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茧房”的生成机理与破壁方略
作者: 赵露 徐峰“信息茧房"最早由美国学者凯斯·R.桑斯坦提出,是指在面对浩如烟海的信息时,个体很容易“只选择使自身愉悦和舒适的信息,久而久之,会将自身桎梏于蚕茧之中"。在信息爆炸式增长的数字化时代,信息资源获取的途径和方式被进一步简化,信息传播的方式也由“人主动找信息”变成“信息主动推送给人”,用户的信息需求得到极大的满足。但值得注意的是,数字技术利弊共存,虽然它能够通过算法为用户提供更方便的信息检索和更具个性化的信息内容,大大提升信息获取的效率,但在信息筛选、内容推送等方面以迎合用户的信息需求和个人偏好为主,使用户一直处于同质化信息环境之中,从而陷入“信息茧房”。
以历史学科为例。中学生正处于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观塑形的过程中,辩证思维能力偏弱,故而当其受算法等因素的影响,长期接收自身所偏好的历史知识时,就容易陷入历史知识的“信息茧房”,从而出现对历史认识不全面、认知固化、思维僵化等问题,既不利于提升历史学习能力,也不利于形成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和世界观。因此,正视“信息茧房”,认清“信息茧房"产生的原因、影响,寻求“信息茧房”的破解之道至关重要。
一、“信息茧房”的生成机理
(一)“信息茧房”生成的基础:技术推向
“信息茧房"的产生离不开算法技术的推动。算法技术以用户的搜索、访问、浏览记录为基础,通过对这些数据的分析,掌握其兴趣爱好和价值倾向,并不断向其推送同类型的知识内容,以满足用户个性化的信息需求。在竞争激烈的流量时代,很多信息平台为获取更多的浏览量、点击量,增加用户对信息平台的依赖性和黏性,利用算法技术深度分析用户的行为,建立起反映用户偏好的画像和模型,并据此进行信息过滤,排除那些可能不符合用户喜好的信息,大量推送可能符合用户需求的信息。
例如,当学生在闲暇时间浏览、点赞某些自身感兴趣的历史讲解类视频或者帖子时,后台就会自动生成个人数据,持续向学生推送类似的视频、帖子。此时,算法技术就如同一位贴心的管家,为学生精心挑选信息,打造专属于他们的“历史知识宫殿”。这座“宫殿"看起来富丽堂皇,满足了学生的知识需求,使学生对某方面的历史知识非常熟悉和了解。但实际上也暗藏危机:它悄悄筑起一道栅栏,使学生一直接收的是符合自身喜好的历史知识,而不是客观的、全面的历史知识,从而将学生禁锢在信息的孤岛上,使之犹如井底的青蛙,只能看到部分天空。表面上,学生享受着算法技术带来的便捷,实质上,正经受着一场悄无声息的信息封锁:学生长期处于同质化的信息空间中,历史认知视野和历史思维深度被限制,不知不觉间落人了算法编织的“信息茧房”之中。
(二)“信息茧房”生成的根源:主体选择
“信息茧房"形成的根本原因在于主体的选择性心理。选择性心理是指个体面对信息时本能地“根据个人的需求和意愿进行选择、有所侧重,甚至有所曲解"[2],其目的在于使选择的信息与自身原有的认知体系、价值取向达到平衡。从认知心理学的视角来看,个体搜集、接收、整理、分析信息都在大脑中进行,大脑对“信息的提取、加工要符合节俭性原则,即用最小的能耗提取到有用的信息"3]。所以,大脑会偏向于接收自身喜欢或符合自身价值取向的信息,使接收的信息处于自身生理和心理都舒服的地带,这样能极大地提高选择信息的效率。
在历史学习中,由于教材内容容量很大,涉及上下五千年古今中外的历史,大部分学生很难做到把所有内容都融会贯通、了如指掌。因此,他们会根据自身的价值观、思维方式、逻辑能力、性格特征,在节俭性原则的驱动下,对内容作出取舍,当然,取舍的原因因人而异。之所以会出现有些学生只是对某一段历史掌握的比较好或者对某一些历史人物比较了解,其实就是选择性心理的表现。在历史学习过程中,这种基于个人需求和以自我为中心的选择性心理,恰似一股无形的向心力,使学生被紧紧吸附在熟悉的知识领域内,只能选择学习符合自身需求的历史知识,难以挣脱“信息茧房”的禁锢。因此,从某种角度上讲,中学历史教学中出现“信息茧房”,是选择性心理的产物。如果学生不能养成理性思考的习惯,就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信息“洞穴"里,加剧“信息茧房”效应。
