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洋气的史老师
作者: 白静教女儿读国际音标时,我时常会想起自己的英语启蒙老师,想起他教我们读国际音标、领读单词时的情景。
80后的我,是从初一开始学英语的。小学毕业时,顽固而偏执的父亲素来认为我的第一名不是“抄哈的”就是“用咸菜夹馍馍跟老师换哈的”,居然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让我去距家有40里坑坑洼洼泥土路的另一个乡镇读初中,原因是“那里的教学质量好”。尽管考语文时不小心睡了一觉,醒来后才慌里慌张完成作文的我还算争气,在激烈的竞争中,考上了那所闻名十里八乡的初中,向父亲证明了我的成绩不是抄来的,更与咸菜无关。
我们的语文老师,甚至数学老师,上课都用普通话,尽管是“醋溜普通话”,但对一个连乡镇街道都没去过的偏远农村的孩子来讲,高级感顿生。而让我觉得更高级的,是我们的英语老师。
他岁数不大,约莫30岁出头,长得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一身灰色西装略显宽松,留着不疏不密、修剪整齐的一字胡。他的一举一动、一腔一调,总是优雅得体,一副儒雅又洋气的书生模样。上课时,他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且不苟言笑,这自然让班里大多数和我一样英语零基础的学生望而生畏。每天上课时,除了三个暑假上过英语补习班的学生踊跃发言外,其余我们这些村里的“野孩子”,总是在史老师的一次次提问、一遍遍扫视中,自惭形秽地耷拉着懵懂无知的空脑袋瓜,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一次上课时,史老师实在不能忍受如此沉闷的课堂气氛,便暂停了“一对三”的尴尬教学,问我们为什么上课不抬头、不说话,是不喜欢英语还是不喜欢他。尽管他一改平日上课时的威严,态度真诚而友善,但这样的问题依然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涟漪。我偷瞄其他同学,他们一个个低着头红着脸更加地尴尬。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又像凝结在了那一刻。真如同不在沉默中爆发,便会在沉默中灭亡一样,我竟鬼使神差般地举起了手。在同学们惊讶的眼神中,我吞吞吐吐道:“老师,就是,你上课不笑,我们看着你都吓得很,所以不敢说话。”听了我的话,史老师居然笑了笑说:“上课要讲课呢,笑着怎么讲课?”虽这样说着,但他的笑容却如同冬日的一抹暖阳,班里顿时冰雪消融。
因为这一次的“破冰行动”,史老师不仅学会了笑着讲课,还学会了幽默。有一次分角色朗读课文时,有个同学老老实实地读了一句“happy birthday”,却被老师叫停了。我们都一脸愕然,老师却说:“想想如果你是鹦鹉波利(当时英语教材里的一个角色),你应该怎么说?”看到那位同学满脸通红、不知所措,老师便让我们先练习,听听自己说得像不像一只鸟儿。于是各种声音此起彼伏,课堂一片沸腾,我们便知道了不仅是语文,英语朗读也要关注不同角色的感情、语调和节奏,英语课也能活色生香。
我不知道史老师毕业于哪所学校,但我坚定地认为他绝对是英语专业科班出身。因为他任教的一、二、三班的学生,把自行车读“bike”、风筝读“kite”、十一读“eleven”,而四、五、六班的英语老师教的却是“拜客”“开特”和“一来翁”。史老师教我们读单词,不是一味地“蛮教”,他还授我们以“渔”——教我们读国际音标。看着他嘴巴认真地或开或合、或扁或圆的样子,我们虽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会尽力地开合自己的嘴巴,一遍又一遍地跟着他读那些单双元音和清浊辅音,读得好玩又洋气。得益于此,在之后的英语学习中,我便没有了紧张尴尬之感,常常感到“so easy”。
初中毕业时,我去找史老师写毕业留言,他笑眯眯地写下一句英语,俊秀飘逸、儒雅洋气。之后,高中、大学,乃至研究生时期在外教的课堂上,我依然觉得20世纪90年代,那所乡镇初中里我的英语启蒙老师——史老师的发音标准而纯正,毫不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