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卫
作者: 吴卫华“郭家卫”这个名字,是寸发雪白的郭爷爷给起的。郭家卫很得意自己这个名字。爷爷一叫郭家卫,郭家卫就眯着三角形的眼睛笑。
郭毛毛最看不得郭家卫这种笑眯眯的贱模样,只要瞅见郭家卫眯眼笑,立即就冲郭家卫翻脸,皱起鼻子露出两颗尖牙,呜呜地龇郭家卫。郭毛毛气不过爷爷给自己起的名字没有郭家卫的好听,又不能怎么样爷爷,就想着法儿整治郭家卫这个大冤种。
大冤种郭家卫有些怕郭毛毛,一见郭毛毛对自己做出挑衅的动作,干脆闭上眼睛屏蔽掉郭毛毛。没过几秒钟,郭家卫又偷偷睁条眼缝,看看郭毛毛走开没有。郭毛毛仍在凶巴巴地龇着郭家卫,但鼻子已经皱不起来了。郭家卫顿时一脸尴尬,忙不迭地又将三角眼闭上。
这时,爷爷笑了,骂一声郭毛毛:“狗儿脾气!”又拍拍郭家卫的脑袋:“郭家卫,走,咱们河滩里溜达去。”
郭家卫还没来得及对爷爷眯出笑眼,郭毛毛已抢得先机,早一步跑出家门去了。郭家卫瞬时变得情绪低落,一声不响地跟在爷爷屁股后面。
郭家卫的目光越过爷爷板直的后背,观察跑在前面的郭毛毛。郭毛毛倒腾着小短腿跑得很欢,兴冲冲的样子,完全忘记了刚才凶郭家卫的事。按说,郭家卫长着眼水清、视力好的三角眼,也算拥有一副天生不好惹的面相,可就是怯小短腿的郭毛毛。郭家卫经常偷偷观察胖嘟嘟的郭毛毛,防备郭毛毛突然蹿过来撕扯自己。那些撕扯虽然不伤不疼,但还是很让郭家卫厌烦。郭家卫看在爷爷的面上,容忍着郭毛毛的顽劣,能躲就躲,躲不开就闭上眼,还能怎么办?观察的次数多了,郭家卫竟然对郭毛毛着起迷来。四肢短小的郭毛毛,有种好闻的奶香气,是这气味让郭家卫着迷。
细沙白软展铺的宽阔河滩上,进入冬季枯水期的漳河,仅剩一线河水蜿蜒着,在冬日暖洋洋的阳光照耀下,雪亮得像根蛛丝。爷爷背着双手站在清浅的小河边,像个陷入沉思的哲学家。郭家卫被泼皮无赖郭毛毛纠缠着,开始还希望爷爷喝退郭毛毛,见爷爷不愿被打扰,又判断爷爷不会骂自己同郭毛毛撒野,就丢开了一向的委曲求全,跟郭毛毛滚爬在了一起。
冬天河滩上的天空,很少有鸟儿飞过。属于北方的鸟类,比如麻团般的小麻雀、不是喜鹊的灰喜鹊、体型小一身黑略似乌鸦但叫声婉转的乌鸫等,还频频出现在河滩上觅食。其实,郭家卫对河滩上的各种小鸟更感兴趣,不时看看它们,很想走近去,无奈讨厌的郭毛毛纠缠着自己不放。
郭家卫无意间看到一个很大的鸟影从天空飘过来。夏秋季节,漳河水草丰美、鱼虾盛多时,会招来不少水禽和涉禽,最常见也没人看在眼里的水禽是小,也叫水葫芦或王八鸭子,看着像野鸭子,还真不是野鸭子。它们三五成群地在水面上游动,一个猛子扎下水去,就不知所终了。大型涉禽类有零星的苍鹭偶尔来这里落脚,苍鹭细脚伶仃,嘴很长却不失优雅。
郭家卫起初以为飞来了一只苍鹭。那只大鸟盘旋着飞近时,郭家卫一下把三角眼睁圆了,透出犀利的光。那是只两翼展开有一米二的凶猛苍鹰!
苍鹰又盘旋了一圈,冲着郭毛毛俯冲下来。郭家卫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挣开郭毛毛的搂抱,深深地皱起鼻子,露出尖牙利爪,凶悍地迎战扑下来的苍鹰。苍鹰的两只锐爪刚抓住郭毛毛的右肩,郭家卫疾扑上去咬下苍鹰的几根翎毛。苍鹰受惊,松开抓住郭毛毛的爪子,仓促转向,斜着身子飞走了。
郭毛毛穿着厚棉袄,苍鹰的铁爪没有穿透衣服,但苍鹰惊恐逃离时,劲羽扫着了郭毛毛娇嫩嫩的脸蛋,留下了一片血红的擦伤。郭毛毛又惊又疼,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爷爷身后的天喧地沸,让爷爷大吃一惊。他急回身,眼角余光里见一只大鸟倏然远去。
爷爷把四岁的亲孙子郭毛毛抱在怀里,心疼地检查着郭毛毛脸颊上的血红擦伤。郭家卫自知失职,懊悔地蹲坐地上,半闭上刚才还凶光毕露的三角眼,等候爷爷的惩罚。
爷爷没有多想,狠狠地骂郭家卫:“喂不熟的东西!毛毛是我的眼珠子,你跟毛毛玩,爪子和牙齿必得牢牢收着!看看,你把毛毛抓成啥样了?回家就卖了你!”
郭家卫的眼睛闭得更紧了,低下脑袋呜呜着,并把几支鹰翎拱到爷爷面前。郭毛毛正在爷爷的臂弯里张着嘴干号,一听爷爷要卖郭家卫,眼泪立即就涌出来了,紧跟是鼻涕:“不许卖郭家卫,它刚刚打跑了一只老鹰!”
爷爷已经看到了新鲜的鹰翎,惭愧地摸摸大黄狗郭家卫的脑袋:“爷爷错怪你了,爷爷不中用,你俩回家把爷爷卖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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