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的协同效益、现实困境与发展路径

摘 要：金融是国民经济的血脉，是现代经济的核心。金融可通过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联动发力，为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强而有力的资金支持。风险投资作为直接融资的形式赋能经济发展，已被发达国家广泛推行。专精特新企业作为专注细分市场并实施高新技术和专业化发展战略的中小企业，是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阵地，对维护国家产业链安全和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大意义，必然是风险投资的重点。立足于中国式现代化的实际，分析国内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的现状，梳理国家政策支持和引导下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协同效益，揭示专精特新企业的融资需求、现实困境及原因，为探索专精特新企业的融资模式提供新的思路。

关键词：金融赋能企业协调效益；风险投资与专精特新企业；新质生产力；融资困境与原因；高质量发展路径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我国金融市场的逆周期研究”（15CJY084）。

［中图分类号］ F832 ［文章编号］ 1673-0186（2025）001-0130-017

［文献标识码］ A      ［DOI编码］ 10.19631/j.cnki.css.2025.001.009

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背景下，我国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和安全面临严重威胁，加快解决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问题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及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任务。而作为中小企业的佼佼者和完善产业链的生力军，专精特新企业实现快速发展正是破解这一难题的重要措施。具备“专业、精细、特色、新颖”特征的专精特新企业之所以是新质生产力的重要阵地，是因为他们大都是科技型企业，虽然规模不大却能够聚焦特定细分领域，特别专注于核心零部件的生产，在国家产业链中对“补短板”“填空白”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支持专精特新企业有利于我国制造业培育新质生产力和推动高质量发展，还有利于形成新的国际竞争优势。

一、问题的提出

重视专精特新企业的发展，是发达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战略。很多发达国家都专门制定了“专精特新”型企业的发展规划和支持政策［1］，其中美国、日本、韩国等国的做法最为成功且具有代表性，美国将这类企业称为利基企业，日本称为高利基企业，韩国称为中坚企业。这些科创企业发展带来的影响与成就，成为全球经济的楷模。

我国在改革开放以后，提高了对科技型中小企业发展的重视。早在1985年中共中央发布《关于科学技术体制改革的决定》中就指出，“对于变化迅速、风险较大的高技术开发工作，可以设立创业投资给予支持”［2］53。同年，国务院批准设立了我国第一家风险投资公司——中国新技术创业投资公司。由此可见，中国风险投资自诞生起就专注于为科技创新提供资金支持。在国家政策支持下，一方面更多市场主体加入设立风险投资基金的行动中来，包括科技部设立的火炬基金，科技部、国防科工委、招商局集团共同设立的科招公司，还有很多民营资本也加入风险投资中。另一方面，国家积极为风险投资行业提供制度保障，如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合伙企业法》，规定与风险投资相关的有限合伙制问题，为风险投资机构组织形态提供法律保障。1999年中央文件对“专精特新”企业正式命名，2011年工业和信息化部首次对“专精特新”企业进行战略定位，认为是中小企业转型升级与创新发展的重要途径。为了支持专精特新企业的发展，一些金融机构为提升股权交易的流动性，先后设立技术产权交易机构、中小企业版、北交所等，为高科技企业产权交易提供渠道。

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对金融与实体经济共生共荣内在关系及发展规律愈来愈深入的认识把握，2021年7月中央政治局会议首次提出推进我国经济发展中的“专精特新”战略。2022 年3月，“专精特新”更是首次被写入政府工作报告。2022年6月，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优质中小企业梯度培育管理暂行办法》，将优质中小企业的发掘和培育分为创新型中小企业、专精特新中小企业、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三个梯度。这意味着“十四五”是我国中小企业向“专精特新”转型升级的重要发展时期。尤其是当前我国正处于经济高增长向高质量发展快速转型阶段，以专精特新为代表的中小企业高质量发展是助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引擎。在此背景下，《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明确提出，“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构建促进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发展壮大机制，健全因地制宜发展新质生产力体制机制”［3］10，15。专精特新企业大都是科技型企业，在《决定》提出作好“金融五篇大文章”的要求中，科技金融是首要任务。专精特新企业大都属于民营企业和实体经济，《决定》要求完善民营企业融资支持政策制度，破解融资难、融资贵问题［3］8。《决定》还强调要健全资本市场功能，提高直接融资比重，鼓励和规范风险投资［3］20，11，等等。党中央的这一系列战略要求进一步凸显了金融赋能专精特新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内在逻辑和协同要求：促进专精特新企业发展与加大金融支持力度，这既是促进我国高科技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任务，也是金融行业与时俱进创新发展的现实需要。支持专精特新企业发展与加大融资支持力度密不可分，两者互促互进产生协同效益。正是在国家对专精特新企业发展金融政策的高度重视和引导支持下，风险投资大量涉足专精特新企业，推动着专精特新企业的高质量发展。

