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游从之

作者: 李泓希 李昕桐

溯游从之0

作者自画

我来自瓷都景德镇,是一名狂热的科幻爱好者,尤其喜欢刘慈欣和阿瑟·克拉克的作品,同时是ETO(《三体》中的一个国际组织)成员之一;也是一名业余的“神探”,曾经帮助同学破获过“历史作业‘离奇死亡’案”,获得了很好的口碑。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作者自画

江西学子李昕桐,来自千年瓷都。兴趣广泛,尤其热爱阅读,博览群书,各方皆有涉猎。性情开朗且颇有胆量,具有冒险精神,为人侠义,广结好友,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愿天下少年人鲜衣怒马,不负韶华!

《诗经·秦风·晨风》:“鴥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人类的青春,又是什么样的?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无数的水滴。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只隐约记得自己是一滴水。我身上隐隐作痛,不知是怎么搞的。

我茫然四顾这个陌生的地方:周围有不少的水,身边的山石覆盖着一层薄雪——我们的一种同类。这儿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前面的石头上,用水文(我们的文字)写着几个大字——巴颜喀拉山。

“巴颜喀拉山?这是什么地方?”我更加迷惑了。

另一滴水挤了过来。他很老了,体内混杂着什么东西,让他看起来有点浑浊。

“孩子,这儿是黄河的源头。”他开口了。

“黄河?那是什么?”我努力回忆着,但最后仍是茫然。

“一条大河。”老者说,“几亿亿滴水汇聚在一起,就是一条河了。”

“哦,这样啊。”我仔细想了想。我没办法理解几亿亿是什么概念,但应该很大,黄河应该是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从天上来,到天上去。

“对了,你知道我是哪里来的吗?”

老者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摇了摇头。

“好吧。不管从前了,我们继续向前吧。”老者低语。

数着太阳、月亮的交替,我们到了稍低一点的地方。老者说,这里是黄土高原。说是叫黄土高原,其实我认为不然。这里一片生机。

有的是绿色的家伙,他们分别是“树”和“草”;有的吃树和草,他们是“动物”……最有趣的要数“人”了。

他们是两只脚站立的,而大多数动物都用四只脚。他们会使用一些石头和骨头用来砍树和猎杀动物。更有趣的是,他们已经出现了部分语言文字,就像我们的水文一样。

但有一点我非常不解,便去问老者。

“人为什么那么残忍,要去伤害树和动物呢?”

老者想了想说:

“你看啊,人是一种弱点重重的动物。人的身上没有鳞片保护,人的咬合力弱,力量小,导致人不可能作为一个种群与其他动物抗衡,否则人就会被自然淘汰。但人很有智慧。为了更好地存活,人为自己建造了居所。如果是你,你会选择什么材料来建房呢?”

我说:“轻便的、体积大的、普遍的。”

“没错。树全部符合要求。树可以搭建出坚固的房子,并且树用来烧火很轻松,满足了人的基本生存需要。至于猎杀动物呢,当然是为了填饱肚子了。”

我似乎有点懂了。“这么说,”我带着崇拜的目光看向老者,内心暗暗佩服人,“人可真聪明啊!”

“是啊。”老者赞叹又夹杂着叹息,“太聪明了。”

沉默良久。

老者哼起了歌,他说,那叫《秦风》,那是其中的几首。我也学着唱起来。

我问:“这是人创作的歌吗?”

“大概是吧。”老者仰望天空,似乎又在思索着什么。

在这歌声中,我们继续向前游。

《诗经·秦风·终南》:“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

《诗经·秦风·驷驖》:“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

“人”在进化,不断地进化。

“首长。”

“进来。”首长正看着30光年外的一个小蓝球沉思。那上面,生活着许多的“人”。

“首长,这一代实验品和上一代完全不同,他们的语言文字已经发展到了宇宙中令人叹为观止的高度。他们的语言已经超出了交流的需要,甚至可以表达情感,令人感到舒适。”

“啊。”首长改变了波的频段,光变成了微波,才表达出“啊?”的意思。

“不仅如此。您看,这是我们世界公认最好的一首诗。通过1104个二进制信息和38个波频的变化描绘了数万年前首领打猎的景象。”

首长默默吟诵。

“但相同的景象,据预测,实验品将在行星公转400多周后,只用几十个小方块就精练地描绘出来。”

“什么。”首长再次改变频率,表达出“!”的情感。他盯着全息显示屏上的那些方块,不知在想些什么。

“据我们估计,在行星公转3000多周后,他们的语言会达到宇宙玄学的高度。大麦哲伦星系中那个掌握玄学的文明已经破解自然规律,准备向五维进军了。而我们仍停留在三维。”

“这个。”首长沉思着,“是一个威胁啊。”

“对了,首长,根据对小宇宙中物质与能量运动的计算,他们的素质太差了,要不要当即毁灭?”

“这种实验品可遇不可求。多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们的语言达到了宇宙玄学,或是精神品质太差了,立即毁灭。精神品质至少是我们银河系公民所注重的。”

“是,首长。我请求多派出几个侦查员,埋伏到行星上的一氧化二氢中去,监视实验品。”

很快几个士兵被带了过来。他们接受了原子剥离,将身体多余的原子进行正反物质湮灭,变成了几滴水滴。其中一位年老的水滴,被派到黄河中去。

于是,在黄河的凝视中,人类出现部落,人类学会种地,人类开始吟诗作对,人类在四百年中技术爆炸……

《诗经·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诗经·秦风·小戎》:“小戎俴收,五楘梁辀。游环胁驱,阴靷鋈续。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战争带来了什么,又带走了什么?

