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国际组织人才发展策略研究

摘   要：国际组织人才的培养、输送与保障对国家参与全球治理具有重要作用。法国是最早创建并参与国际组织的国家之一，其国际组织人才在数量和质量上位居世界前列。在历史和地理优势的基础上，法国政府制定了较为完善的国际组织人才发展策略，具体表现为在人才培养上注重公民教育与专业教育相结合、在人才输送上坚持信息捕捉与项目资助相结合、在人才保障上坚持维护权益与拓展网络相结合。借鉴法国经验，我国可优化国际组织人才培养模式、拓展国际组织人才输送渠道、构建国际组织人才保障网络。

关键词：法国；国际组织；人才培养；人才输送；人才保障

中图分类号：G513         文献标志码：A         DOI：10.3969/j.issn.1672-3937.2025.01.05

一、 引言

向国际组织培养和输送专业人员并提供相应保障，是国家参与全球治理的重要手段。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中国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体系改革和建设，践行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坚持真正的多边主义，推进国际关系民主化，推动全球治理朝着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参与全球治理需要一大批熟悉党和国家方针政策、了解我国国情、具有全球视野、熟练运用外语、通晓国际规则、精通国际谈判的专业人才。[1]然而，目前国际组织中我国职员的数量和所在职位与中国现有的国际地位、人口数量和资金投入不相符。根据中国对联合国的会费贡献第二和地域分配原则，联合国系统中的中国籍国际职员实际比率远低于其应占比率。2019年4月，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报告指出，截至2018年，在联合国秘书处专业及以上职类中，中国籍职员人数合适范围是169～229人，而实际只有89人。同时，中国的高级职位数量也偏少，联合国高级官员D级（Director）分为D-1和D-2两个级别，其中秘书处D-1以上级别职员，美国有42位，英国有21位，而中国只有13位。国际组织人才的代表性不足，不利于我国推进全球治理体系变革、提升在全球治理中的影响力和话语权。[2]

中国正积极提高自身参与全球治理的能力，将培养和输送国际组织人才作为重要的参与途径，但是培养人才需要时间，也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在这方面，法国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其国际组织人才数量和质量较为领先。究其原因，法国是许多国际组织的创始国，且有很多国际组织总部设在法国，这都促使了国际组织对法国人员的招募。[3]此外，除了传统积累和区位优势，法国长期致力于构建、拓展与维护本国的国际组织职员网络。基于此，本文尝试分析法国培养、输送及保障国际组织人才的相关措施，希望为我国国际组织人才发展提供借鉴。

二、历史渊源

法国是最早创建并参与国际组织的国家之一。1816年，第一个国际组织——莱茵河航运中央委员会（Commission Centrale pour la Navigation sur le Rhin）成立，该委员会的主要工作是制定和修改有关莱茵河航运的规定，保障航运自由与平等，从而促进莱茵河航运的繁荣与安全。法国即为该委员会的五大发起国之一。[4]“一战”结束后，世界上第一个综合性、多功能、世界性的政府间国际组织——国际联盟（Société des Nations）于1920年成立，法国是主要发起国家之一[5]，法国人莱昂·布儒瓦（Léon Bourgeois）成为第一任主席，开启了法国人在国际组织担任高级职位的篇章。

“二战”结束后，国际组织如雨后春笋般涌现，1945年联合国的建立具有里程碑意义。法国是联合国的创始国和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同时也是联合国经常预算的第六大捐助国，在联合国和平行动、环境保护、官方发展援助等事业上发挥着重要作用。法国在联合国系统内的职员人数仅次于美国，被视为“代表性过高”的成员国。而联合国十分注重职员分配的地域均衡原则，这对法国输送更多职员产生制约。为突破对正式职员数量的限制，法国于1978年签署联合国初级专业人员（Junior Professional Officer， JPO）项目。通过JPO项目，法国既可以推送更多的青年接触国际组织工作，增强法国的国际影响力，也可以激发年轻一代对国际组织的兴趣。[6]

