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论视域下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分析框架与实践理路

[摘要]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也是各族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精神生活需求重要体现。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必须以系统思维领悟其理论和实践要义。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坚持系统观念”洞察事物的发展变化，为研究的开展提供科学的思想方法。因此，本文基于系统论视域构造理论分析框架，以整体性、层次性、目的性、开放性和稳定性原理聚焦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主体、场域、技术和保障要素，从而形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路径。质言之，将系统论贯穿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全过程，实现要素组合的结构优化，方能破解民族团结的时代课题。

[关键词]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系统论；分析框架；实践理路

[中图分类号]G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0274（2024）06—0097—11

[作者简介]林榕，男，南京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

当今世界正处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我们越来越需要提升和掌握系统思考能力，才能辨别事物发展的规律和演变的态势，迅速洞察隐蔽在背后的真相和结构，做出明智抉择。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必须坚持系统观念，只有用普遍联系的、全面系统的、发展变化的观点观察事物，才能把握事物发展规律。”[1]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不是一个民族的事，是56个民族心理认同和思想统一。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一项系统工程，必须多方发力、同向发力，久久为功。学会用系统观念武装头脑，能够有效把握开展民族工作的关键，掌握全局的思考与行动，秉承民族团结是中华民族的最高利益原则，驾驭国内外错综复杂的挑战。

一、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现有研究的四个维度

理论创新离不开系统思考。运用系统思维梳理和总结现有研究成果，有助于活跃学术思维和激发学术灵感。当前，学术界主要从价值视角、结构视角、过程视角和多维视角探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整合梳理现有的研究内容，可以更加深入剖析问题所在。

（一）从价值视角探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现实必要

从精神层面看，中华民族共同体作为一种客观事物的信息输入人体大脑，并转换生成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有可塑性和变动性。发挥行为规约、共同体整合及精神凝聚等特定功能反作用于客观事物[2]。从物质角度看，物质决定意识，团结共同体大家庭，首要条件是从物质上满足共同体成员的美好生活需求，确实保障共同体成员利益，推动各民族地区共同富裕与协调发展。[3]

总体来讲，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有助于加强各民族之间的情感纽带，增进各民族成员对中华民族的自觉认同，打牢各民族关系发展的思想地基。在中国的治理体系语境中，一方面，国家治理现代化是实现中国梦的根本要求；另一方面，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支撑并推进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两者相辅相成，互通互构，统一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进程中。[4]可以说，助推中国式现代化，需要有统一的社会意识来提供和稳固思想保障，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我国各族人民共创共推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强大精神动力，[5]是中国共产党汇聚民族力量迈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灵魂支柱。

（二）从结构视角探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话语重构

从民族结构来看，1905年梁启超叙事说“中华民族自始本非一族，是有多民族混合而成”[6]。抗日战争期间，毛泽东提出“中华民族由中国各民族组成的，中国是一个多民族的国家”。新中国成立后，费孝通提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理论[7]。发展至今，官方的最终定义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获得认定的56个民族的统称”[8]。“共同体”概念最早来源于斐迪南·滕尼斯，按照他的理解“共同体”是与社会相对立，如果说社会是短暂的、表面的，共同体则是持久的、真实的。[9]而国内学者则强调共同体不是单纯的“共同生活”，伴随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型，共同体始终体现着一种向善共生的伦理指向和团结互助的道德逻辑。[10]可见，中华民族共同体是有“中华民族”和“共同体”两部分组成，但并不意味着是简单的“1+1=2”，中华民族共同体蕴含真实的历史记忆、理想愿景、集体心态、民族身份和文明体认，[11]是任何抽象的、虚假的共同体所不能比拟的。

党的十八大以来，从“培养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再到“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毋庸置疑，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已经是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满足各族人民日益增长美好精神生活需要的重要体现。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中国特色”术语，经历了从学术术语到政治术语再到社会术语的转变。迈入新时代，新矛盾新挑战不断出现，立足于我国国情，学者们尝试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语境中赋予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新的阐释力。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是56个民族对中华民族和中华民族共同体思想的认识，是各民族在社会实践中对两者的态度、评价和认同。[12]从构成要素看，是指各民族的中国认知体验、中国价值信念和中国行为意愿三个要素关联而成。[13]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理念应以各民族历史情感记忆为载体，聚焦共同身份属性进行解读。

（三）从过程视角探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历史演进

这类研究共分为纵向历史研究和横向历史研究两部分。从横向历史研究剖析，现有文献中，类分模块主要包括中华、民族、中华民族、中华民族共同体、共同体意识等，相应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讨论元概念共同体与共同体意识，体识关系与民族语境下的共同体及共同体意识，中华民族共同体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之间的关系。[13]从纵向历史维度阐释，这类研究通过描述客观事物从古代到当代的发展历程，来解释对不同时代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认知变化。如古代“大一统”语境中孕育中华民族实体，西方列强武力压迫下中华民族意识的觉醒，近代民族独立语境中中华民族概念的多维形塑，当代民族平等语境下分步构建中华民族的多元与一体。[14]此外，纵向研究的学者还十分注重重大历史事件和历史节点，如抗战时期、改革开放及脱贫攻坚等对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塑造作用。学者们认为，抗战时期是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觉醒的开始，[15]改革开放推动民族团结进步事业繁荣发展，[16]脱贫攻坚则夯实各民族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物质基础。[17]

