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乐趣

上海城区和郊区都有不少河段，但很少有人下水。我希望上海也早点把河水利用起来。作为一个在农村长大的“70后”，我小时候最美好的回忆就是夏天的各种户外活动：在小河边掏泥鳅、在水坝里洗澡、在果园里摘苹果、在树林里看大人打扑克。从水里出来的时候，身上有时候会起鸡皮疙瘩，或者被泡得起皱，等干了之后身上又能划出道道来。如今，吃鱼、吃水果都靠买了，洗澡都是淋浴了，大人的娱乐也变成刷手机了。

美国学者克里斯汀·罗森说，如今各种电子设备的普及导致我们的体验消亡了，“我们观看别人的体验而不是亲身去体验，观看网红的日常生活视频，观看游戏玩家玩游戏，甚至可以观看其他人看电视……我们最怀念的是那些宁静的人类美德：期待、耐心、亲密、好奇、内省”。唯一例外的大概是夏天，我们对自然的体验仍很强烈：出门的话，热的感觉压倒了一切，整个身体被热空气裹挟着，只看见阳光明晃晃的，听到蝉在尖叫，脸上和背上汗水在流淌，回到家我们就可以立刻体验到空调的凉爽和冰饮的畅快。

我们的古人很会消夏。李渔的《闲情偶寄》中有一节“夏季行乐之法”，人在夏天，要时时防备生病，天天担心死亡，但夏天也应该是时时偷闲以行乐的时候，“或裸处乱荷之中”“或偃卧长松之下”“欲食瓜而瓜生户外，思啖果而果落树头”。有钱人家里厅堂宽敞，枕席冰凉，有许多姬妾拿着扇子为他扇风，都感觉不出是夏天。美国作家艾温·威·蒂尔描述的夏天的乐趣更多一些：他在1960年出版的《夏游记趣》中说：“夏天是休假的时候，是吃西瓜的时候，是游泳、野餐和露营的时候。整个夏天有香甜而成熟的水果，是垂钓的时候、划独木舟的时候、打棒球的时候。在夏天，生活比较轻松，食物更加丰富，天气也更暖和。大多数人在夏天都有最多的好感和最大的幸福感。”

在夏天，为了对得起电力和空调带来的凉快，应该多读点书。6月25日，普林斯顿大学官网公布了华裔作家李翊云的夏日书单，她推荐了美国作家玛丽莲·罗宾逊的小说《管家》，“这是一部关于生存的小说，以细致入微的方式讲述生活：天气、自然、食物、孤独、寂寞”。

李教授还在读保加利亚裔作家、198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埃利亚斯·卡内蒂的格言体沉思笔记《反对死亡之书》，他这些笔记既短小又深刻，既睿智又诙谐，历史、政治、动物、文学等无所不谈，在让人感到脸红的时候也可以让人会心一笑，比如1943年的一条，“有一些陪伴我们二十年的书，从未被阅读过……如今它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揭开自己的面纱，这一刻它照亮了之前那二十年的光阴，和那段默默的陪伴。如果没有这跨越几十年的沉默，它开口的一刻就不会如此有力”。如果有一本名著，你一直没有看，你就有了一个很高级的借口。他还说：“如果一个人长时间不阅读，灵魂的滤网就会越来越稀疏，所有东西都会漏掉，直到最大的颗粒也完全流失走。”读书就等于留下更多的生命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