我们一路向前,经过一个弯道,视野忽然开阔。激烈的厮杀声不断传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望无际的沙场。黄沙漫天,血腥味弥漫在上空,暗红发紫的血液胭脂般凝固在阵地上,阵亡的将士横七竖八地卧在地上,一动不动。打斗声渐渐平息,死一般的寂静,只听得见斜插在地上的被撕裂的旗帜在风中瑟瑟发抖。我不禁暗暗心惊,赶忙问老水滴:“这是怎么回事?人们为什么会卧在地上?”“这里是战场,人们在互相厮杀。人们为了自己和集体的利益搏斗。”老水滴似乎是在为人类的命运担忧,“人太聪明了。战争不会就此停止的,还会有更恐怖的方式出现的。”

我望向人们的尸体,陷入了沉思。人的命运,会因战争而改变吗?

……

又往前走了好久。

一路上,我看着人的武器从石矛、骨器变为铜、铁制品;后来又出现了会喷火的管子,老者说那叫“枪”;还出现了许多怪“乌龟”,它们会动但似乎没有生命,头上安了一把大枪,好像叫“坦克”来着;还有叫“战斗机”的大鸟;在靠近北方的地区,我们还见识了“原子弹”“氢弹”的威力,真是热得不行,老者差点蒸发了;后来又听同伴提起“反物质枪”,听说一颗子弹——只有几滴水大小,就可以炸掉一栋楼,甚至更多……

我惶惶地看向老者:

“这些……都是用来打仗的?”

老者点了点头。

“人好像,呃,很热衷于杀戮自己的同类。”

沉默。

好在终于快入海了。

我满怀期望地加快速度,在华北平原上游动着。

近了,近了,更近了……

一千米……

五百米……

一百米……

眼前视野越来越开阔,与大海相比,黄河5000多千米的总长也显得如此不值一提。大海面前,生命又算得了什么?你我不都是这世上一个须臾的存在吗?

《诗经·秦风·黄鸟》:“交交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诗经·秦风·渭阳》:“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

地球,我的母亲!您已奄奄一息!

等我看清,“忽”地一下,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大骇,向上游不停地游动,但后面来的水滴强大的推力将我推了回去。

这,不,是,海。

我想起了我的一生。我游历过世界,我见过海,但没有一片海像这样。

海面上黑压压一片,是鱼虾的尸体。海水不再澄碧而透明,混入了很多长相奇异的东西。老者说,那是氚和氘。人类的核废料排入了大海。

海本是海。海曾是海。海应是海。但海,不是海了。

终于,我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

“老人家,您怎么什么都懂?”

他的眼神躲闪着,看上去有些踌躇。

“我不是水滴,你也不是。”他终于缓缓开口,“我是银河系一个高级文明的士兵。我们为了研究文明的内在,在2光年范围内建立了一个小宇宙——通过约束一个黑洞——这花了我们七个星系所有的物质。人类是第四个实验品。我们将自己身体多余的原子进行正反物质湮灭,只留1.67×10²¹对一氧化二氢——一滴水。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监视地球人。当他们素质过低时,我们就会将其——”老者故意拖长音调,“——毁灭。”

“那我是……”我几乎不敢想。

“你是人类。你也进行了相同的湮灭。”

“为什么是我?”我无力地问道。

“不为什么,我们随机选择的。”

“我是说目的何在!”

“以我们的科技实力,可以一定程度上预知小宇宙中的未来——量子力学下还隐藏着更深的规律。”

“那你们不应该早就知道人会变成这样的物种吗?为什么不早点毁灭?偏要等人有了如此辉煌的文明成果?”我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因为我们的文明很注重实践。告诉你吧,人类的文字可以达到宇宙玄学的高度——那是宇宙中最神奇的学问,于是我们亲身来体验。另一方面,是为了你。”

倏地,我好像想起了一些更久远的事情。我的确是地球人,我为地球的文明而骄傲,我为人征服了自然而自豪。

但这难道有错吗?

老者继续说着:

“人类置自己的母亲于险地:他们喝地球的血,挖地球的肉,啃地球的骨;他们屠戮动物,甚至同胞;他们现在连生命之源也要破坏!把你变成水,是为了让你知道‘人’的本质。小宇宙10分钟后就会清除多数生命,但保留下一次实验品,当然,为了保证生物多样性,我们也会留一些生物,总之人类会被消除。我们也该回母舰了,你也来吧。第五轮实验开始后,我们会将你放回去,做新的‘人’的一员。当然,别忘了节约用水。”老者诡谲地笑了。

“不了。”我愤愤地说,“我是地球‘人’的一员。”

“那就永别了。还有7分钟,欣赏毁灭吧。”

我目送着老者离开。

他忽然回过头来。“还有一件事,”他脸上是赞赏的表情,“人的语言,真的很不错。”

《诗经·秦风·权舆》:“於我乎,夏屋渠渠,今也每食无余。于嗟乎,不承权舆……”

《诗经·秦风·车邻》:“有车邻邻,有马白颠。未见君子,寺人之令……”

经典小说推荐

杂志订阅

友情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