随着法国加入的国际组织数量的增多，在国际组织工作的法国职员队伍也日益壮大，他们在世界各地自发建立小组，丰富在外生活，促进交流沟通。为建立职员小组的对话机构，法国政府于1982年设立国际职员委员会（Comité des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这是法国第一个有关国际组织职员的官方机构，后来经过多次重组、改名，发展为由法国外交部管辖的国际职员代表团（Délégation aux Fonctionnaires Internationaux，DFI）。自此，法国政府将发展国际组织人才纳入国家外交工作的一部分。[7]

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贸易和金融的全球化发展，各国经济更加相互依存，国际组织的地位也大大提高。面对与发展中国家和英语体系国家的竞争，法国认识到必须采取更加积极主动的政策，维护法国在国际组织中的代表性。2008年，法国发布《外交和欧洲政策白皮书》，其中有关对外行动改革的建议指出，在国际组织职位竞争越来越激烈的情况下，呼吁支持DFI的工作。同时明确了发展的重点：让年轻人有机会从事国际组织工作，鼓励行政部门提交多边体系相关主题的申请，提高国际课程在职业生涯中的价值，调整工作人员借调的框架，更好地确定有关职位的目标，优先考虑战略性中层工作。[8]2017年8月，法国总统马克龙在巴黎就法国外交政策的挑战和优先事项发表声明，指出法国要以联合国组织为重点，充分参与多边机构的国际工作，并积极利用总部位于法国的国际组织优势，如经合组织、欧洲委员会等，发展法国的多边主义外交事业。[9]

法国积极提升其在国际组织中的代表性，也取得了理想的成果。2022年法国外交部数据显示，法国是190个国际组织的成员国，共有20，278名法国公民在联合国系统、欧盟机构以及其他国际组织中工作，占国际组织职员总人数的9%。[10]历史和地理优势是法国公民在国际组织任职占据优势的重要基础，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竞争和挑战的加剧，法国在制定国际组织人才的整体策略和具体措施上也做出了新的努力。

三、国际组织人才发展策略

法国国际组织人才发展策略以人才培养为前提、以人才输送为中心、以人才保障为决心，多措并举，既提升国际组织职员的专业素养，又为其提供信息服务和权益保障。

（一）人才培养：公民教育与专业教育相结合

培养能够胜任国际组织工作的人才是促进国家在国际组织代表性的前提，学校则是人才培养的主要阵地。法国教育系统对国际组织人才的培养渗透在基础教育与高等教育阶段，将公民教育与专业教育紧密结合，体现出全过程、多层次的特点。

国际组织是世界汇合的重要平台，其发展与运行体现各国人民的愿望，国际组织人才更有为世界和平服务、为尊重人的基本权利服务，以及为促进经济发展与合作服务的使命，因此国际组织人才需要秉持更高的行为标准，致力于建设公正与和平的世界。2013年联合国修订更新《国际公务员行为标准》，该准则以国际公务员制度的哲学原则为基础，提出正直、忠诚、独立、公正、宽容、理解、不歧视、性别平等和尊严的指导原则，以此来表达对国际公务员的要求与期望。[11]

法国在基础教育阶段的公民教育十分契合联合国提出的指导原则，有利于帮助法国学生获得胜任国际组织工作的基本素养。法国公民教育的目标是促进对公民身份概念以及与之相关的权利和义务的理解和分析，鼓励学生培养批判、负责、尊重、开放和创造性的公民意识。小学开设专门的公民教育课程，围绕尊重和宽容组织教学，培养学生的相关意识。学生在中学阶段通过公民教育主要学习道德和公民文化相关内容，包括道德良知的形成、对规则和法律作用的理解、批判性判断、责任感。[12]法国公民教育所提倡的价值观与国际组织要求的职员品格较为相似，在某种程度上为法国年轻人前往国际组织工作奠定了思想基础。[13]

