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第三只耳朵,倾听大海的声音

作者: 李洁

我的书架上有过两本聂鲁达的《疑问集》。一本是有次在机场候机时一眼相中的,因为在一众大部头的书籍中,它是最小巧轻便的存在。读着诗集中被作者追问的无数清奇诗句,让我在候机的焦急中,突然有了种思考的欢愉。另一本则是专门买给在外求学的女儿的,因为诗集封套上诗人的那句“为什么我们花了那么多时间长大/却只是为了分离”,恰恰也是我想追问女儿的。因为这两本《疑问集》,于是,我便自然地想去了解这位能写出如此充满好奇、充满童心、充满感性、充满哲理诗句的诗人——聂鲁达。

巴勃罗·聂鲁达(1904—1973),智利诗人、外交官。他一生经历了世界历史中的许多重要时刻。有人说他的人生就是一部百科全书。1971年,因其诗歌“以一种伟大的力量赋予一个大陆的命运和梦想以生命”,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疑问集》是其众多诗集中的特别存在,它是诗人去世后出版的一本微型诗集。这本薄薄的小书收集了诗人的74首短诗,每一首无题短诗,诗人都给出了3~6个小小的疑问。诗人将自己的思想触角伸向了自然世界、文学、历史、政治、宗教、语言、科技文明、时间、生命、死亡、真理、正义、情绪、知觉等等范畴,是诗人在暮年时追寻造物之谜的316个“天问”。

你听,诗人在问——

为什么树藏匿起/根部的光辉?

世上可有何事物/比雨中静止的火车更忧伤?

为什么云朵那么爱哭/且越哭越快乐?

再听,诗人在问——

告诉我,玫瑰当真赤身裸体/或者那是它仅有的衣服?

鹰栖卧云端时/把匕首搁在哪里?

如果所有的黄色都用尽/我们用什么做面包?

听,诗人还在问——

如果我死了却不知情/我要向谁问时间?

真的吗,忧伤是厚的/而忧郁是薄的?

当我睡觉或生病时/谁来替我生活?

我们学习的是仁慈/还是仁慈的面具?

诗人在看似童真的诗句中,敲击着诸多令人深思的疑问。在这部诗集里,近70岁的诗人把自己单纯地回归到“人”的角色,用神秘、有趣甚而荒诞不经的问题,让被人遗忘的事实重新浮现,敲打我们的灵魂,逗引我们直面自以为了解、实际却一无所知的一切。把童真的直觉和成年人的生活顿悟巧妙地交融,让我们在推敲诗句中产生一个个令人惊喜的质地,在欢喜中不迷途,在谦卑中寻找出口。

有人说,《疑问集》是一本没有答案也无需答案的诗集,似与后印象派画家保罗·高更的画作《我们从哪里来?我们是谁?我们到哪里去?》相似,只提问而不解答,却暗喻着对生命版图的终极追问。也有人说,《疑问集》更似屈原的《天问》,从天地离分、阴阳变化、日月星辰等自然现象,一直追问到神话传说乃至圣贤凶顽和治乱兴衰,呈现了一位大胆怀疑、追索真理的诗人形象。然而,我想说,让我们用最接近童真的方式,用松弛的姿态,读一读这本没有辞藻堆砌、没有艰涩句子、可玩味的《疑问集》。

不管是在坐车时,还是某个闲来无事的周末,随手翻看,随时随地进入聂鲁达的《疑问集》。于繁忙中找寻宁静,以可爱的灵魂和聂鲁达一起“天问”——

我们学习的是仁慈/还是仁慈的面具?

我的灵魂弃我而去/为什么我的骨骸仍紧追不放?

值得一提的是,聂鲁达曾三次访问中国。有故事云:艾青问他是否知道中文里的“聂”的意思,他答曰不知,艾青说“聂”即三只耳朵。他问,只见两只耳朵,第三只耳朵在哪里?艾青手指前额称,用第三只眼睛看宇宙。聂鲁达后来重提旧事,又说自己的第三只耳朵就是用来倾听大海。在象征广度的“宇宙”“大海”里,聂鲁达以风雨不蚀的文字,留下自己走过中国的印记,与你我相遇。

(作者为浙江省杭州观成教育集团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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