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世界里的冬日浪漫

作者: 新作文/策划 心芸/执行

文人世界里的冬日浪漫0

中华大地幅员辽阔,南北方对冬天的感受也各不相同:当北国被冰雪精灵覆盖,南方依旧如春日般温暖熨帖。在文人笔下,我们更能明显地感受到地域的差异。

寒冷单调的冬天,在文人眼里充满了独特的韵味。文人笔下的冬天,多姿多彩,或明澈,或浓郁,或婉约,或轻灵,呈现了不同的景致风韵。文人笔下的冬日,有大雪压枝的松竹、傲雪绽放的红梅、暖意融融的火炉、鲜香四溢的烤肉、沁人心脾的温酒、化雪烹煮的香茗……一幅幅充满诗情画意的冬景图呈现在人们眼前,似乎万物不再萧瑟,生活充满雅趣。

文人笔下的冬日印象

1.东北的冬天——冷冽仙境

在冬天我要做一个毛茸茸的人,

穿着厚毛衣和大棉袄,

戴着长围巾和小手套,不算计不思考。

——尹丽川《怎样过一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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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的冬天就一个字——冷。东北的冬天是漫长的,是不能用节气准确划分的。假如把第一场雪和最后一场雪之间的时日算作冬天,那么东北的冬天可长达半年之久。从暮秋到早春,东北人从劳动作业到吃穿住行,从旅游观光到娱乐消遣,都与寒冷相伴,与冰雪相随。

寒冷,让东北人变得干脆直率。东北是个多民族聚居的地区,无论是汉族、满族、回族、朝鲜族、蒙古族、鄂伦春族……性格大多粗犷、豪放。细想,这种多民族共同品质的形成,一定跟地域环境有着密切的关联。

萧红《呼兰河传》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严寒把大地冻裂了。

……

他背起箱子来再往前走,那脚下的冰溜,似乎是越结越高,使他越走越困难,于是背上出了汗,眼睛上了霜,胡子上的冰溜越挂越多,而且因为呼吸的关系,把破皮帽子的帽耳朵和帽前遮都挂了霜了。这老头越走越慢,担惊受怕,战战兢兢,好像初次穿上滑冰鞋,被朋友推上了溜冰场似的。

小狗冻得夜夜地叫唤,哽哽地,好像它的脚爪被火烧着一样。

天再冷下去:

水缸被冻裂了;

井被冻住了;

大风雪的夜里,竟会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早晨起来,一推门,竟推不开门了。

大地一到了这严寒的季节,一切都变了样,天空是灰色的,好像刮了大风之后,呈着一种混沌沌的气象,而且整天飞着清雪。人们走起路来是快的,嘴里边的呼吸,一遇到了严寒好像冒着烟似的。

2.江南的冬天——灵秀委婉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

下面平铺着皓影

上面流转着亮银

而你带笑地向我走来

月色和雪色之间

你是第三种绝色

——余光中《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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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冬天,少了北方的粗犷,多了南方的细腻。雪花不再是铺天盖地的豪放,而是如柳絮般轻柔,悄无声息地飘落。它们点缀在古老的瓦檐上,与黑色的瓦片相映成趣,仿佛是大自然不经意间洒落的水墨点。此时的江南,仿佛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人们或在家中围炉讲故事,或在茶馆里品茶聊天,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闲暇时光。

NO.1  苏童《关于冬天》

人人都说江南好,但没有人说江南的冬天好。我这人对季节气温的感受总是很平庸,异想天开地期望有一天我这里的气候也像云南的昆明,四季如春。我不喜欢冬天,但当我想起从前的某个冬天,缩着脖子走在上学的路上,突然听见我们街上的那家茶馆里传来丝弦之声,我走过去看见窗玻璃后面热气腾腾,一群老年男人坐在油腻的茶桌后面,各捧一杯热茶,轻轻松松地听着一男一女的评弹说书,看上去一点也不冷。我当时就想,这帮老家伙,他们倒是自得其乐。现在我仍然记得这个冬天里的温暖场景,我想要是这么着过冬,冬天就有点意思了。