在高等教育阶段，培养专才成为适应国际组织工作的重点，法国高校从实施专业的教育体系、提高外语能力、注重出国留学等方面培养能够胜任国际组织工作的学生。拥有专业技能才能承担专业化的工作。法国高等教育系统中的“大学校”（Grande école）是法国特有的精英教育体系，专注于培养政治、师范、商业、管理等学科的专门人才。例如，法国巴黎政治学院（Institut d' tudes Politiques de Paris）作为一所研究型大学，是国际组织人才孵化的场所，在培养气候谈判国际组织人才领域具有丰富的经验。该校围绕环境政策、国际能源等热门议题开设专业课程，培养能够理解和应对复杂问题的全球行动者。调查显示，该校18%的毕业生去往国际组织工作，国际组织职员成为学生就业的热门选择。[14]此外，国际交流能力和全球视野也是法国高等教育阶段关注的重点。语言能力是了解他国文化、与人沟通的前提，懂得外语是学生胜任国际组织工作的重要基础，法国高校开设多门语言课程供学生选择。同时，由于处于欧洲多元文化的环境，法国高校鼓励学生出国留学，通过“伊拉斯谟”计划（Erasmus）等项目为学生到欧洲其他国家学习提供支持，鼓励学生通过跨国流动提高国际交流能力和拓宽全球视野，打下胜任国际化工作的基础。

（二）人才输送：信息捕捉与项目资助相结合

成功输送本国国民到国际组织工作是法国国际组织人才发展策略的中心环节。法国通过专门渠道捕捉并发布招募信息、资助并管理人才项目，从而促进国际组织人才输送。

获取国际组织人才招募信息是输送工作的第一步。DFI隶属于法国外交部，其宗旨是保障法国在国际组织中的代表性。法国外交部在官方网站开创了“在国际组织工作”专栏，由DFI运营管理，浏览量每月约7万次。作为申请者和国际组织招募之间的桥梁，DFI在前期的职位捕捉与推荐中发挥重要作用。一方面，在对国际组织充分调查的基础上，DFI通过每周的电子通讯和领英（LinkedIn）平台，及时发布国际组织空缺职位信息和招募程序等内容。此外，DFI创建了自己的搜索引擎“国际职业在线”，在该数据库中发布国际组织的岗位招聘信息，公众可以直接搜索某岗位的需求人数和条件要求等。另一方面，当申请者拥有意向职位后，DFI会进一步介绍该岗位潜在的挑战、机会和困难，为申请者提供建议，并积极陪同已经通过第一阶段筛选的候选人应对后续的考核。[15]多元化的信息为法国有志于国际组织事业的公民提供了充分的信息。

除了从国际组织官网搜集招募公告，法国还尤为重视保持与国际组织高层官员的紧密联系，获取更多人员招募与晋升消息。在与国际组织的行政部门，尤其是人力资源部门接触时，法国通常会礼节性问候或实地拜访。例如，法国投资促进署曾组织代表团前往华盛顿，与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人力资源部门确定法国人在这些组织的职位，并推荐应聘者；法国外交部办公室主任前往纽约，与联合国的人力资源经理和联合国的法国社区进行接触，表明法国加强国民为联合国服务的决心，并表示会继续精心选送候选人至联合国。访问结束后，还以书信的方式表示希望国际组织能给法国职员更多高级职位的期盼。[16]高层会见和交流不仅有助于法国国民在招聘中获得关注，也可以帮助法国更好地了解该组织的招聘、晋升和安置原则，为后续的输送积累经验。

资助青年实习项目是帮助年轻人获得国际组织工作经验、输送更多国际组织人才的重要途径。为帮助年轻人获得国际组织工作经验，法国外交部资助多个国际组织人才项目。例如，在1978年签署JPO项目就是提升法国在国际组织代表性的举措之一，在某一领域有3年专业工作经验，又有意愿在国际组织中历练的青年人，可以通过JPO项目申请联合国系统下各组织的相关职位。[17]法国每年约资助20个新职位，其目的是帮助这些年轻人在合同结束时能够被国际组织长期聘用。[18]除JPO项目外，与联合国志愿组织（Volontariats des Nations Unies）合作也是法国另一个重要的项目，由法国政府全额资助志愿者到世界各地完成志愿服务，2022年法国外交部资助7名青年志愿者和18名青年志愿专家参与该项目。[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