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型批评视域下《我的阿勒泰》中的树木意象分析
作者: 杨馨月摘要:原型批评理论代表人物诺思洛普·弗莱认为,人类的感情是可以被追溯的,是有原始痕迹的。文学作品映射着现实世界和作者的情感、想象世界,其中包含的一些文学意象反映了人类共有的情感寄托。本文运用原型批评理论对《我的阿勒泰》中出现的树木意象进行分析,发掘树木原型意象的内涵,追寻潜藏于人们记忆深处的原始情感与追求。
关键词:《我的阿勒泰》 原型批评 树木意象
《我的阿勒泰》及其改编的电视剧呈现了新疆阿勒泰地区的自然美景、文化特色,让人心向往之。李娟始终以一种自有的语言体系来讲述她的所见所闻,展示个体记忆与自然环境之间微妙的联系。[1]她对自然环境中的意象的塑造为影视作品提供了丰富素材,而根据其改编的电视剧《我的阿勒泰》则是深度还原了这些如诗如画的美景,从而唤醒人们内心深处的原始情感。无论是在书中还是剧中,我们都不难发现充斥其中的树木意象。原型批评理论的奠基人诺思洛普·弗莱(Northrop Frye)认为,原型是文学作品中反复出现的典型意象,最基本的文学原型是神话,其他的文学类型是神话的推演,或称“移位”。[2]原型批评学家认为早期人类生活在大自然中,因此自然界中的许多意象都具有象征意义,自然意象是原型批评中的重要来源。在原型批评视域下《我的阿勒泰》中的树木是生命、家园、爱情的意象表达。
树木与生命
李娟描写的阿勒泰静谧但充满了生命力,树木就扎根在这样的阿勒泰大地上,成为《我的阿勒泰》中重要的生命意象。“森林深处,凡是有生命的东西,都甘心遁身于阴影之中,安静、绝美、寂寞……”“云块遮蔽的地方是冰凉清晰的……”[3]李娟饱含对这片土地的赞美之情,在《我的阿勒泰》中描写了雪山、大地、湖泊、森林等自然景象,塑造了“阿勒泰意象群”。湛蓝的天空,绿草与蓝天相接,风吹草低见牛羊,牧民在这里按照自己的法则认真生活。正是在这样的阿勒泰中,现代人找到了自己记忆深处的那片原始家园。
林木状态的季节变化与生命历程之间的对应关系在古今中外都得到了关注和思考。如中国文学和文化中一直以来都有悲秋传统,悲秋论其根本是为生命的逝去而悲伤,树木的凋敝总是让人们感伤生命的消逝。世界上很多民族都用树来象征生命力,一些民族的古代人认为树是超自然的物种,有着神赋予的创造力。[4]《圣经》当中也有生命之树的记载。弗莱认为,堕落前的亚当在隐喻的意义上就是一棵生命之树。他还认为在莎士比亚作品中,树木象征着充满生机的春天。在神话原型中,绿色的树常常是新生的象征。
在电视剧《我的阿勒泰》中,女主文秀遇到一棵挂满骨头的大树,后面从男主巴太的口中得知,在草原上,马对于牧民来说不仅是生产劳作的工具,也是他们的重要伙伴,当他们的马不幸死亡时,牧民会割下马头,将之悬挂在常常经过的大树上,以便思念时抬头就能望见。这棵树代表着生命的崇高,以及生生不息的希望。
葱茏繁茂的树林空间会将人的思绪引向记忆中的家园,唤醒人的生命力,让人们仿佛置身于一片绿色的天地中,享受着自然带来的安宁静谧,游离于世俗的烦恼之外。文秀和邻居们在小溪边浣洗嬉戏时,画面中就有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树木,引得很多观众心驰神往。生命具有战胜荒原与凛冬的力量,这些树木正是对生命的象征和礼赞。
树木与家园
森林是人类的原始家园。原始时期,人们选择树木作为建造巢穴的原料,在树林中安置房屋,也在森林里获取食物。尽管许多现代人已经住进了钢筋水泥的房屋中,但森林家园情结依然潜藏于人类集体无意识中。从原型批评看来,森林是富有文化意味的绿色家园,其中蕴藏着人类历经波折,走出漫漫长夜的动人故事。[5]
