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长河 (组诗)
作者: 王政阳无岸的海
雪下了一夜,大地的书桌上,
铺展开一层厚厚的宣纸,
上面写满了白字。引号内的,
打对号,号外的,全打叉。
唯有一小孩,在空白处写下了99。不知是卷面分数,还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谜底。
如果说“奔腾的浪花,是水波之上的白马。’
那么雪花便是白马梳落的鬃毛。
我总认为,海水是雪花的种子,
因为海水浸入泥土,便会结出白色的花。
枯荷与芦苇
枯荷与芦苇,构成一幅绝妙的插画。
芦苇在《诗经》里蒹葭采采,经书黄昏中凌乱,露出苇草的质地。冬日的暖阳在剔透的冰面,滚来滚去,冻得瑟瑟发抖。芦苇开始扎堆儿,这禾草的森林。或是几苇一丛,也难以逃脱,被贩卖的命运。枯败的荷叶镶嵌在冰层之中,秃秃的荷茎挺立着。向人们阐释着亭亭与莹,一个女子年龄段上的区别。谁都有不堪的过往,和娇艳的曾经。枯荷大师也年轻过,苦守着一湖碧水,低头看天,还有洗礼过的云朵。“不管天空有多大,都在鸟儿的眼里。”寂然归于大静。莲藕内在多孔,空故而生香。
花朵终将被泥土掩埋。此时雪花还没打开,在冰箱里冷藏着。你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
我们总向往人生,像花一样放开。生活的美好,又是怎样的呢。good如果多了个s,就成了一个,全新的单词。Good and goods(商品)。这是个问题。
手掌之上藏有太多不可预知的秘密。撑字耐人寻味。
在知道和做到之间,我们又该如何选择?
有太多的时候,知道就是做到。可遗憾的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是主谓宾完整的陈述语句。
(思想的王冠上,是片辽落的草原)
仅仅超了一公里
(昨日,午觉醒来,已近两点。仿佛在梦中。有人在呼唤突发奇想回趟家。我的两个家,中间隔了两个多小时。—回乡偶记)
“时常梦中惊醒,不停地呼喊着妈妈。”不知为什么,每次回到老家,都会睡得踏实。
来到高速路口,导航提示:
你已通过测速路段。
时速81,限速80。还好,仅仅超速一公里。现在生活的地方很寥阔,城内限速就80。我始终推着车子的影子在跑,或说碾着。
撵着。
太阳在车的后面追着。一晃而过的指示牌写有,
绥大高速,欢迎回家。
泪就如脚下的油门不再受控制。
深一脚浅一脚,自动档的车开惯了。总有醉的感觉。
冬日的斜阳忽左忽右,仿佛儿时放的风筝。
这让我想起了风雪夜,大门口飘摇着的
红灯笼。
散学归来,推开门,雾气中的母亲便会拿起答扫疙瘩,
在我身上拍拍打打。前面已是兰远草原,如果不是高速路牌上写着,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眼前的这片草原叫什么。偌大的高速,车辆稀少。
真的有种错觉,好似这个高速是为我一个人修建的。今冬的雪,比歌中来得还晚一些。草原上的羊草,被打成包或捆儿。
高低错落着,
孤伶伶地存放在草原之上,有方有圆。
像一道道几何题,
要我们用一生的时间作答。
草原尽头是高速路的出口,
然后是国道,省道,县道。草原过渡到平原,翻耕过的黑土,看着亲近。我也曾是黑土地上长出的庄稼。
驶出最后的一段区间限速。家就到了。
限速80,时速81。
夕阳,如鸟巢一样卡在树权间。
鸟儿收起了暮色。我想到痖弦未完成的绝句:“如果天空没有了黄昏,我相信……”
父母已不再种地,我知道,他们在家等我。
我是他们鸟巢里无法孵化的蛋儿。
落雪
雪落,白日,也落夜色。
落高山草地,落野树屋檐……
落所有大地上长出的事物。
落在人的头顶、眉毛、衣襟、脚面,唯一落不进人的心里。因为那里住着一条长河,奔腾入海的河,永不冻结的河。(无处可落,才落冰冷的大地。那条时常梦中回家的路。)
河才是雪的家。仗剑走过的天涯,也敌不过小酒窝的浅薄。酒一杯,装得下漫天的雪,何况还有春风中的,一枝笑靨如花。在对面招摇。
下雪日
在家门口,留下我的脚印。这冷艳的诗行。脚印也是印,绝美的印章,雪地宛若硕大无朋的印泥。
雪地上,正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印章篆刻展,手形,人形,狗形,梅形…最多还是脚印,知足是枚闲章。
多日后,我读到西尔万-泰松用木棍写下的诗句—
雪上留下点点脚印:行走为白布划下长痕。让我记住的不是诗。是二月的西伯利亚,贝加尔湖畔。一人一木屋的冰天雪地,
还有,自我流放驯服时间独处生活。
他自创了一种朴素,叫泰加森林。
【作者简介】王政阳,1976年生,黑龙江大庆人。有作品发于《人民文学》《青年文学》《广西文学》《山东文学》《北方文学》《石油文学》等报刊。
责任编辑:王国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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