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救教师的“累”,从缓解情绪劳动压力开始

作者: 李慧 索长清

20世纪中叶以来,随着服务业在社会生产中占比和重要性的与日俱增,一种付出情感支撑生产经营过程的劳动形式——情绪劳动,成为继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后受关注的第三种劳动形式。本质上,情绪劳动是个体通过对情绪的控制、调整和表达付出心力的过程,使自己的情绪表现尽可能符合组织规范和服务对象的需求,从而获取劳动报酬。当工作中有人际互动,个体就需要进行情绪工作,因此,情绪劳动普遍且必然地存在于每个职业中,不应判定“是否”为情绪劳动,而应衡量何种“程度”的情绪劳动。

幼儿园教师每天面对与幼儿、家长、行政人员、同伴互动中的工作和挑战,有时觉得充满希望、喜悦与成就,有时感到挫折、沮丧与怀疑,这些情绪无法独立于教师的专业工作与生活,更无法从行动或理性反省中抽离。幼儿园教师的情绪劳动既体现着教师的个人能力,也是教师的职业操守。

幼儿园教师是“高度情绪劳动工作者”

幼儿园教师需要按照某种特定的要求管理自己的情绪感受和表达,并对专业和工作对象倾注较多的情绪情感,从而使得保育教育幼儿成为高情绪劳动的工作和职业。

专业规范与组织期望要求教师在和幼儿互动时,要视情况调整自身的情绪表现方式或感受,这意味着教师即便在面对不开心、挫折、疲惫甚至愤怒的情况下,仍需要努力修正和控制负面情绪,以微笑、拥抱、鼓励等方式表达关心和支持。有教师指出,“当老师感觉心累,它不像完全体力上的累,心比身体还要累。因为要把注意力放在每一个孩子身上,在必要时给予他们积极正向的回应和反馈,每天面对30个孩子不同的问题,有时一件事要强调很多遍,这种长时间、高频次的肢体动作、表情和神态特别容易疲劳”。

从入园时热情地接待幼儿和家长、安抚哭泣的幼儿,到一日生活中时时刻刻关注幼儿情绪、协调幼儿之间的矛盾冲突,再到与搭班教师及保育员保持良好的沟通协作、与园内其他同事及行政人员和谐交流,尤其是作为“沉默的大多数”,“即使不认同领导的某些要求,也不愿意在公开场合表达自己的意见,也不会有激烈的‘抗争’,大部分教师仍会选择顺从指示”,最后到离园后与家长沟通、处理一些突发事件等,无一不需要幼儿园教师情绪情感上的付出。因此,幼儿园教师是高度情绪劳动工作者,在单纯的教学工作之外,还要付出巨大的情绪劳动。

家园沟通成为教师情绪劳动的主要负荷

家园沟通是一种包含情绪实践的人际交往活动,不仅涉及教师和幼儿之间教与学的互动,还包含教师与家长之间的情绪互动与关系建立。近年来,社会大众对于幼儿园教师的要求与期待越来越高,同时伴随教室监控、亲师网络沟通等技术和媒介的普及应用,幼儿园教师要面对的人际互动比以往更为频繁和多样,甚至蔓延至“八小时以外”。幼儿园教师与家长互动,要以稳定的情绪让家长感受到教师的耐心和爱心,以符合大众对幼儿园教师形象的期待。

幼儿园教师的情绪劳动可分为浅层扮演与深层扮演。浅层扮演是教师改变面部表情或声调等,借此进行伪装,隐藏内心的真实感受;深层扮演是教师借由调整或改变内在的情绪状态与认知,带动外在情绪表现的改变,使其达成组织和专业的要求。相比之下,许多幼儿园教师在家园沟通中的情绪劳动更多的是一种浅层扮演,即虽然觉得家长的要求并不合理,但由于角色要求使然,只能压抑内心的真实感受,用大众期待的口气与表情与家长沟通,造成内外感受不一致,这样往往造成教师个人情绪失调。有教师指出:“幼儿园的家长工作比较烦琐,小到孩子尿裤子,大到孩子受伤,都要和家长及时沟通。如果有事情不及时向家长解释清楚就会引起一些误会或矛盾。前几天,一个孩子踢桌子,我看到后就提醒他不要踢,然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腿。孩子回家后就和家长说老师打他,打得很疼。之后,家长和我联系,我就要耐心地向家长解释清楚。”也有教师谈道:“下班后,我都害怕手机响,一看是家长,我就觉得糟了,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我拿着手机得停顿好几秒,脑子里过一遍今天的事情才接。接起电话还要客客气气地与家长沟通,感觉老师就是一个‘表演家’,随时切换情绪。”