恩格斯在谈及人类蒙昧时代时说:“这是人类的童年,人还住在自己最初居住的地方,即住在热带的或亚热带的森林中,他们至少是部分地住在树上。只有这样才可以说明,为什么他们在大猛兽中间还能生存。”中国古代同样也有相同时期,《庄子·盗跖》记载了“有巢氏时代”,从中不难看出华夏大地上的人类最初的家园也孕育在丰茂的树林中。在《我的阿勒泰》中,文秀的家建在树木旁边,每当画面中出现她家的小卖部,房子旁边的树木也会一起出现在镜头里。在她家跟随牧民转场去往夏牧场时,她们将自己帐篷安扎在树林里,文秀和母亲躺在帐篷边上聊天谈心,旁边守护她们的正是一片翠绿的树林,林木与她们的家园紧紧相依。
人们早已离开最初的森林,去追求现代文明。然而各种冲突矛盾反而开始浮现并激化,人们又开始渴望精神世界的宁静,渴望重归自然、返璞归真。于是人们又开始追求在作为原始家园象征的森林中寄托情感,脱离世俗,寻求精神的短暂放松。树林意象所象征的家园情趣正是将人们的心灵导向宁静,帮助人们脱离喧嚣尘世,在大自然中寻求原始家园的庇护。《我的阿勒泰》通过对树林自然意象的塑造,从而唤醒现代人们对原始家园的眷念。在我们钻营世俗意义的“有用性”时,《我的阿勒泰》提供给我们存在的另一种可能性。剧中,文秀问母亲自己是不是没用的人,张凤侠安慰女儿道:“我们生下来不是为了服务别人的,草原上的树啊,草啊,被人吃被人用是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是很好的嘛,自由自在的。”这句话饱含真理,体现出一种淡泊而美好的生命追求。
树林与爱情
《我的阿勒泰》围绕巴太和文秀的相遇展开。从两人初识相知到彼此确定心意,实际上也离不开树木意象的参与。在我国最早的诗集《诗经》中就有以桑树起兴描写爱情的用例。《小雅·隰桑》:“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既见君子,其乐如何。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这里用“兴”的手法将“桑”与人类情感联系在一起。兴是中国诗歌中关于原型的古老解释。[6]可见树木意象与爱情联系由来已久。
在剧中男女主人公初次相遇便是在树林中。文秀瞥见倚靠在树上的巴太,暗暗赌气,想通过落在水中的树干越过小溪,结果被巴太“使坏”吓唬不慎落入水中。第二次相遇是两人在小卖部讲起树上悬挂马头的事。两人一起来到大树旁,巴太挂完掉落的马头,和文秀一起坐在树上聊起马头习俗,以及“彩虹布拉克”的真实名称,聊起了马儿踏雪和巴太的羁绊……在树上两人相依而坐,慢慢地熟悉了彼此。后来,巴太带着文秀在这片树林见证了踏雪的进步,也是在茂密的树林里两人互通了心意。树木正是二人美好纯真感情的见证。由此可见,剧中树木的出现,正是在回应长久以来它所蕴含的爱情主题,回应人类内心深处的情感诉求。
结语
当现代人在快节奏的生活里找寻心灵寄托的时候,正是《我的阿勒泰》这样的作品为人们营造出了一个理想生存环境,提供了一个精神暂时休憩的世界。作品中对于树木意象的诗意塑造,阐发着人们的生命意识、家园情结和情感诉求。受众把《我的阿勒泰》当成一个暂时的精神栖息地,并且拉动了新疆当地旅游业,这是《我的阿勒泰》的多重价值所在。
作者单位:新疆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
参考文献
[1]孔欣玉.生态美学视野下的《我的阿勒泰》研究[J].长江小说鉴赏,2024(13).
[2][加]诺思罗普·弗莱.批评的解剖[M].陈慧,袁宪军,吴伟仁,译.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6.
[3]李娟.我的阿勒泰[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
[4]尹芳.树的神话的象征意义及其心理分析探索[J].社会心理科学,2009(24).
[5]傅道彬.晚唐钟声中国文学的原型批评[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6]傅道彬.兴与象:中国文化的原型批评[J],学习与探索,1989(Z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