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化资源布局与高等教育强国建设
作者: 李立国 李建龙摘要: 面向建设高等教育强国的目标,在资源布局与优化方面,我国要扩大高等教育资源总量供给,促进优质高等教育资源扩容,提高高等教育资源投入效益。在教育经费投入难以大规模增长、学龄人口可能逐年下降,且高等教育已经实现普及化的背景下,资源布局优化的重点应该放在如何促进高等教育结构优化与质量提高,适应、促进和引领经济社会发展上。具体来说,为了实现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目标,我国当前应着力优化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结构,提升研究生人才培养能力;扩大优质高等学校数量和布局,积极扩大“双一流”高校人才培养规模;加快高等教育集聚发展,适应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的新要求;加快学科专业优化调整,适应经济发展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需求。
关键词:资源布局优化;高等教育强国;“双一流”高校;学科专业优化;高等教育集聚发展
中图分类号:G64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0717(2024)01-0014-07
一、导言
高等学校是典型的资源依赖型组织。高校发展需要人财物、土地等资源投入,同时高校又通过培养出合格和优秀的毕业生以及产出高水平科研成果回报社会,并将这些产出的资源用于科技进步和经济社会发展。资源布局与优化关乎高等教育发展战略全局,关乎高等教育发展的重点方向和重点领域,关乎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结构的优化调整。
建设教育强国,龙头是高等教育。国际上普遍把80%以上的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这也是世界教育强国的平均水平)作为高教强国的标准,65%是其基准水平。2022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为59.6%,与强国相比还有一定差距,与发达国家相比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世界范围内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超过80%的国家有17个。在新的时代背景下,随着人口出生率下降和未来高等教育学龄人口减少,我国高等教育规模扩张任务虽有压力,但是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80%左右的目标问题不大。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的关键是以资源布局优化促进高等教育结构调整与质量提升,以高等教育之强带动教育强国建设,真正发挥龙头带动作用;同时,以高等教育之强促进和引领科技强国、人才强国建设,支撑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建设,服务和推动经济社会发展。
从教育强国建设看,教育经费投入短期内难以大规模增长,学龄人口可能逐年下降,而且在高等教育已经实现普及化的背景下,资源布局优化的重点应该放在如何促进高等教育结构优化与质量提高,适应、促进和引领经济社会发展上。
当前,我国正处于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关键时期,高等教育发展的内外部环境正在发生复杂而深刻的变化。从国内看,乡村振兴和新型城镇化深入推进,国家重大区域战略和区域协调发展战略持续实施,对教育资源的布局结构提出了新要求。优化人口发展战略,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迫切要求进一步提高教育普及水平和发展质量。扩大中等收入群体,促进共同富裕,必须进一步提升全民受教育程度和劳动者技能。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加快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迫切需要把发展科技第一生产力、培养人才第一资源、增强创新第一动力更好结合起来,推动教育链、人才链和创新链深度融合发展。推进文化自信自强,必须更加充分地发挥教育在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中的重要作用,不断提升全社会文明程度。从国际上看,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加速演进,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发展,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全球人才和科技竞争更为激烈,必须把握战略主动,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养质量,着力造就拔尖创新人才,加快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数字经济发展迅速,新产业、新模式、新业态层出不穷,对人才培养结构和学习者能力素养提出了更高要求,这也正在重塑教育形态和学习方式。
