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时代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批判与纠治进路研究

作者: 李帅

[内容提要] 进入数字时代,解构主义思潮意图消解宏大叙事方式,数字技术革新改变了叙事手段,泛娱乐化心理渗透到主流叙事语境,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得以抬头。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作为历史虚无主义的有效传播范式,依托“去中心化”的个人叙事,塑造受众对历史虚无主义的在场体验;以“去体系化”的微观叙事,催生受众对历史虚无主义的盲目认同;借助“去崇高化”的文化叙事,诱导受众对历史虚无主义的自发选择。对此,应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的指导地位,抵御历史虚无主义错误思潮;培育受众科学理性的媒介素养,揭示历史虚无主义的本质;健全数字时代风险防范化解机制,凝聚治理历史虚无主义的合力。

[关键词] 碎片叙事;靶向思政;数字时代;历史虚无主义;意识形态

[作者简介] 李帅,云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

* 本文系2 0 2 3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当今世界社会主义思潮及左翼政党的现状与发展趋势研究”(项目批准号: 2 3&Z D 3 2 8)的阶段性成果。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指出:“意识形态工作是为国家立心、为民族立魂的工作。牢牢掌握党对意识形态工作领导权,全面落实意识形态工作责任制,巩固壮大奋进新时代的主流思想舆论。”[ 1]历史虚无主义作为一种严重危害我国意识形态安全的错误思潮,主张以个体性叙事颠覆大写的历史,以碎片化的视角歪曲、污蔑,甚至全盘否定历史本身。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呈现出隐蔽性、欺骗性、迷惑性等特点。因此,应在揭示数字时代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的现实表征的基础上,探寻应对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的纠治进路,维护新时代意识形态安全。

一、数字时代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趋向渐显

碎片叙事可以被视作小叙事的一种,是后现代社会的一种主流叙事方式,因其反对整体性、高扬个体性、宣传极端自由与民主等特点而拥有广泛受众。任何叙事都带有一定的阶级与意识形态倾向,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作为一种反马克思主义的意识形态叙事,通过任意虚构、裁剪、拼贴历史事实等手段弱化历史的整体性与严肃性。数字时代,网络技术革新助推了碎片叙事传播手段、传播内容的多样化,历史虚无主义借此进入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

1.解构主义思潮消解宏大叙事

2 0世纪6 0年代,西方后现代主义代表人物利奥塔、德里达等人宣布启蒙叙事的崩溃,现代性逐渐被解构,“反逻各斯中心主义”与“反宏大叙事”成为一种席卷全球的价值取向。启蒙时代以来的历史进步论在现代性技术逻辑的支持下非但没有走向文明与进步,反而在一次次的危机中走向自己的反面。后现代主义者不再相信启蒙的神话,拒绝将历史视作一种具有内在线索的总体性过程,因此他们“完全不满于黑格尔以元叙事所构建的历史学和历史观念,他们执意的解构策略,提示着那些被元叙事视界所排斥的边缘外的晕圈,而且解构元叙事的结局并不指向任何新的元叙事的构建活动,他们认为,‘上帝已死’之后,连形而上学的王座也应该拆了”[ 2]。解构主义作为后现代的主流话语,在叙事层面可以与后现代主义画等号,其理论旨趣在于“反中心,反权威,反对非此即彼的二元对抗思维路向,那么它提倡的必定就是非中心的、多元的、个体的、破碎和零乱的后现代价值观念”[ 3]。因此,解构主义思潮下的叙事拒斥宏大叙事的历史哲学思路,认为历史根本没有统一的线索、规律、意义与目的,将历史视作荒芜晦暗的碎片堆砌,进行碎片化的叙事,用离散化的异质个体话语消解主体的历史责任感。

