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
作者: 梁丽英杜鹃声中访米仓
◎阿 来
我们登上缆车,往米仓山最高峰的香炉峰去。
上升,山势变得陡峭,靠近山脊的高度上,植物稀疏些了。突然就听见了杜鹃鸟叫,是四声杜鹃。看不见鸟,但鸣声就起自下方茂盛的榉木中间。四声的鸣叫,三短一长。在我听来,短的三声,是写断崖,是脊线上的孤峰,是危崖上的杜鹃树丛与孤松;一声长,是逶迤的山岭,是宽广幽深的谷地。杜甫写实的描绘:“两边山木合,终日子规啼。”我听闻杜鹃一迭声地啼唤,心中只有葱茏欣喜。接近峰脊的地方,缆车到站,留一段山道,让我们去攀爬,去高处,看无限江山。顺山道行,左手边是深谷,一棵棵树斜倚而出,使山谷更显幽深。
杜鹃还在叫,四声杜鹃之外,又加入了三声杜鹃。
路旁崖壁上,泉水渗出,悬空处,滴滴凝聚,清澈透明,正是杜鹃清亮鸣声的真实写照。水浸润处,有草花开放。从岩石缝中,伸出一枝两枝粉色报春,花心中有明黄的绣眼。水淌到崖脚,一小片腐殖土中开出几丛玉白的银莲花,更多星星点点的白,是野草莓开花。就这样,登上了米仓山参差的脊线。这峰脊去年秋天来过,那时,看的是满山秋色和云海。上到一座层岩剥蚀而成的城堡状孤峰,峰顶长着一株虬曲的老柏和几丛有我大半身高的茂密杜鹃树。收回思绪,杜鹃声中,来看开花的杜鹃。
每年五到六月,杜鹃花季就到来了,以周为期,以旬为期,不同的种类,从海拔六七百米的谷地,依次开向高山。今天是五月二十日,低处的杜鹃花期已过,在这海拔两千米处,却有杜鹃正在盛开。这一簇簇紫中泛红的花,正热烈开放,一树红艳。风吹着,又突然止息片刻,使花朵摇晃或静止,使花香凝聚或飘散,使山安静或动荡。
今天,我行在这古道上,杜鹃花树树盛开,惊艳繁花之盛时,记忆深处,诗情唤醒,逶迤而来。杜鹃鸟声声啼唤,此时又加入了双声杜鹃一递声一递声悠长的啼唤:“布——谷——,布——谷——”山下坝中,农人收了小春,正在灌满了水的田中,插下青翠秧苗,而在这高天下的山岭之上,正当林海苍翠,杜鹃盛开。
陪同的主人一直在说遗憾,说我来晚了三天。三天前岭下谷中下雨时,岭上不止一场大雪,使得已经盛开的杜鹃花朵凋落了许多,若早几天来,岭上杜鹃会更华美壮丽。但我已经非常惊艳了。
又或者,冬天积雪时再来,那定是另一番景象。当年元稹数次往返秦巴道上,其中一首纪行诗也写到了这里的冬日景象:
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
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银。
有这岭上景,有这唐时诗,可能确实会引我来三游米仓。
(选自《去有风的旷野》,有删改)
●读与悟
作者依循登山轨迹展开写作。乘坐缆车穿行至峰脊攀爬,作者以听觉为引,借杜鹃鸟鸣串联起山势陡峭、植物群落与地质奇观。情感上从初闻鸟鸣的欣喜,到直面花期的惊艳,再到对其凋零的释然,最终借元稹的诗句延伸出对四季轮回的哲思,引发了作者三游米仓的期待。
●读与写
文章以登临米仓山寻访杜鹃为线索,将杜鹃啼鸣解构为“三短一长”的地貌密码,使鸟声与山形互证;手法上巧用拟人化描写赋予杜鹃“清亮鸣声”,让水韵与鸟鸣共振;视觉描写极具层次感,如“紫中泛红”的微观特写。引用古诗叙写今景的时空对话深化意境,元稹的雪景诗与眼前的杜鹃花形成鲜明的色彩对照,充满了诗意的想象。