（四）从多维视角探讨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路径

这类研究学者们的散发性思维比较强烈，认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路径可以多方面去理解和阐释。文化层面上，有学者明晰指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根”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铸牢实际上就是一种“寻根”的实践活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文化认同、文化创造和文化自信是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价值支持和精神力量。[18]民族视角上，近代遭遇和国家转型产生的民族主义具有持续性影响，减少民族主义特征，提升“中华民族认同”高度，明确多民族国家实际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努力方向。[19]民族观教育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内容，将民族观教育有效贯穿到国民教育全过程，进行内化-外化、个体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系统性整合是推进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行动指南。[20]治理角度上，国家治理体系与治理能力，彰显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根植于国家治理现代化是中华民族凝聚特有的方式与内在逻辑。[4]总而言之，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绝非寻求最佳的单一路径，而是希望从各种角度齐头并进，继而形成合力达到更高层次。

学术界关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丰富的研究为本文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基础和撰写思路。价值视角分析现实必要，结构视角探讨话语重构，过程视角阐释历史演进，多维视角剖析铸牢路径。既有成果较为全面呈现当前这一领域的研究样貌。总体来说还存在不足的地方：一是缺乏系统性整体性的研究。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能只是从某个层面或某些片段去研究，其本身就是一个完整体，涉及多要素的交叉融合。二是实践路径需要进一步补充。如前所述，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关涉多个领域，需要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高度谋篇布局。三是多学科交叉性研究不够明显。关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研究结合点多聚焦在社会学、教育学和民族学领域，可能造成研究视野的狭窄和研究内容的单调。为寻求突破，本文尝试从系统论视域构建理论分析框架，多维度、立体化探究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铸牢路径。

二、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分析框架

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一个完整体，所展现的特征是不能研究系统中任何部件而获得。简单而言，准确理解系统思想溯源，并在其理论基础上寻找契合点和突破口后，制定一个符合现实需要且规范合理的分析框架，是厘清实践理路的重要前提工作。

（一）新时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理论基础

何谓系统论？恩格斯写道：“我们所面对的整个自然界形成一个体系，即各种物体相互联系的总体，……这些物体是相互联系的，也就是说，它们是相互作用着的，并且正是这种相互作用构成了运动”[21]。从传统系统思想到现代系统思维都存在共性的特征，即任何系统都具有整体性、层次性、开放性、目的性和稳定性。

1.系统整体性原理。系统是由若干要素组成具有新功能的有机整体，各要素一旦组成系统整体，就具有不同于“原子”状态下的功能和性质，形成新的系统的质的规定性。谈到系统首先必须承认其具有整体性，系统最鲜明的特征之一就是整体性。钱学森指出，“系统的概念就是要强调整体，强调整体是由互相关联、互相制约的各个部分所组成的。[22]贝塔朗菲认为，一般系统论是对“整体”和“整体性”的科学探索。[23]从事物存在的角度分析，我们之所以能区分各种各样的系统，是因为每一系统都具有自身相对的独立性完整性，试想如果没有完整性，世界将是一团糟。从事物演化的过程理解，新事物代替旧事物，旧的系统消亡，新的系统诞生。新系统吸收旧系统合理成分，实现质的蜕变，带来新的整体性。世界的本质是非线性的世界，系统各要素通过非线性互相作用使其具有整体性是必然的和普遍的。

2.系统层次性原理。层次性又意差异性、等级性，它反映出构建系统的若干要素组合形式上的差异，产生一种等级秩序性，体现在系统组织的地位与作用，结构和功能等方面等级差异。作为系统的一个基本特征，按照贝塔朗菲在《一般系统论》所述：“实在是有组织实体的庞大的层次序列。”[24]具言之，我们世界是一个多层次的世界。系统也分高层次系统和低层次系统。马克思把社会当成一个有机整体系统，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高度，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随着生产力发展从低级社会形态向高级社会形态发展。高层次制约着低层次，低层次从属于高层次，高层次具有低层次不具备的性质。此外。系统的层次性具有多样性，按照实践要求可以从质量、时空尺度、组织化程度和运动状态等划分系统层次。这种多样性实际上反映的是系统要素组合方式差异性中的共同性。

3.系统开放性原理。开放是系统得以维持生存和向前发展的前提条件，系统只有持续不断向外部环境进行物质、能量、信息的交换，才能实现自身动态守恒。一个系统长期处于封闭状态，与外界环境没有进行任何接触，系统内部的“器官”得不到新鲜血液补充，无法进行新陈代谢，整个系统将失去活力、瘫痪直至走向消亡。毛泽东在《矛盾论》中提出：“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依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25]从另一个角度理解，系统的演化是内外因相互作用的结果，我们要用全面系统的观点看待事物变化，既要看到内因的决定性作用，也要重视外因的影响。开放程度也是我们要讨论的话题，开放多少，要不要开放视系统自身实际情况而定，如果开放度为零等于封闭系统，过度开放可能是无效开放。保持系统稳定性的基础上，通过自我调节机制实现向适度环境开放可以成为活系统。

4.系统目的性原理。系统与环境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中，一定范围内预先设定的路径或者确定的状态不受或者少受环境变化的影响，这就是系统目的性原理。目的性是系统的变化发展中呈现出来的鲜明特点，发展变化意味着与系统的开放性相关，由于系统与外界进行交换，必然遭受外部因素的冲击，这时系统内部“中枢神经”会迅速作出判断和调整，把输入的物质、能量和信息转化成动力，让自身结构可以适应外部环境的变化，并向外界输出一定的物质、能量和信息。系统的目的性还与系统的发展规律有关，某一系统能正常发展，与外界进行任何交换，一定是遵循社会发展规律，它的目的性才合乎逻辑，才能朝着预先确定的状态向前发展。目的性是有阶段的，系统的终极目的会分解成各个阶段性目标，当这一阶段目标实现后系统转向下一阶段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