(三)“信息茧房”生成的助力:社交圈层
在互联网时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大大缩小,每个人都可以利用网络社交平台,建立属于自己的社交关系网络,或者说“社交圈”。
以历史学习为例,学生利用微博、微信、QQ等社交平台,通过添加好友、建立或加入群聊等方式,搭建起专属的历史学习交流的社交圈。在这个社交圈,学生的好友列表是与自身历史观相一致的人,群聊里面充斥着自身感兴趣的历史知识。学生通过这个社交圈获取历史知识、传递历史观点、表达自身看法以及获取共鸣。社交圈的成员与学生有着相似的兴趣爱好与立场,对某一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看法会呈现出高度的一致性。因而,学生浏览社交圈获取历史知识的过程,实际上也是不断强化自身固有的历史认知和历史观的过程。加之学生也可能对社交圈里面不感兴趣的历史知识、历史观点进行屏蔽或者删除,所以,这个社交圈里出现的大多数信息能够让他们感到舒适、愉悦。这种看似活跃实则闭塞的社交圈实际上为学生建造了一个“回音室”,让学生接收到的只有无数重复的声音。这不仅阻碍了信息的自由流通与多元碰撞,也使得一些极端的历史观点因缺乏制衡而肆意蔓延,客观理性的声音被逐渐消解。长此以往,不同社交圈之间的隔阂越发难以逾越,形成“圈层壁垒”,“信息茧房”也因而更加牢不可破。
二、“信息茧房”的负面影响
(一)信息窄化 影响认识的全面性
“信息茧房”是学生在算法、选择性心理等因素的影响下,建立起的符合自身偏好的个人信息空间。因而,空间里的信息呈现出明显的同质化、碎片化特征。当学生沉浸在自我选择和算法编织的同质化信息空间里时,其他异质化和多元化的知识和观点就难以进入其中,从而使得学生的信息空间呈现出相对封闭、稳定的状态,自身的信息获取范围和认知视野不断被窄化。正如桑斯坦所说:“网络让人们更容易获得的是自己喜欢的信息,而拒绝接收自己不喜欢的信息,事实上人们得到的是‘窄化'的信息。”[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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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学科学习内容丰富,涉及人类从远古时代到现代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多个领域的演变历程,且不同历史事件的发生有着不同的历史背景。因此,学生需要结合多方面的史料信息,全面分析把握,深入探究,才能获得正确的历史认识。但身处“信息茧房”中的学生,虽然接收了大量的史料,但大部分是同质化史料,表面看起来专注深耕,实际上是在同一个维度重复。这不但会导致他们出现认知固化,偏离获得正确、理性、客观认知的轨道,失去自身的独立判断,也容易使他们因获取的史实和史料不充分而“掉入一个垂直领域的井底,在某些条件下只看到井上的天空”[5],或者踏进刻板印象的泥潭之中,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认知产生偏颇和误差,甚至歪曲史实。
(二)思维僵化 弱化学生的能动性
在高考评价体系中,关键能力是重要的考查内容。其中,对思维的考查是重中之重。
以中学历史学科为例。历史学科关键能力包括:获取和解读历史信息的能力、分析历史问题的能力和历史探究的能力。历史学习并不是靠简单的死记硬背就能达到要求的,而是需要学生充分发挥自身的能动性,调动思维、想象等各项能力,真正达到学以致用,从而以史为鉴,以史明智。而身处“信息茧房"的学生,在接收着精准化、个性化信息“投喂"的同时,也逐渐将信息选择权下放给信息平台,并沉迷于这种便捷高效的信息服务,选择不动脑、不费吹灰之力的信息获取方式和浅显化的大脑加工方式。这种表面化的处理方式,让大脑加工停留在水平、表层,也使得学生思维僵化,逐渐丧失主动探究、思考的耐心和能力,自身的能动性、学习主动性被逐步消解。
此外,当学生被局限在自我偏好的、同质化、单一化的知识领域时,不仅思维会在固定的轨道上畴躇,很难接受其他研究领域的新思想、新观点,导致创新思维、逆向思维和高阶思维的活力逐渐被侵蚀,而且还会进一步加剧信息消费的碎片化,难以进行归纳演绎、分析综合和抽象概括。这种情况既不利于学生完善知识体系,也不利于提升学生的学习能力。
