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外是家乡

作者: 李海峰

如果说山海关是一扇大门,乡愁就是一把钥匙。山海关是道坎儿,出了关就到家了,进了关就是游子了。只有念念不忘的乡愁才能打开回家的大门。

我对山海关有最初印象是在八九岁的时候。其实在此之前,我已经多次往返山海关,只是那时太小,尚被父母抱在怀里。我在东北出生八个月就随父母去了南方。新的环境,一切都从头开始,生活条件实在太差。加之天气炎热,大人都受不了,何况孩子,我几乎天天哭闹。不得已,父母一咬牙把我送回东北老家。后来,听母亲讲,车一过山海关,我就不哭了,身上的痱子也消失了。等父母牵着一个小弟弟再见到我时,我都上小学三年级了,是个地道的东北孩子了。

母亲见到我,难免抹眼泪。倒是我,无动于衷。就这样,我又稀里糊涂地被父母带了回去。在火车上,不知坐了多久,父亲突然说,快到山海关了。我不清楚到了山海关意味着真正离开东北了,以为只是个普通的站名。车窗外的景色开始变了,与东北迥然不同。一路上,弟弟有说有笑,掩饰不住旅行的兴奋。可是,我突然鼻子一酸,哇地哭出声来,惹得母亲也跟着哭了起来。我隐隐约约地感觉,我以后就是东北的客人了。都说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可我怎么觉着离家越来越远,思念越来越长。我是如此,我的父母又何尝不是如此。当故乡成为远方,那远方啊,就是我们梦里的精神家园。那次父母从老家带了不少好东西,其实就是东北农家院里常见的东西。尤其那个盖帘,又大又不方便。后来我才明白,父亲过年用它摆饺子,就像坐在东北的炕头上亲切。挂念是相互的,老家经常寄来家乡的特产,还有姥姥亲手做的棉鞋。我知道,他们想我。

不知不觉间,我长大了。两地除了书信往来,就是邮寄东西。父亲爱收集旧工衣和工鞋,然后寄回老家,说老家下地干活儿用得着。想回趟老家谈何容易!先不说几千里的路程会把可怜的探亲假都耽误了,就凭大人工作忙,孩子学习紧张这条,也不能让人遂愿成行。稍不注意,就是一年又一年。大一暑假没有和父母讲,我只身坐上绿皮火车回东北。

不敢相信,又要见到我的东北了。当列车广播说前方车站是山海关车站时,我整个人立马兴奋起来。火车出关了,奔驰在辽阔的关东大地。车窗是打开的,一股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我紧盯着窗外,生怕遗漏了什么。那是与关内迥然不同的风景,天更蓝了,地更阔了,一望无际的庄稼伸向远方。仿佛只有在这里,火车才能痛痛快快撒欢儿奔跑。出了山海关,不管离家多远,就算到家了。一样的言语,一样的笑声,一样的亲切,一样的温暖。童年的记忆被勾起来了,越来越清晰。那些活生生的画面挥也挥不掉,仿佛又看见在雪地无忧无虑追逐的少年,在热炕头上边做针线活儿边讲故事的老奶奶想着想着,我的眼中竟然泛起泪花。回家,回家!家里有热气腾腾的小鸡炖蘑菇端上来,有思念你的亲人等着你。几昼夜的相思装满鼓鼓的行囊,直到最后的站台,才感到它沉甸甸的分量。东北的孩子,想家了就回家看看。不管多少个秋,那山还是那山,那水还是那水,那大平原还是那个大平原。那霜雪还会在一个早晨给窗户悄悄贴上冰花。

最近,哈尔滨冰雪节火了。冰天雪地里,每一颗心都是火热的,东北又有了人气!为什么见到家乡取得的成就和受到的关注,东北人都会热泪盈眶?也许是唤起了内心深处对家乡的自豪,也许是为那句“我们掏心掏肺待客,只为南方‘老铁’能替我们照顾好身在异乡的东北人”的话语。那一刻,东北的游子倍感温暖。乡愁为什么如此难以割舍?只因有颗清澈的心。东北人永远跨不过心中的山海关,辽阔的土地,孕育不出狭隘的灵魂。谁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好啊!无论你有多大走多远,都是家的孩子。

哈尔滨的冰雪大世界有个雪雕的青花瓷瓶,古朴典雅,让人过目难忘。洁白的雪衬托着青色的图案,仿佛飘过眼前的衣袂,擦去我相思的泪水。我想对东北的游子们说,无论在这尘世里如何沾染,都要保持心中的那份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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