面对新形势新要求,当前我国高等教育资源布局尚未充分适应和引领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尚未充分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对优质高等教育的需要,尚未充分发挥高等教育对于实现教育强国、科技强国、人才强国的引领性和先导性作用。资源布局优化是构建高质量高等教育体系、建设高教强国的“底座式”支撑,资源布局优化是促进高等教育发展的关键性举措,有什么样的资源布局就有什么样的高等教育体系、高等教育发展重点和人才培养结构。加快资源布局优化,关键在于扩大高等教育资源总量供给,促进优质高等教育资源扩容,提高高等教育资源投入效益,化解高等教育结构性短缺与布局不合理问题,将资源投入高等教育发展的重点领域和薄弱环节,促进和实现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具体来说,就是要实现高等教育的“提质扩容”,一方面加大高等教育资源供给,稳步提升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进一步提升入学机会公平;另一方面提高战略性人才、高层次人才和紧缺性人才的自主培养能力,积极扩大研究生教育培养规模,扩大以“双一流”高校为主的人才培养供给能力。
优化资源布局,就是要构建科学合理的高等教育资源配置机制,使资源布局更加符合高等教育发展规律和人才培养规律,更加符合我国人口和社会结构变化对高等教育布局结构与资源配置调整的要求,更加符合国家战略与区域发展对于高等教育发展提出的新要求,以加快形成与国家及区域发展战略、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建设相适应的高等教育体系。
优化资源布局,就是要统筹资源投入、资源布局与结构优化、质量提升的关系。具体来说,需要处理好资源的静态布局同资源的动态调整体系的关系,处理好普及化时期高等教育优质资源扩张与区域发展的关系,处理好补足短板、促进公平与突出重点、建设高峰的关系,处理好高等教育发展的内部资源衔接支撑与外部环境的协调适应的关系。通过资源布局优化,适应新时代经济社会发展和科技强国、人才强国的要求,调整优化学科专业结构和人才培养结构,重点发展基础学科、新兴学科、交叉学科和国家战略急需学科,建立起与高等教育强国目标相适应的人才培养体系。
综上所述,为了实现高等教育强国建设目标,我国当前应着力优化高等教育人才培养层次结构,提升研究生人才培养能力;扩大优质高等学校数量和布局,积极扩大“双一流”高校人才培养规模;加快高等教育集聚发展,适应建设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创新高地的新要求;加快学科专业优化调整,适应经济发展与产业结构转型升级需求。
二、优化资源布局,促进高等教育层次结构调整,扩大研究生培养数量及其在高等教育总培养规模中的占比
目前,我国高等教育层次结构呈现金字塔形,高职为主的专科教育与应用型本科为主的本科教育占据了人才培养的主体部分,研究生教育在高等教育人才培养中的占比仍然偏低。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的层次结构与世界教育强国相比存在较大差距,亟须调整优化,以与我国经济发展与科技进步对于人才的需求相适应,与建设教育强国、科技强国、人才强国相匹配,与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相吻合。从国际上来看,世界高收入国家或地区①的高等教育人才培养层次结构呈纺锤形,即专科层次和研究生教育层次占比大体相当,本科教育占比较高。根据有关统计数据,2015-2018年,高收入国家(地区)专科、本科、硕士和博士平均在校生规模占比分别为21.81%、58.24%、17.27%与2.68%。相对而言,我国高等教育在层次上呈现陡峭的金字塔形,2021年我国专科、本科、硕士和博士在校生规模占比分别为45.24%、48.74%、5.10%、0.92%,专科教育规模相对较大,与本科教育规模大体相当,研究生规模仅占6%左右[1]21-29。研究生教育总规模在高等教育人才培养中占比不高,每千人注册研究生数还需提升[2]。2022年,我国研究生在校生总规模为365.4万人。对比世界主要国家,2020-2021年,印度研究生在校生人数为494.5万人;2021年秋,美国研究生在校生人数约为286万人。2018年,在全球经济规模排名前20位的国家中,中国高等教育研究生招生数量占比仅高于巴西、印度尼西亚和沙特阿拉伯。目前,我国千人注册研究生数虽已超过2人,但对比主要发达国家,在2020年每千人注册研究生数排名中,美国已高达10.57人,位居第一;英国已高达7.28人,位居第二。