与一般的小微企业相比较，专精特新企业是承担科技攻关创新的重要策源地，是国家培育新质生产力的重要阵地。它们在组织体系上创新度更强，专业化和特色化更加明确，在研发上的精细化和新颖化也必然投入更大，对融资需求更为迫切。但是，目前我国风险投资对专精特新企业融资赋能上还存在着现实困境：一是股权投资机构在专精特新企业中的渗透率仍然不高；二是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存在地域上的不均衡；三是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在行业投资选择上存在差距较大等问题，影响着专精特新企业融资需求和高质量发展［4］。因此，立足于中国式现代化的实际，梳理这些年来在国家政策支持下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高质量发展的协同效益，剖析专精特新企业在融资方面存在的现实困境和原因，探索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融资的发展路径，既有助于破解专精特新企业发展中的融资难题，又能为专精特新企业融资发展带来新的契机，为探索和创新专精特新企业可行的融资模式提供新思路。

二、政策引导下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的协同效益

金融同实体经济共生共荣，是利益共同体。实体经济是金融发展的根基，金融则是实体经济的血脉。只有金融与实体经济相辅相成、互促共进，国民经济才能持续健康发展［5］。因此，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具有协同效益。

（一）专精特新企业的运行逻辑与国家的战略定位

中小企业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主力军，是保就业、保民生、保市场主体的重要力量。习近平总书记曾经强调“我国中小企业有灵气、有活力，善于迎难而上、自强不息”［6］。而在中小企业中，那些专注于特定某一细分领域，实施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和新颖化发展战略，提供差异化优势的高科技产品和服务，在中国本土乃至全球细分领域获得市场份额和创新能力双重引领地位的中小企业被称为专精特新企业，亦是专耕于产业链中单一环节的中小企业，是我国新质生产力的重要方面。具体的认定体系和标准，包括“专业化、精细化、特色化、创新能力”四个方面（图1）。

由于专精特新企业是产业链中专注于核心零部件的加工和制造的细分领域，虽然企业自身规模不大，但它协作配套的基础地位对整个产业链的完整和安全作用不可低估，使其成为新质生产力的重要载体。目前，关于专精特新企业在中国市场的发展已经初步形成四级定级体系：即市级专精特新企业、省级专精特新企业、国家级专精特新企业和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截至2023年初，我国已培育共七批 1 187 家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四批 8 997 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5 万多家“专精特新”中小企业。其中超过80%的企业属于战略性新兴产业及相关服务业①，专精特新企业对于保障我国产业链供应链的稳定和安全发挥了重要支撑作用，成为中国高质量发展和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生力军。