NO.2  汪曾祺《冬天》

南方的冬天比北方难受,屋里不生火。晚上脱了棉衣,钻进冰凉的被窝里;早起,穿上冰凉的棉袄棉裤,真冷。

放了寒假,就可以睡懒觉。棉衣在炉子上烘过了,起来就不是很困难了。尤其是,棉鞋烘得热热的,穿进去真是舒服。

我们那里生烧煤的铁火炉的人家很少。一般取暖,只是铜炉子,脚炉和手炉。脚炉是黄铜的,有多眼的盖。里面烧的是粗糠。粗糠装满,铲上几铲没有烧透的芦柴火(我们那里烧芦苇,叫作“芦柴”)的红灰盖在上面。粗糠引着了,冒一阵烟,不一会儿,烟尽了,就可以盖上炉盖。粗糠慢慢延烧,可以经很久。老太太们离不开它。闲来无事,打打纸牌,每个老太太脚下都有一个脚炉。脚炉里粗糠太实了,空气不够,火力渐微,就要用“拨火板”沿炉边挖两下,把粗糠拨松,火就旺了。脚炉暖人。脚不冷则周身不冷。焦糠的气味也很好闻。仿日本俳句,可以作一首诗:“冬天,脚炉焦糠的香。”手炉较脚炉小,大都是白铜的,讲究的是银质的。炉盖不是一个一个圆窟窿,大都是镂空的松竹梅花图案。手炉有极小的,中置炭墼(用炭末做成的块状燃料,多呈圆柱形),以纸媒头引着。一个炭墼能经一天。

3.北京的冬天——不寒而栗

我却还老记得她那微笑的影子。

无论怎么冷,大风大雪,

想到这些,我心上总是温暖的。

——朱自清《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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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一场雪,北京就成了北平。北京的冬天,外风大若霜、雪深好几尺,屋里的人却躲在屋子里,围炉煮茗、吃煊羊肉(即涮羊肉、羊肉火锅)、剥花生米、饮白干(衡水老白干),吃着萝卜和雅儿梨(即鸭梨,京津儿化音称雅儿梨),悠闲自在地,仿佛动物般冬眠了起来。

梁实秋《北平的冬天》

说起冬天,不寒而栗。

北平的冬景不好看么?那倒也不。大清早,榆树顶的干枝上经常落着几只乌鸦,呱呱地叫个不停,好一幅古木寒鸦图!北平喜鹊好像不少,在屋檐房脊上吱吱喳喳地叫,翘着的尾巴倒是很好看的,有人说它是来报喜的。麻雀很多,可是竖起羽毛像披蓑衣一般,在地面上蹦蹦跳跳地觅食,一副可怜相。不知什么人放鸽子,一队鸽子划空而过,盘旋又盘旋,白羽衬青天,隆冬之中也还点缀着一些情趣。

北平冬天的尘沙来头大,是从蒙古戈壁大沙漠刮来的。脖领里、鼻孔里、牙缝里,无往不是沙尘,这才是真正的北平冬天的标帜。

4.黄土高原的冬天——绮丽无比

冬天总不会是永远的。

严寒一旦开始消退,

万物就会破土而出。

——路遥《平凡的世界》

最低温度:-15℃~-25℃左右

黄土高原的冬是冷峻的。

寂静的土地早已失去表情,唯宽厚的阳光顶着凛冽的北风颤抖地弥漫开来,给大地淡淡地披上了一层邈远的暖色。潺潺浅吟的小河也咽噎了她往日的欢悦,在正午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寒意。远方更显辽远,山塬更是秃瘦,荒寒里全缠着一片凝固般的冷。而天空却常常是一片坦坦荡荡的蓝,蓝得透静、蓝得纯情、蓝得让人心旌摇荡又色彩斑斓,任明晃晃的阳光储满,任暖洋洋的感觉储满。

NO.1  贾平凹《冬景》

最安静的,是天上的一朵云和云下的那棵老树。吃过早饭,雪又下起来了。没有风,雪落得很轻、很匀、很自由,在地上也不消融,虚虚地积起来,什么都掩盖了本质,连现象都模糊了。天和地之间,已经没有了空间。

只有在村口的井,没有被埋住,手背上也戴了蹄形手套,在炕上摇纺车。猫儿蜷在身边,头尾相接,赶也赶不走。孩子们却醒得早,趴在玻璃上往外看。玻璃上一层水汽,擦开一块,看见院里的电线差不多指头粗了:

“奶奶,电线肿了。”

“那是落了雪。”奶奶说。

“那你在纺雪吗?线穗子也肿了。”

