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视频泛滥下，当“讲故事”被渐渐遗忘

第十九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报告显示，我国成年国民人均每天读书时间最长为21分钟，在校学生课余时间会阅读的比例不足20%，更多的时间耗在了短视频等网络消遣上面。不知不觉中，大量的短视频与碎片化信息逐渐充斥着儿童的日常生活，使他们遗漏和错过了太多东西。每天应用程序的推送，使他们将知识与自己对信息的理解停留于表面；碎片化阅读，使他们只粗浅地了解事实，却不了解事实背后的原理和逻辑。久而久之，他们的思维变得越来越狭隘……儿童需要汲取适宜的养分获得健康成长，故事就是一个绝佳的载体。然而，当前短视频泛滥，如今的儿童还需要故事吗？为了爆款文而讲故事对儿童的学习和成长会产生怎样的影响？从口口相传给孩子讲故事到机器人讲故事，存在哪些缺失？

信息爆炸时代，儿童的故事需求。故事是儿童获取各类信息的主要途径。阅读和讲述故事，能够提升儿童的语言表达能力、逻辑思维能力、想象能力，帮助儿童理解情感、学习道德价值观，培养他们的同理心和社会责任感。美国未来学家丹尼尔·平克在《全新思维》一书中提出，我们正在从信息时代走向概念时代，这个时代更加重视“高概念”和“高感性”能力。这种全新思维包括：设计感、故事力、交响力、共情力、娱乐感、意义感。可见，读故事、讲故事的能力，依然是儿童健康成长的重要构成，是儿童迎接未来挑战的重要能力。同时，生活中不难发现，一些幼儿喜欢不厌其烦地听爸爸妈妈讲着同一个故事，儿童图书馆里儿童专注地讲听故事。这些折射出儿童内心深处对故事留存着的强烈需求。

可是，在信息爆炸、科技迅猛发展的时代，儿童每天接触到的信息数量急剧增加，集中注意力的时间在不断缩短。过去，讲述一个故事可能需要一整晚的时间；现在，观看一个短视频仅需几十秒。短平快的见闻方式逐渐取代了慢悠悠的讲解回味方式——“故事”逐渐走向没落，淡出儿童的视野。这究竟是在满足、适应，还是误导、歪曲儿童的故事需求？

为了爆款文而讲故事将带来双重伤害。在“内容为王”的时代，谁在最短的时间内创造出具有吸引力的新奇内容，谁就能获得更多的点击量和关注度。为此，有人用戏剧性的、颠覆性的叙述讲述极具“网感”的故事，“蹭流量”“博眼球”的情况屡见不鲜。

对讲述者而言，长期为了爆款文讲故事，必将背离讲故事的初衷，卷入浮躁、功利与异化。讲故事，是人之本能、人之天性，为的是表达自我或见闻他人的生活境遇。故事存在意义的前提是真、善、美的融合，是自然、真实、自我的自由表达。为了爆款文讲故事，往往流于穷其所能甚至不择手段地吸引眼球、引发关注等形式。它不需要关乎自己的真切生活或感悟体悟，不需要关乎内心深处真实的强烈情感，脱离了对个体自身生命源头的关注关怀与真实抒发的初衷。

对听故事的儿童而言，这些故事明显不符合他们的身心发展需求。年幼儿童的心智发展尚未成熟，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和理解有限，缺乏必要的选择与判断，此时外界环境与信息质量对他们的影响巨大。同时，年幼儿童的大脑处于发育的第二、三个高峰期，爆款文的持续灌输不仅能剥夺他们的注意力，使他们错失儿童想象力、创造潜能、阅读习惯与认知能力等关键成长期，还会将他们引向志趣低俗肤浅、心智狭隘慵懒、心理急躁功利的不健康之路。

好的故事不仅能够自由真实地表达自我，还能为儿童提供趣味和哲理，不仅能激发儿童的想象力，还能在他们心中种下善良、正义、勇敢等美好品质的种子。我们要为儿童创造一个充满关爱和温暖的故事世界，让他们在快乐的阅读中茁壮成长。

机器人代替不了口口相传地讲故事。当今，智能技术日益趋于成熟，各种早教辅助软件、人工智能产品，如智能点读笔、故事机器人、早教机等花样越来越多。这些智能学习机器填充了繁忙父母的陪伴疏漏，解决了祖辈缺乏相关能力的困难，吸引了儿童的注意力并灌溉下大量新鲜知识与信息。功能强大的机器人或智能器具受到了很多家庭和孩子的欢迎，可是，机器人讲故事真有这么好吗？通过深入研究不难发现，机器人讲故事尚不能代替口口相传地给孩子讲故事。

第一，机器人讲故事使故事失去了口口相传时的温度与智慧。口口相传讲故事是主体与主体间的接触、交流、依偎。讲故事的过程，人与人心理拉近，心灵相通，心生满足，感恩愉悦。讲故事者融入自身的人生经验与智慧，同时因人因场景而灵活变化。而机器人讲故事时缺乏人性化的交流和情感共鸣，难以真正触及儿童的内心深处。

第二，情感丰富性、准确性感知的缺失。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故事中的人物形象、情节和价值观得以深入人心，讲故事的过程中充斥着不同情感，面对面讲述时抑扬顿挫的语调变化会使故事情感的表达更加准确，让儿童对于故事的理解更加深刻，对故事内容的接受度、专注度更高，对孩子的心理成长和性格塑造产生深远影响。而在机器人讲述故事时，尽管其能精准构建情节框架，却常因缺乏人类情感的细腻层次，使得故事的情感丰富性大打折扣。同时，对儿童微妙情感反应的感知缺失，也让故事的传达难以触及儿童最柔软的部分。

第三，社会性发展契机的剥离。在口口相传讲故事的过程中，故事作为载体，通过与家人、同伴互动，能够培养听故事的儿童沟通能力、情感理解能力和社交技能，从而更好地锻炼社会适应性。使用机器人讲故事时，儿童面对的是一部冰冷的机器，这使得他们在现实社交场合中的沟通能力会受到影响。过度依赖人工智能产品导致儿童的社会性发展出现一定问题。

第四，想象空间与片刻思考的缺失。虽然人工智能产品能提供大量的教育资源，但它们无法替代教师的灵活性与适宜性。儿童在聆听故事的过程中，可能会产生难以解答的疑问，这时需要教师或家长停顿片刻，针对儿童的问题进行启发或解答，适时适当地进行引导式提问，从而使故事所蕴含的内涵发挥最大的作用。然而机器人只会执行命令，不会给随机性的提问留下思考的空间，难以启发儿童自己想象。

故事润泽着儿童的精神世界。好的绘本、优秀的著作、长篇的故事，蕴含着丰富的历史文化与人文精神。在讲故事的过程中，我们需要充分理解和解读故事，多角度地思考、对话、讨论与想象故事的逻辑与内涵。在故事交流中，既能提升儿童对复杂故事的深刻理解与体会，又能提高儿童鉴赏故事的审美观、价值观，同时使儿童讲故事的能力在潜移默化中慢慢升级。未来，我们希望能更好地传递经典、优质的故事，让故事成为儿童身心健康成长的载体，鼓励其通过交流和传承故事，弘扬真善美的智慧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