在互联网的家园沟通中,幼儿园教师也需要付出一定的情绪劳动。比如,与家长微信聊天时,用“好滴”“好嘞”代替单一的“好”,用表情符号时要结合语境和情绪状态准确表达,常常需要字斟句酌,无形中也消耗了个体的情绪,占用了下班后的休息时间,增加了情绪劳动的负荷。

幼儿园教师情绪劳动的组织与个体赋能

适当的情绪劳动策略能给幼儿园教师带来诸多积极影响,教师若能敏锐地感知需要进行情绪劳动的情境并付诸努力,便能够体会到对工作内容的掌控,提高个人成就感和组织绩效。发自内心地表现情绪,自然地流露情绪反应,是最理想的情绪劳动状态,但有不佳情绪又不得不积极应对外界时,就需要采用浅层扮演和深层扮演策略。若倾向采用浅层扮演而非深层扮演,长期的情绪劳动负荷就会增加教师职业倦怠,加剧个体枯竭程度和离职倾向等。既然情绪劳动是幼儿园教师的工作常态,幼儿园与教师个人都应重视情绪劳动问题。

组织赋能强调幼儿园应为教师情绪劳动提供积极的组织支持和组织关怀。如果教师能够感受到组织的支持和关怀,职场中的负面情绪、工作压力与情绪劳动负荷也能得以缓解。首先,幼儿园应重视教师的福祉和尊重感,通过多种奖励制度或形式,塑造教师职业认同感,使其愿意为幼教工作奉献自己的心力和热情。这样,他们对情绪劳动的目标和任务将产生一定认同,进而采取深层扮演的策略,调节自己的内心感受与情绪状态,并从中获得更多的成就感与幸福感。

园长应以教师为中心,尤其要认识到幼儿园教师群体往往具有“全女性”特点,要用相互尊重、情感沟通等柔性管理方式,关注和倾听教师的需要和诉求,为教师的工作和生活提供支持、鼓励与关怀。特别是,教师在工作中难免遇到非理性的家长,园长应给予教师精神上的支持和工作上的协助,让其有一种组织与教师在“同一战线”的感受。现实中,一些园长“在面临家长投诉或问题时,往往站在家长一边,让教师有一种被‘背刺’的感觉”,进而承受更大的情绪伤害。殊不知,园长的一句“别怕,有我在”的力量有多大,可以让教师对工作更有动力和热情,对所在幼儿园更有归属感。

幼儿园应在常规的入职培训与专业学习中,加入情绪调节和情绪劳动的相关专题培训,了解教师面临的情绪问题与困境、情绪表达的方式和渠道,提升教师正向思考和调整心态的能力,减轻情绪劳动造成的负面影响。幼儿园可以组织和鼓励教师之间的专业交流,也可组织聚餐、出游等集体活动,形成同伴间的情感性支持力量。针对特殊的家长问题和幼儿问题,可以开展问题式教研,为恰当有效地解决相关问题提供策略和集体智慧。

就教师个人而言,首先应将适切的情绪劳动作为专业实践的规范与标准,不断提升个人的专业素养与职业操守。只有将专业规范内化为日常的专业理念与行为,才能在进入专业角色时,避免过多地由浅层扮演产生的情绪压力与内耗。尽管幼儿园每日的保教工作繁忙琐碎且重复,但面对的对象、情境、内容都是不一样的,当教师创造性地迎接每天富有挑战性的工作时,幼儿的成长与进步自然成为教师担任教职的动力与满足之源。

教师也需要不断提高自身情绪调节能力和情绪劳动素养,减少使用浅层扮演策略。可以通过深层扮演中的“注意力转移”和“认知改变”两种方式进行积极情绪调节,即多想想其他愉快的事情或做其他的工作来转移注意力,以及改变看待问题的角度。如,常常不能坚持完成积木搭建任务的小明,难得完成了任务,尽管花的时间比较长,搭建得不够好,但教师转念想到小明能够坚持完成一项任务,已经较以往有进步,值得鼓励。因此,教师调整心态,真诚地表现出开心的情绪。正确认识情绪并采用适切的情绪劳动策略,可以有效地避免情绪劳动产生的“累”和困扰,从而做一个专业的、幸福的幼教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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