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春意,不惧寒冬

作者: 赵晋湘

心怀春意,不惧寒冬0

那天本来是期末考试。听到一则新闻说,某地一位初中生因学业压力太大而轻生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的心里仿佛压着巨石,无法轻松,甚至有窒息的感觉。我听到路人在谈论此事。

“现在的孩子到底怎么了!这点压力都顶不住,怎么如此悲观厌世呢?”我听到各种叹息与不解,不禁陷入沉思。

生命只有一次,挫折来临,我们究竟该如何面对,如何心怀坚强乐观呢?父母的大道理早就不起作用了,信息爆炸下的“心灵鸡汤”有时矫揉造作到令人厌恶,无法共情。

长久以来,我,我们,学生,甚而是社会中的大人,早已麻木地将“坚强”“乐观”二词作为形式主义的标语,而非精神力量支柱了。我曾无数次思考到底什么称得上坚强,到底什么是乐观。

直到那次偶然读到她。出生时,父亲为她取名为“琰”。琰,美玉者也,正如她品行温润如玉;取小字“文姬”,恰如她饱读经纶。童年无忧无虑,幸福快乐,成婚后与夫君赌书泼茶,日子月朗风清。

她像春日花,芬芳,烂漫绽放。怎奈天意弄人,她的爱人因病逝世,父亲冤死于狱中。转眼间,她成了一株蓬草,无依无靠。

她听到来自冬天的号角。那年她身处的隆冬,很是漫长。

那年,董卓祸乱朝廷,南匈奴趁机叛乱,他们在中原烧杀掠夺。天下动乱,目之所及一片火海,哀鸿遍野,空气中弥漫的灰烟令人窒息。中原俨然一片荒芜。蔡文姬不幸被抓,成了战俘。路途漫漫,不必说她身在异乡,更不必说那匈奴待她如蝼蚁,尊严被践踏,肉体被屈辱。他们对她恶言咒骂,对她棍棒敲打。她遍体鳞伤,寒冬的风钻进她的伤口,她流下的泪都是血色的,结不上痂,难以愈合。“旦则号泣行,夜则悲吟生”,或早或晚,在蔡文姬这里,都是漫长的黑夜。

严冬凛冽。寒风肆虐,妄想折断她的枝叶;命运刁难,妄想令她下跪求饶。我原以为这朵花撑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史书中记载她“没于南匈奴左贤王,在胡中十二年,生二子”。在那里,她的存在可有可无,不受尊重,日子难过。

但她真切地手握坚强的力量,乐观的信念。这使她无所畏惧,无坚不摧。

流亡为奴,漫天风沙戈壁,苍茫无际的沙漠让人分不清四季的流转,唯有日升月落让人感知岁月的变换。即使黄沙阻隔不见故乡,语言不通无人可倾诉,颇爱音律的她仍在险恶的环境里自学了胡地的特有乐器胡笳。她以所喜爱的,吹出自己所思念的,自己所伤怀的,自己所痛苦的。声音穿过历史长河,如今回荡在我耳边。

此之谓“乐观”。是直面命运,要在岩石峭壁上开出一条路的胆魄。生活曾击碎她的人生,她用碎石奏响乐章。

天下逐渐安稳,曹操逐渐扫平北方群雄,想起旧友之女,于是派使者赎回了蔡文姬。面对归家的好消息,她同时面临着艰难的抉择:这也意味着要和孩子永别。一边是骨肉,一边是故乡,无论如何选择都会有撕心裂肺的痛苦。纵使悲戚万分,她最终毅然决然地选择踏回故土。

此之谓“坚强”。是面对人生取舍之间有考量的屈伸,是直面岔路口的强大意志力。

待十二年以后,一腔赤忱心,归于故都;满腹思乡情,还于故土。

她以坚强的滚烫,乐观的炙热,从冰雪手中夺回命运的权杖。

但寒风并未退去。她的新丈夫被判死刑。命运如此多舛,她凭年少记忆默写出父亲收藏的四百多篇古籍内容,使他免于一死。

面对天公不作美,蔡文姬的坚强与乐观是她战胜苦难的催化剂,是她与天命决战的必杀技,是浇不灭的生命尚存,且活且舞的熊熊烈火,是烧不尽的,春风吹又生的顽强野草。

那个枝叶摇摇欲坠的残冬,命运将剑刺向蔡文姬的命脉,她用血浇灌鲜红的彼岸花,用流血的手指弹出世间绝唱。面对人生磨难,她用坚强和乐观一次又一次将锋利的磨难夷为平地,那是她用自己沾满鲜血的赤脚昂首走过的坦途。

自此,空山逢春,凤凰涅槃。

她穿过千年,恍若不死的精灵,神祇一样地降临在我的心头。这是“女神”蔡文姬用一生为“坚强”“乐观”二词所做的注解,极具震撼力,感召力,亦让我对苦难,对生命有了更具体、更真实的观感。虽很难感同身受,但仍解了我如何珍重生命之惑。

释卷长叹:人啊,短暂一生,何其不易,却正因其不易,更要活出应有的最美的样子,活出坚强的人生底色,用乐观的颜料去上色,一如蔡文姬。或许生命本没有意义,而所谓意义,只待我们自己去诠释,去赋予。

心怀春意,再启程,从此隆冬于我,亦为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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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文姬(生卒年不详),名琰,字文姬。陈留郡圉县人,东汉末年女性文学家,文学家蔡邕之女。博学多才,擅长文学、音乐、书法。初嫁于卫仲道,丈夫死后回家。东汉末年中原大乱,诸侯割据,原本归降汉朝的南匈奴趁机叛乱,蔡文姬为匈奴左贤王所掳,生育两个孩子。曹操统一北方后,花费重金赎回,嫁给董祀。《隋书·经籍志》著录有《蔡文姬集》一卷,今已失传,只有《悲愤诗》二首和《胡笳十八拍》。文姬归汉的故事,广为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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