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

作者: 陈美杉

江南春 0

作者自画

小时候,我喜欢跋山涉水,一身仙侠剑气;长大一些,我开始在书中行走,可以走到宇宙奇点,也可以漫步时间长廊;再长大一些,我热爱上国画和书法。最终才发现,这些都是描述世界的手法之一,它们也是真正的风景——精神上的丰富与灵魂的涵养。幸运的是,它们已经长在我心里。

渔夫立了竿,乌篷船在迷蒙细雨中沿岸缓缓停下,我踏上了水乡古村。

杨柳垂下细长的枝条,长着一排尖小而饱满的春芽,拂过行人的发梢。沿着小径一路向前,刚露头的野草裹着雨珠,发出细小的“唰唰”声,慢慢地,衣裳也同这春的世界一样变得潮湿。在这声响中,鸟儿清唱,蚯蚓钻动春泥,小草在积蓄着蓬勃生长的能量,愈发嫰绿。望向远方雨雾交织处,似有水汽升腾,仿佛春蚕织着轻薄的纱衣,迷蒙了田野、村庄、河塘以及春的一切。无数生物在悄然拔节生长,发出悦耳的声音来。草坡如同一池绿色的湖水,经了雨,开始涨起来,满得好似马上要溢出来。绿的生机氤氲在潮湿的空气里,将远处的小村没入这汪湖水中,村庄也变得生机勃勃。

一声闷雷,大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渐渐从冬眠中苏醒,响声传遍了每一寸土地。这声响把那些正酣睡的人们,正在冬眠的动物们猛地惊醒,伸个长长的懒腰,结束冬天,打起十分的精神迎接春天。

闪电紫蓝色的尾翼深深地刻在低沉的天幕上,仿佛有无数种来自大地深处的、新生的力量向上冲击着。这时,细细地聆听,或伸出双手接住屋檐下滚落的晶莹的雨珠,感受到一股从身体内部、原始力量使然的东西成长着,顶开沉重的外壳,冲出身体,从这长久的轰鸣之中顿悟新生。或者,干脆同闷了一整个冬天后疯跑的孩子一起,在雨中肆意奔跑,不管雨珠打湿了头发、衣裳,哪怕在雨水中摔跤,也是极有趣,极欢乐的,嗅着春泥中独特的芳香,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春的孩子。

又一声接一声的雷响,春的脚步更近了。带着满心的欢喜与对自然的敬意,在这一片原始、古老的江南大地上,有一股新生的力量冲开了所有的束缚与困难,舒展着春的枝叶。

雨后,行人放缓了脚步。家家户户房前院后的空地上种着的蒜薹、小葱,脆生生的嫩叶畅快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鼓着绿的汁水。屋檐下有喜鹊来来回回衔着细枝,也许,不消几日,就有雏鸟在窝中清脆地叫唤了。

正是播种时,插着稻秧的老农娴熟地掌控着行列间距,满心欢喜地种下一年的希望。远远望去,劳作的人们仿佛在整整齐齐的方田格中书写小诗。有一个老农正在哼唱,眉眼舒展,神情自在。没有曲调,没有格律,只凭久远的记忆,像春水荡漾在曲折绵长的河道,像春风吹拂古老的白墙黑瓦,像春土孕育着新生的万物。

小孩儿在田间嬉戏,欢快地奔跑,春风缓缓地吹,感受指尖拂过草尖的酥痒,感受光脚丫踩在泥地里的松软。跑累了便直接躺在山坡上,阳光从草帽间洒下,从指间流过,不知,不觉,便融入了田野。

时间如同小河的流水慢慢地、静静地不停流着。透过一扇木窗,一位年迈的母亲坐在床沿,纳着一双双大小不一的鞋底,鞋面上细叶、喜鹊、春草浮现,便是把春也纳入了鞋底。

撑一把油纸伞,重新漫步在河畔。俯身,拾起一块轻薄的瓦片,侧身掷出,瓦片在河面上跳跃,最终没入水里。涟漪在一汪春色中荡漾开去,把田野、小径、农夫和孩童映成一片春的新绿,在新绿之中,蕴藏着无限的生机与乐趣,隐匿在江南的白墙黑瓦、蒙蒙细雨之中,以待厚积薄发。

缓缓地,船,在一片涟漪中行远了。

写作背后的故事

最初,我的写作灵感来自画家黄幻吾的一幅山水画:寒冬将逝,却萧然依旧,画中的垂柳、乌篷船、小村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即将发生的故事。柳色渐浓,船下的涟漪开始荡漾,好似马上要没入春草中了!水乡的春色就那样真真切切地走入了我的生活,忍不住下笔,便有了《江南春》。

是画作缘故,更是生活中山水、人气的融入。那些动物:蛐蛐、蚯蚓;那些植物:柳树、绿草;那些朴实勤快的人们,都给予我温暖和真诚的力量,鼓励我创作。

“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是对画作与写作最高的赞誉。赞美、喜爱,是我对春天的新事物的情感,也是对勇敢、辛勤的水乡人民的致意。

《江南春》,是过去时,也是进行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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