盘。我思忖,即使霸蛮悔棋,大概率还是落子在校园。

(作者单位:江西省井冈山市综合教学服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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