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里的“竹子定律”

1

8月的一天，空气依旧是炙热的。

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不平常的夏天。上初中的时候，我还能靠优异的学习成绩获得一丝自信，可中考失利，让我的情绪顷刻间跌入谷底。

高中开学第一天，我早早到了教室，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竹林在课桌上留下一片斑驳的竹影，这抹绿色像是一道屏障，把“秋老虎”带来的热浪阻隔在外。

一阵微风拂过，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句：“同学你好，我叫程量。请问你旁边有人坐吗？”我敷衍地答了一句“没人”，他就放下书包坐在了我旁边。

高中生活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我拒绝参加任何社团，不竞选班委，不主动交朋友，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我就像一只乌龟，把头缩在壳里，避开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只想在高考时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程量和我完全不一样。他毛遂自荐，当了班上的宣传委员，每天跑前跑后帮老师同学做事。他还参加了学校的文学社，经常一放学就飞奔去参加活动。这在我看来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高中的科目被我分成了主科和副科，副科几乎都被我放弃了。美术课上，老师给大家布置了一项临摹任务，说画完的同学可以做其他科的作业。我快快地临摹完交差了事。还好我小时候学过几年素描，这对我来说小菜一碟。然后，我拿出了英语试卷。程量手疾眼快地抓过我的画，装作一本正经地说：“啧啧，你这笔法，一看就是科班出身！”我不以为然：“三脚猫功夫，有什么用，高考又不考画画。”程量开玩笑说：“照你这么说，吃饭睡觉也没用啦，高考又不考吃饭睡觉。”

我懒得和他争辩，低下头开始看英文单词。

2

夏天的色彩逐渐褪去，傍晚的热风终于收敛了些。程量带给我一个“坏消息”：他向班主任请缨，由他和我一起组队参加国庆手抄报比赛。

我一点也不想参加这种没用的比赛，马上就要考试了，高中的第一次考试对我至关重要。程量的自告奋勇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生气地拒绝了他。他厚着脸皮说：“你的画画水平得到过美术老师的认可，全班只有你最合适了。我保证不占用你太多时间，求你帮帮我吧。”

招架不住他三番五次地软磨硬泡，我勉强答应了。他立马掏出白纸和画笔说：“你来构思画面，我负责准备文字。”我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程量的字写得很好看。我惊讶地说，他写的字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大高个儿的男生写的。程量得意地说：“我小时候被爸妈逼着练了好多年字，当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这不就派上用场了？”我知道他是在借机嘲笑我，便佯装生气地用画笔敲了敲他的头。

我们前后花了一周时间，完成了手抄报。程量有很多想法，比如，他觉得可以在国庆手抄报中展示我们学过的物理和化学知识，因为题材新颖的作品更容易获奖。为此他找来很多课外书认真学了几天，下课时还拉着我讨论，我心不在焉地听着。

我说：“这些内容又不在我们的考试大纲里，何必这么认真。”程量却说：“做每一件事都应该认真投入，而且咱们的人生不是只有考试。”我还记得那天程量的眼睛里闪着亮光，夕阳正好照在我们身上，留下一片橘红色的光亮。

最终，我们的手抄报获得了一等奖。这次合作，让我对这个做什么事都能认真投入的男孩开始另眼相看。

3

我们成了“学习搭子”，经常在放学后相约去学校图书馆学习。他数学、物理比我学得好，我语文、英语学得比他好，我们发挥各自的长处为对方答疑。

期末考试前的几次物理测验我考得都不理想，这让我很苦恼。为了提高成绩，我几乎做完了能找到的所有课外习题，但是收效甚微。一天晚上，在自习室，看着熟悉的文字排列成的陌生的物理题目，我双手扶着头，感觉特别疲惫。

“你有心事？”程量问。

“最近几次物理测验，我都没考好，明明每道题都似曾相识，但考试的时候就是没有解题思路。可能是因为我做的题还不够多吧。”我如实相告。

程量拿过我手中的卷子看了看说：“不是题做得不够多，而是基础不扎实，你没有掌握知识点背后的逻辑。”他的这番话让我感到很意外。

他指着窗外的竹林说：“你听说过‘竹子定律’吗？竹子在生长的前4年里，只会长高3厘米，但是到了第5年，它开始以每天30厘米的速度快速拔高。它花了4年的时间努力向下扎根，才换来有朝一日向上突破。学习也是一样的。很多时候，那些看似没用的基础知识，会成为我们后续得高分的根基。”

他的一席话让我看到了自己的急功近利——我总是忙于做题，却疏于思考，总想着靠掌握技巧一招制胜。

4

在程量的帮助下，期末考试时我的物理成绩是我高一一整年的最高分。更让我意外的是，期末考试物理试卷上有一道关于火箭发射的题，我和程量一起做国庆手抄报时他给我讲解过。

原来人生真的没有所谓的“有用”和“没用”，现在的“没用”，可能会在以后某一刻变成“有用”。

成绩公布那天，程量兴奋地说要请我喝奶茶庆祝，但我却很难像他那么兴奋。我说：“这只是我这一年里考得最好的一次，和班上的学霸们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程量神秘兮兮地说：“我带你去一个特别的地方。”

我们走到了教学楼的顶层，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走廊尽头，站在一扇玻璃窗后，可以俯瞰整个校园的景致。

程量说：“你看咱们教学楼旁边的那片竹林，虽然它们不如树林里的树木高大，也不如隔壁花圃里的花朵艳丽，但是它们也构成了属于自己的独特风景。这是我想告诉你的‘竹子第二定律’，生活的意义不在于和别人比较、超越别人，而在于活出自己的精彩。”

在那个霞光漫天的傍晚，我和程量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漫无边际地聊着青涩的梦想与未来。挥手告别时，我鼓足勇气说：“程量，下学期我可以参加你们的文学社吗？”

程量笑着说：“参加文学社可不给高考加分哦。”

我知道他又在打趣我，但我还是很认真地说：“程量，谢谢你。”

他得意地摇晃着脑袋说：“你是感谢我帮你补习物理，还是感谢我引荐你加入文学社？”

我说：“是谢谢你的‘竹子定律’。”

（本刊原创稿件，豆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