（二）金融赋能专精特新企业战略的政策支持

党的十八大以来，金融从不断畅通直接融资渠道，到持续加大对制造业、科技创新、小微企业等领域的支持力度［7］，充分体现了利用有效金融资源撬动企业创新发展能力，培育更多专精特新企业，推进金融创新和产业创新深度融合的国家战略理念。这些年来，在各个省份认定的专精特新企业基础上，从国家层面认定并培育一批专精特新企业中的排头兵，并将其称为“小巨人”企业，国家出台了一系列赋能专精特新及“小巨人”企业发展的金融政策。尤其是2024年6月，财政部、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的《关于进一步支持专精特新中小企业高质量发展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指出，为加快推进新型工业化、发展新质生产力、完善现代化产业体系提供有力支撑，中央财政资金进一步支持专精特新中小企业高质量发展。为此要进一步提升专精特新企业创新能力和专业化水平，增强产业链配套能力，加大对专精特新企业培育的金融赋能。《通知》明确提出2024年首批先支持1 000多家“小巨人”企业，以后年度根据实施情况进一步扩大金融支持范围。据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负责人介绍，截至2024年6月底，我国已累计通过金融赋能和培育专精特新中小企业超14万家，金融赋能和培育的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共12 000家，力争到2027年，实现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数字化改造全覆盖。据有关方面统计，我国金融赋能的“小巨人”企业创新指数达198.02。这些金融赋能的企业74%集中在制造业领域，同时也覆盖互联网技术、新能源、数字产业、信息通信、材料科学、人工智能和生物医药等战略新兴产业①。体现出创新能力强、发展潜力大、盈利增速快和成长性突出等特点，成为国家新质生产力发展的重要方面。随着专精特新企业的成长壮大，金融赋能专精特新企业在关键核心技术、重要领域关键技术、关键零部件国产化等方面都将发挥重要保障，并且还将在专精特新企业中培育一批“瞪羚”“独角兽”和单项冠军企业。这些赋能对提升国家供应链、产业链安全、韧性与竞争力，对我国现代化发展中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都起到了重要作用［8］（表1）。

（三）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的协同效益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金融要为实体经济服务，满足经济社会发展和人民群众需要。金融活，经济活；金融稳，经济稳。经济兴，金融兴；经济强，金融强。经济是肌体，金融是血脉，两者共生共荣［9］。在这一战略思想指导下，近年来我国采取多种战略举措，促使金融与实体经济良性循环。其中，风险投资赋能专精特新企业取得了显著的协同效益。

第一，风险投资为专精特新企业创新发展实现了资金前移。企业开展技术创新活动需要足量的资金投入，这既和资金的多少相关，也与资金投入的时机紧密相关。通常而言，在技术创新向创新成果转化的前期阶段对资金需求量很大，但由于在此阶段技术创新市场化的前景尚不明朗，很难获得银行信贷支持。因此在初创期和成长期，专精特新企业通过直接融资渠道获取风险投资就至关重要。对此，美国斯坦福大学咨询研究所所长米勒曾经表示：“在科技研究的早期阶段，由于风险投资的参与和推动，科技转化为生产力的时间将会由原来的20年缩短到不足10年。” ［10］可见，风险投资缩短了专精特新企业的技术产业化进程。实践也证明，近年来正是在技术创新活动中风险投资的“资金前移”，不仅使我国专精特新企业大幅度增长，同时创新能力和创新成果亦取得了较大的进步。目前，我国聚焦细分领域持续走“专精特新”发展道路企业，科技型中小企业达50多万家，高新技术企业超46万家，创新型中小企业21.5万家①，已成为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的重要源泉。一批科技型中小企业在各自细分领域成为掌握核心技术、关键零部件的上游供应商，对终端产品生产具有决定性作用［11］。

第二，风险投资分担着专精特新企业的创新风险。专精特新企业以创新为发展动力，具有“迭代快、风险高、轻资产”等特点。这种创新和研发过程的不确定性为企业带来了诸多风险：一是主要技术风险。尽管专精特新企业本身科技含量较高，往往处于技术的最前沿，但技术成熟度较低，技术轨道也不明确。二是配套技术风险。制造业企业的配套技术面临较大不确定性，新技术的出现也将影响关联产业。比如新材料技术作为电子信息制造业产品生产的配套技术，其本身就位于技术前沿，随时可能面临变革，为企业带来技术风险。三是竞争技术风险。由于行业的技术驱动特征，新技术的研发在企业中为保密信息。因此，企业往往无法保证自己的研发技术在竞争中的胜败，而风险投资则能将这种创新风险分散化、社会化。实践表明，风险投资不仅为专精特新企业在创新全过程提供有力的资金支持，有效分担企业早期研发和创业风险。同时，风险投资机构作为理性投资人具有丰富的投资经验与策略，能够洞察市场发展的全局，缓释企业信息不对称性局限，使企业经营风险得以分散。风险投资机构还通过普通股、认股权证、可转换优先股等多种金融工具组合有效分散专精特新企业的创新风险。而在企业经营获得成功后，风险投资机构也可以通过IPO上市、兼并收购、创办人赎回等方式收回投资，获取高额回报，从而有效分散、规避、对冲专精特新企业发展所面对的各类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