在解构主义看来,历史既然已经发生就成为难以触及的过去,人无法实现对既往历史的考证。并且由于历史本身的流动性,历史材料间蕴含的联系与规律只是一种偶然的表达,历史意义与历史价值不过是历史碎片的断裂与跳跃,历史的确定性与规律性已经烟消云散。此外,解构主义还将历史叙事看作一种主观随意的过程。既然历史本身的面貌已经不可追溯,那么对历史的叙述自然就成了一种带有虚构性与主观性的活动,历史的客观性被完全摒弃,人们可以根据零星的历史碎片展开任意的想象与虚构,随意解释历史或者赋予其意义。在解构主义思潮的冲击下,历史叙事方式发生根本转向,贯穿历史的线索被抽离,或者说它根本不曾存在,历史成了一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历史虚无主义借助解构主义的历史观念粉墨登场,推崇历史学研究的多元化与主观性,使人们对历史的认识陷入碎片化的窠臼,孤立静止地看待历史事实,恣意歪曲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片面地进行历史评价。历史虚无主义者从碎片叙事的逻辑出发,精心挑选或杜撰历史事实,实现对民族史和世界史中宏大叙事的解构或重构,并标榜自己是在新的世界观指导下认识与改造世界。这必然严重损害人们历史认知的科学性与严谨性,加深历史虚无主义的迷惑性与渗透性。

2.数字技术革新改变叙事手段

进入2 1世纪,数字化作为新一轮生产方式变革的核心,深深改变了人类社会的生产生活方式,其中互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关键领域的科技革命已经向社会各个领域渗透。受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转型的影响,数字空间中的信息传播手段、传播内容、传播效果也发生了改变。从传播手段来看,数字时代的信息传播更具便捷性。在技术设备与网络的支持下,网络空间中的信息传播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限制,只要信息被转化为可以在网络空间中流动的数据,就可以被传播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社交软件与通讯系统的发展使信息传播更加即时,“越来越多的人类交流、生产和消费的工具变得微型化、非物质化,并不再局限于固定的场所”[ 4],信息传递的流动性不断增强。从传播内容来看,数字时代的信息传播更具多样性。既往的信息传播受信息载体的物理条件限制,传播内容有限。而在数字时代,依托网络技术设备,包含丰富内容的超文本得以降生。超文本不仅包括供阅读的文字,还包括视频、图片、动画等多媒介素材,是“一个通过链接而关联起来的系列文本块体,那些链接为读者提供了不同的路径”[ 5]。超文本的出现助推了信息传播内容的指数级增长,网络平台成为浩如烟海的信息资源蓄水池。从传播效果来看,数字时代的信息传播更具渗透性。数字时代的超文本以其琳琅满目的内容、富有刺激的体验、排斥枯燥的导向,重构了主体的思维方式,以新奇性和刺激性吸引行为主体,传递信息潜藏的意识形态倾向。

按照唯物史观的基本逻辑,任何理论或者思潮作为一种上层建筑必然受到社会生产方式的制约,“物质生活的生产方式制约着整个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过程”[ 6]。随着数字技术的不断革新,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呈现出数字化态势。并且,囿于网络平台发文的字数限制,主体的话语结构被迫转向精炼化、碎片化表达,跳跃式的阅读或浏览式的观看催生了浅层化的理解,这也契合了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的运作机制。由此,数字时代历史虚无主义借助信息传播机制与媒介生态环境变革,通过网络、手机以及微信、微博等新型媒介得以快速传播,以一种更加细分、多元、高效的方式向社会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渗透。

3.泛娱乐化心理渗入主流叙事语境

在解构主义思潮下,一切神圣庄严的东西都被一一拆解为异质的碎片,褪去了神秘的面纱,社会生活中崇高的信念与高尚的价值被降格为肤浅麻木的娱乐戏谑。在数字技术的助推下,泛娱乐化心理得到更广泛的传播。尼尔·波兹曼洞见了后现代社会泛娱乐化心理对主流思潮的蚕食。他指出:“我们的政治、宗教、新闻、体育和商业都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毫无怨言,甚至无声无息,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 7]一方面,泛娱乐化心理过度追求感官刺激与体验,用猎奇、恶搞、审丑等低级欲望迎合娱乐至死的低级趣味,使用户在娱乐虚无的沉迷与麻木中漠视、质疑甚至反对主流文化、主流价值观,导致意义世界的荒芜。另一方面,泛娱乐化心理主张碎片化的叙事方式与个体性的自我表达,这种浅层化与娱乐化的氛围虽然强化了主体性与娱乐性,但流于表面的思维模式最终将丧失批判的向度。通过考察“泛娱乐化”的底层逻辑可以发现,这种心理正在“虚化和销蚀着人们的精神信仰,使人的精神毫无目的地游弋在无边界的‘快乐幻境’”[ 8]。