(三)圈层壁垒 引发情感交流障碍
学生多以相似的兴趣、价值观为基础,建立或者加入交流社交圈。当学生长期处于这个社交圈内,接收信息的领域会被局限,其他不符合圈内主流观念的信息会被排斥在外,呈现“圈内同质化、圈际异质化”的圈层信息传播结构。这就让不同交流圈间的区隔和分离成为必然],形成圈层壁垒,导致不同群体之间的沟通交流减少,隔阂和误解加深,从而产生话语鸿沟。
历史教学是教师与学生的双向互动、交流,但当学生受圈层壁垒影响而陷入“信息茧房”时,学生与教师之间的异质性越发明显,教师难以理解学生内心的想法和认知,彼此之间产生话语鸿沟,无法正常进行情感交流。这样,不仅不利于建立良好的师生关系,也不利于教师教学和学生成长。不仅如此,这种圈层壁垒打破了传统社会的沟通模式,使学生自以为掌握了网络社会新型社交的密码。但实际上,学生被囿于立场一致的群体中,在无形中与真实的人和社会疏离,与圈层外成员在精神上、心灵上、情感上的沟通交流日益减少,人际关系浮于表面,同理心与相互理解的桥梁逐渐崩塌,社交的温暖与活力被冰冷的信息壁垒所取代,从而出现人际沟通障碍,甚至是自闭的情况。
三、“信息茧房”的破壁方略
在数字化时代,我们一方面要牢牢抓住机遇,顺应时代发展潮流,让教育重获可持续发展的动力和与时偕行的活力;另一方面,也要直面挑战,理性看待“信息茧房”的不利影响,积极采取措施破除“信息茧房”。
(一)立足现实:加强媒介素养教育
学生自身媒介素养、媒介运用能力的高低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信息茧房”效应的强弱。学生作为互联网信息世界的参与者,要想避免陷入“信息茧房”,最有效的办法还是提升自己的媒介素养一拥有正确获取信息的方法、识别信息真假的能力,面对“信息茧房"能够反思自省。为此,我们应加强媒介素养教育,助力学生转变获取信息的行为模式,有效规避和解决“信息茧房"问题。
以历史学科为例。首先,要大力培养学生的数字意识与网络道德,让其充分了解数字时代存在的风险与挑战,理性看待数字技术,不为数字技术所操控,明确数字技术是提升学习效果的工具,树立正确的数字技术使用观念,最大限度发挥数字技术对学生的正向效应。其次,动态更新信息技术课程的内容,增添算法、检索信息等内容,一方面帮助学生及时了解算法技术背后的运算逻辑,客观看待信息平台利用算法进行的精准化信息推送,看清“信息茧房"带来的负面效应;另一方面,提升学生信息资源的获取、选择、甄别能力,培养学生科学规范使用网络平台的习惯,加强自律、自控和自我约束的能力,有意识进行“反算法”信息推送,以有效规避“信息茧房"的负面影响。最后,将媒介素养教育渗透到课堂活动与实践活动中,让学生深刻理解和把握技术与社会、个体之间的内在关联,进一步提升学生的媒介素养,帮助其识别、过滤不真实、不合理的信息,防止出现“信息偏食”。此外,也要鼓励教师将数字技术正确运用到历史教学过程中,学会利用数字技术监测学生的学习情况、思想行为状况,及时为学生推送多元化的史实和资料,让学生获取多元化的知识内容、思想观念,从而破除“信息茧房”。
(二)算法突围:掌控个性化的开关
算法技术是在分析用户特性的基础上,为每位用户打造私人定制式的“信息牢笼”,滋生了“信息茧房”。但破除“信息茧房”的核心并不是算法本身,而是合理运用算法影响互联网信息传播秩序的行为。我们可以引导学生巧妙使用算法,助力破解“信息茧房”。
以历史学科为例。一方面,要引导学生学会关闭信息平台的“推荐我可能感兴趣的内容”功能,同时增加历史学科相关的兴趣“标签”,引导算法捕捉新的兴趣点,从而丰富平台推送的信息,减少同质化信息的出现。另一方面,引导学生反向“训练"算法以增添信息的多样性。比如,主动搜索陌生历史内容或者历史类视频时,察觉到内容有同质化的趋势时,善用信息平台的“不感兴趣”等负反馈功能,并给出反馈原因,如“信息同质”“内容质量差""过于单一"等。这样能帮助算法精准纠偏,让优质、多元的信息得以呈现,以打破算法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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