进入新世纪以来,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快速。从全球高等教育发展维度看,1980-2020年的40年间,高等教育在学总规模增加了3.8倍,从5 000万人增长到2.4亿。而2000-2020年,全球高等教育总规模从1亿人快速增长到2.4亿,大大超过1980-2000年间的全球高等教育增速。从1980-2020年,中国高等教育规模从114.4万人增加到4 183万人,40年间增加了35.6倍,是世界平均速度的9.5倍。从占比上来看,中国高等教育规模从1980年的114.4万人,占世界高等教育总规模的比例为2.3%,到2020年的4 183万人,占比提升到17.4%,40年间中国高等教育在全球的所占比例提升了近6.7倍[1]21-29。在高等教育大扩张时代,我国经济发展水平还处于中等偏下阶段,产业结构还是以工业制造业为主,经济增长还主要依靠物质资源投入和一定知识水平的劳动力投入来实现。这一发展阶段决定了我国高等教育扩张主要通过高职教育和应用型本科教育来实现,高等教育规模结构调整遵循渐进式原则。受制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我国高等教育层次结构呈现“陡峭的金字塔形”,研究生教育占比偏低,专科教育占比偏高;高等教育资源主要投向了高职和应用型本科教育,支撑研究生培养的资源布局投入不足,优化调整滞后。近年来,我国人均GDP超过了1万美元大关,我国经济增长急需转移到依靠科技进步和劳动者素质提高的轨道上来,建设教育强国、科技强国、人才强国更需要高层次人才的支撑和引领。再加上近期伴随青年人就业压力增大,报考研究生的人数逐年提高,研究生生源规模大幅增加,但研究生教育资源整体的供给能力明显不足,研究生教育亟待发展扩张。
我国未来经济发展将更多依靠科技进步与人才支撑。我国“三产结构”已经由原来的第二产业占主导,逐步演进为第三产业占主导。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和“三产结构”的变化,为高等教育层次结构优化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和广阔的需求空间。随着我国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人均国民收入的增长,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需要高等教育层次结构优化调整,即大力发展研究生教育,同时适度压缩高职高专教育占比,适度提高本科教育的占比,大幅提高研究生教育在高等教育中的占比。
三、优化资源布局,加快“双一流”建设,促进优质高等教育资源规模增长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把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学和优势学科作为重中之重。习近平总书记在2023年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要把加快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学和优势学科作为重中之重,不断提升原始创新能力和人才培养质量。“重中之重”,表明了“双一流”建设任务在高等教育改革发展中的必要性、重要性和迫切性。我国高等教育历来重视重点建设,20世纪50年代就确立了重点大学建设制度;改革开放以来,重新确立了重点大学和重点学科建设制度;至90年代初,提出“211工程”建设任务,1998年确立了“985”建设工程,提出在21世纪建设若干所世界一流大学的重任。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提出了建设中国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学和优势学科的战略目标,我国的“双一流”建设取得了重大成效。
纵观新世纪以来,世界主要国家或地区发起的世界一流大学创建运动,已经席卷了亚洲、欧洲、美洲,先后有3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台了具有本国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学创建计划”,这其中既包括传统高等教育强国(如德国、法国、俄罗斯等),也包括新兴的发展中国家(如中国和印度等)。各国或地区所推行的创建计划虽然各具特点,但其目的却存在相似性,都是为了提升大学的综合实力与国际竞争力,为国家经济与科技发展提供支撑,赢得在世界高等教育领域的话语权。
但是,我国“双一流”建设无论规模还是投入,与世界高等教育强国相比,还有很大发展空间。如与美国高等教育结构比较,我国“双一流”高校为代表的研究型大学数量偏少,人才培养规模占高等教育总体培养规模偏低。以2020年数据为例,我国“双一流”建设高校占比为4.97%,一般本科院校占比为41.11%,高职高专院校占比为53.92%;而美国研究型大学数量占比为7.02%,一般本科院校占比为60.28%,两年制学院占比为32.70%[3]33-43。从高校毕业生数据更能看出不同类型高校培养规模的差距:根据美国三类高校2020年的学位授予数据,研究型大学的学位授予数为943 267人,占比为30.16%,一般本科院校的学位授予数为1 167 309人,占比为37.32%,两年制学院的学位授予数为1 017 536人,占比为32.53%,三者毕业生数据基本平衡;而2020年我国“双一流”高校毕业生(除“985”高校外)占高校毕业生的比例为5.08%,“985”高校的毕业生仅占高校毕业生的2.27%(只有约18万人),一般本科院校毕业生占比为52.81%,高职高专院校毕业生占比为39.84%[3]33-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