“技术与科学今天具有双重职能:它们不仅是生产力,而且也是意识形态。”[ 9]进入数字时代,网络空间成为滋生泛娱乐化心理的主要场域。凭借海量的信息资源与高效的资源流通,泛娱乐化心理通过数字化生存的新样态不断扩大自己的影响范围。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在泛娱乐化心理盛行的数字时代非但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反而穿上了娱乐的外衣在网络空间涌现,隐蔽而持续地进行着意识形态渗透。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借助娱乐外衣与网络平台,制造偏离主流叙事的舆论导向,通过消解政权的合法性来取得意识形态控制权。在“娱乐至死”的叙事语境下,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通过数字技术对大众爱好的精准定位,大力迎合受众的娱乐消遣需求,以大众“喜闻乐见”的形象渗入日渐娱乐化的大众话语。

二、数字时代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的现实表征

历史虚无主义在数字时代以更具迷惑性、隐蔽性、针对性的方式传播,催生了“去中心化”的个人叙事、“去体系化”的微观叙事、“去崇高化”的文化叙事,以碎片化的叙事模式撕裂历史的整体性,模糊扭曲受众的思想认识与价值评判,给社会主义主流意识形态建设带来了巨大挑战。对此,要全面审思数字时代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的现实表征,驱散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的迷雾,为马克思主义宏大叙事提供理论支撑。

1 .依托“去中心化”的个人叙事,塑造受众对历史虚无主义的在场体验

海登·怀特认为:“历史学家的论证是对他认为是真实故事的东西的阐释,而他的叙述则是对他认为是实际故事的再现。”[ 1 0]在解构主义思潮下,宏大叙事的合法性受到侵蚀,历史没有了内在的统一性。历史叙事应该如何进行?解构主义的回答是“怎样都行”。历史应该由谁书写?解构主义的回答是“谁写都行”。由此,历史的客观性不复存在,个人叙事成为历史解读的一种潮流。在网络数字技术的加持下,信息壁垒被打破,任何人都可以成为信息的生产者、传播者与接收者,信息传播格局也呈现出“去中心化”的趋势。历史虚无主义推崇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个人叙事,宣称“个人的主观经验或者历史实证主义认知的可靠性,对历史生成和建构的整体性认知进行无建设性意义的重新评价”[ 1 1],这些主张在受众任意解读历史的过程中得到传播,塑造了受众对历史虚无主义的在场体验。

利用数字时代叙事主体多元化态势,扩大历史虚无主义受众范围。数字时代的技术革新使信息传播超越物理时空的限制,任何人都可以通过网络平台参与历史叙事。不同叙事主体因文化背景、认知水平和价值立场等方面的差异,对待社会议题与热点事件的态度可能会产生差异甚至冲突,这为历史虚无主义的侵入提供了空间。此外,网络空间中的错误思潮与理论夹杂于海量信息中,“受众很难辨别其中信息的真伪,将一些未经考证且动机不纯的错误信息大肆传播”[ 1 2],被历史虚无主义所裹挟。

利用数字时代叙事方式主观化趋向,扩大历史虚无主义的影响效能。数字时代信息传播的门槛大大降低,大众拥有更多的参与叙事活动的途径,并且可以通过塑造的任意虚拟身份成为网络空间中的带有不同“话语分量”的叙事主体。在“人人拥有麦克风”的时代,开放的网络平台成为叙事主体输出观点的主要场域,随意化与主观化叙事方式受到追捧,“人人皆为历史家”的观点甚嚣尘上。甚至,一部分人为了博得眼球与关注,极力标新立异、哗众取宠,大力推崇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颠倒黑白、虚构历史,颠覆历史认识的科学性与严谨性。

利用叙事内容的虚构化,嵌入意识形态。随着A I算法技术在深度伪造与数据修改等方面的应用,历史虚无主义通过对超文本的歪曲、伪造、虚构来达到快速传播的目的。通过对超文本的虚构和篡改,历史虚无主义利用“微表情修改、A I换脸、音频造假合成、视频精修、虚拟现实创设”[ 1 3]等手段,嵌入大众文化叙事过程,意图混淆视听、抹黑先进、质疑主流,危害我国意识形态安全。

历史虚无主义碎片叙事极力推崇“去中心化”的个人叙事,通过网络平台与算法技术构建出历史可以被任意叙述的假象,其本质是利用碎片化的个人叙事颠覆历史逻辑,在个人任意解释历史、追求历史新解读的叙事体验中混淆事实,掩盖历史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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