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写生命的底色
作者: 袁合鹏直到高中二年级遇见宋老师,我的写作能力才有好转。
记得宋老师给我们的第一个建议就是“多背”,背诵经典。老师的理念就是“只有肚子里有货,你才能出口成章”。宋老师会抄一些新诗给我们,如北岛的《回答》,老师说:“这么好的诗,你会忍不住想背下来。”宋老师并不强求,背不背要靠自觉。幸运的是,我背了,并且还自己找其他的来背,从唐诗到宋词、元曲、现代诗,后来还背鲁迅的杂文、张爱玲的散文。我其实也不是很理解那些诗文的意思,就是囫囵吞枣,但回头去看,那段时间为我的写作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宋老师给我的第二个建议就是写日记。高二时,我写了整整一年,可惜后来高三没能坚持下来。我从开始写天气,到后来写心情,写和同学的矛盾、对老师的不满,还有自己的梦想,我越写越多,好像记了厚厚的一大本,可惜本子在高中毕业后不知所终。除了日记,我那时候还会和同学传纸条,有段时间,流行在纸条上写旧体诗,我看到同学写得好,不服气,又写,大家传来传去,越积越多。今天回过头看,写日记是和自己交流,传纸条是与外界交流,而写作本身就是表达和交流,这时候写作不再是思维过度发散像在天空中飘荡,而是落到生活中,甚至在和同学的玩耍中,写作也就不再深不可测了。
高二下学期开始,我连续两次考到了语文成绩的全年级第一名,我并不清楚我是怎么进步的,只记得自己当时不停地背书和写日记。有次作文课,宋老师把我的作文当作范文,我记得题目是写“时间”,开头的一句是“时间是匆匆的风,吹红了青苹果,也染白了黑发人”。宋老师说:“这句子多好,对仗工整,还有哲理。”这时候我突然发现,我背了那么多古诗词,原来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我的句子构造,甚至更多。时隔多年,我还记得那堂作文课,记得宋老师的夸赞。一个老师对于学生的鼓励,太重要了,无论多少年我依旧铭刻在心。
后来教书,我教写作时,也学着有经验的老师,教学生首尾呼应、详略得当、点明主旨,等等。可是那些被指点过的作文,似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千篇一律。我一度觉得作文不可教,所谓的方法或者抓手,使学生的作文到头来也变成了刻意迎合评分标准的套作。这不是写作,这是功利的应试。当然,不可否认,初学作文,还是可以进行方法上的指导,循序渐进。到现在我都不记得宋老师教过什么作文技巧,他就是凭借自己的审美判断,告诉你哪些是好文章,一次一次地分享优秀的作文或者文学经典篇目。然后,你就慢慢比着好文章的样子,写自己的文章。
写作是一种创造性活动,需要摆脱功利性,让学生自由地发挥,方能妙手偶得啊。这两年教初三,我尝试让学生对对联,填词,写时评,写新诗,这些写作内容,除了对联,其他并不是中学考试重点。然而,你不能因为不考,就放弃这些写作活动,因为这些活动会激起学生极大的写作兴趣。学生愿意写作了,不害怕写作了,写着写着,不知不觉中就找到自己的方法了。若干年后,我的学生和我说:“袁老师,很感谢初中时候,你跟我们说,作文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巧合的是,这句话也是我想对我的老师宋老师说的。写作,就是想什么就写什么,写出自己想说的话,真实地表达自己。我们大多数人学习写作,不是为了以后当诗人或者作家(从事写作职业的人少之又少),而是学会表达,善于表达,乐于表达。
学生写完作文,我们除了批改,还需要及时去发现学生的优点,去强化他的进步、他的长处,就像当年宋老师表扬我的作文一样。我组织编写校刊《烟雨轩》,成立了学校文学社,选择优秀作文投稿到《中小学生报》和《中学生报》。当他们的作文发表在报纸上,同学们非常兴奋,这是对他们写作最好的奖励。同时,我组织编写班刊,而最后一次做班刊,是2016年,番禺校区第一届学生毕业那年的暑假,班刊的名字是《夏了夏天》,刊物最后写着:历时两个月的班刊终于要完工,却仍觉得少了一个结尾。想写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此刻的心情,无以言表。思来想去,想以一段歌词作为句点——“我们的故事真难忘,太多的回忆和希望,不管它有多疯狂我愿意一生收藏;我们的故事不能忘,太多的情节要发展,不要放弃,因为有一天缘分会继续。”我在想,班刊不仅是一份记忆,还似乎是一种精神的所在,是青春的家园。这两年我尝试引导学生进行作文集的编写,我跟学生说,选择你的代表作,制作作文集。报纸、校刊、班刊和作文集,其意义不仅仅局限于写作,更是成长的脚印,其本质上都是表达的平台,和自己对话,和世界对话,和未来对话,对话中懂得和自己相处,和世界相处,和未来相处。
回顾自己在读书年代学写作,工作后教写作,突然发现,从学到教似乎一脉相承:读书先于写作,写作表达自我。我的心中突然有了崇敬感,老师如同布道者,我的宋老师把道布给了我,我又把道布给了我的学生,一代一代,学习写作,学会真实,用笔书写生命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