NO.2  张贤亮《绿化树》

黄土高原的雪绮丽无比。它比南方的雪要显得高贵、雍容、壮阔、恢宏大度。南方的雪使人感到冬天确实来临了,北方的雪却令人想到美丽的春天。雪,才是黄土高原上真正的迎春花。

田野空阔,雪好似扫尽了地面上的一切多余的东西。丘垄、渠坝、沟沿、高耸的树枝……所有带棱角的地方,都变得异常光洁而圆润,并且长着如天鹅绒般的茸毛,仿佛晴空下的雪原不是寒冷的,而是温暖的,总使我不由得想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上面。

5.西北的冬天——寒冷漫长

抬头四顾雪山森罗

冷气凛冽

我赤裸地躲缩在地球的伤口间

——余秋雨

最低温度:-20℃~-30℃左右

大西北的冬天,没有南方的柔软,只有坚硬的风和满天飞舞的大雪,将整个世界都掩盖,洋洋洒洒没有尽头。整个世界粉妆玉砌,无限寒冷又富有美感。

NO.1  刘亮程《寒风吹彻》

屋子里更暗了,我看不见雪。但我知道雪在落,漫天地落。落在房顶和柴垛上,落在扫干净的院子里,落在远远近近的路上。我要等雪落定了再出去。我再不像以往,每逢第一场雪,都会怀着莫名的兴奋,站在屋檐下观看好一阵,或光着头钻进大雪中,好像有意要让雪知道世上有我这样一个人,却不知道寒冷早已盯住了自己活蹦乱跳的年轻生命。

经过许多个冬天之后,我才渐渐明白自己再躲不过雪,无论我蜷缩在屋子里,还是远在冬天的另一个地方,纷纷扬扬的雪,都会落在我正经历的一段岁月里。当一个人的岁月像荒野一样敞开时,他便再无法照管好自己。

NO.2  李娟《阿勒泰的角落》

阿勒泰的冬天,有雪兔相伴是惬意的,有月亮的夜晚也是宁静迷人的。

多少次我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冷风飕飕。外面的天空是黑夜的蓝,但凝注久了似乎又是白天的蓝。没有星空,没有银河。那时才知道,曾经所感受过的一些夜空的辉煌与华丽,不过是涣散着的美,是奢侈的、正在逐渐消失的美。而有着明月的夜空,则是正在逐渐凝聚的美,是越来越清晰的美,是吮吸着美的美,是更为“永久”一些的美。世界如此寂静。

6.昆明的冬天——五彩缤纷

人间没有永恒的夜晚,

世界没有永恒的冬天。

——艾青

最低温度:5℃~20℃左右

彩云之南,四季如春。关于冬的故事,到了云南戛然而止,只留下一个如初春一般的模糊时节。除却早晚雾气微凉,再寻不到半点冬日的影子。冬樱花开得绚烂,樱花大道一片热闹光景,粉红的,粉白的花交相盛放,团团锦簇,在蓝天的映照下透着少女的娇羞。

张煜《昆明的冬天》

昆明的冬天特有的一道风景线。

昆明不愧为四季如春的城市,即使在北国的三九寒天,在与我们遥遥相望的天鹅城哈尔滨看冰灯冰雕,在太阳岛上欢度冰雪节的时候,昆明仍是树常青,花常艳,街道和田野上看不到萧条的冬景,也极少遭遇凛测的狂风。偶然间天公作美,落一场小雪,尽管六角形的雪花在纷扬中悄悄融化、消失,很难铺展一个银白的世界,我们的好奇与兴奋,也并不亚于北国冰雪节的欢欣。假如整整一个冬季或者前后几个冬季都不落雪,那么,那些从天而降的红嘴白鸥不是每天都在昆明水域降下不会融化,却会唱歌的瑞雪么?

与昆明的其他季节相比,昆明的冬天更美。天空像海水般湛蓝而明净,白云更显高远而飘逸,湖水也更加碧绿。躺在滇池岸边的西山像睡美人一样美丽动人。翩翩展翅的红嘴鸥那声声喁啾,仿佛在唤醒我们共享良辰美景。

昆明冬天的雪,年年都有的是“不会融化、却会唱歌的瑞雪”——红嘴白鸥。

昆明的冬天很短很短,我却希望这个美好的冬季很长很长,希望它像一根可以随意拉长的橡皮筋,因为春天来了,可爱的红嘴鸥就会飞往北国,在空旷的水域留给我们一片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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