诗蜜娃底,高山纵歌
◎珞 宁
我们一路开车,行山转水,要开往“诗蜜娃底”,傈僳族人“美丽的黄草坝”。
到了1800米海拔,我看到黄草戚戚,牛羊成群。坡地间林立着一座座传统的傈僳族木楞房。这里的高海拔和温湿气流形成了“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气候,一边正阳光明媚,另一边便云雾缥缈,好似踏进了绿野仙踪。
在坝上,还有一个让人很难忽视的特别所在——疙瘩树。黄草坝的疙瘩树形成了一条宽几百米、长数千米的生长带。疙瘩树既可以和树木杂草相伴丛生,也可以独立地生长。夏天的时候,疙瘩树碎碎的叶子会把阳光遮挡得像大片碎银撒在地上;到了冬天,树枝会裹上厚厚的霜花,等太阳照下来时,融化成一颗颗小小的珍珠。
“阔时”是傈僳族“岁首”的译音,是傈僳族樱桃花开的季节,因此这段时间称为“过年月”。阔时节上的“上刀山,下火海”项目演绎的是傈僳族人对“勇敢”的英雄式崇敬;“射弩大赛”彰显的是他们对弩箭的崇拜。傈僳族自称是后裔的后人。在旧时,傈僳寨子获猎最多的人会被封为“猎王”,可以迎娶寨中最美丽的姑娘。如今,长刀、弓弩、猎网、铁扣和其他狩猎工具仍被傈僳族人大量地珍藏,甚至在屋中供奉。
世代游牧的傈僳族很爱跳舞,弹起三弦、吹起芦笙,就能打歌起舞。人群中有位身着盛装的傈僳族姑娘正给旁边几个好奇的游人介绍他们多彩服装的由来:在古代,有个傈僳族的汉子被征兵去打仗,他英勇善战、战功赫赫,每次打胜仗缴获的敌人战旗撕一块寄回家给妻子报平安。但是有一天男人战死沙场,他的妻子再也没有收到布块。为了表示对丈夫的哀思和纪念,她把丈夫寄回的所有布块拼在一起缝制了一件多彩的衣裳。从此大家为纪念英雄和教育后人,把这服饰作为英雄精神的象征传承了下来。
“三弦响,脚心痒,三弦响,幸福长”。傈僳族的舞蹈动作格外简单,因而参与性也极高,独特的节奏和旋律响起,“吹起芦笙来过年,弹起三弦来过年。阿祖的春门开了,阿公的春幕开了……难得一次好年月,难逢一次好时光”。只那么一会儿时间,便引来一批批路过的车辆纷纷停下加入其中。两三个傈僳族的花衣裳中间就夹着几个路人游客共舞,一派民族融合的热烈祥和景象。
(选自《中国国家旅游》,有删改)
●读与悟
文章围绕“诗蜜娃底”的地理与人文双线展开,先以“驱车行山”引入傈僳族黄草坝的自然景观,再聚焦“疙瘩树”的四季奇观、黄草坝的生态之美,继而转入傈僳族“阔时节”的民俗活动,介绍傈僳族传统生活方式与节日习俗,并通过服饰传说与集体舞蹈展现民族精神内核。最终以舞蹈场景收束,层层递进,传递出傈僳族对自然的敬畏、对英雄的崇敬,同时以舞蹈的“融合”场景隐喻各民族和谐融合的美好愿景。
●读与写
作者运用描写和叙述相结合的方式,如描写疙瘩树“碎银撒地”“霜化珍珠”的特点,将视觉与触觉联动,赋予自然物象诗意;引用民歌“三弦响,脚心痒”,长短句交错,形成音乐性,又穿插民谣、谚语,调节行文节奏,使整篇文章洋溢出独特的文化魅力与生活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