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超:帮一名孩子就是帮一个家庭
作者: 邢晓凤
广州从化区位于广州市东北部,地处偏远,山脉连绵,山谷间分布着古村落,民风淳朴。1990年7月,覃超来到广州市从化区吕田中学担任乡村英语教师,33年来,她踏过吕田的山山水水,深入学生家中家访。山区学校留守儿童较多,单亲家庭、贫困家庭学生占比较大,家长也想好好教育孩子,但苦于找不对方法,学生心理问题较为严重。为了帮助更多的学生和家长解决问题,覃超开始研究心理学。2012年,覃超进入华南师范大学进修心理学,曾考取国家二级咨询师证、婚姻家庭咨询师证、国家绘画分析师证及儿童绘画指导师证。2020年成为学校专职心理教师,她利用绘画心理技术,分析了30000多张学生“房树人”绘画,以画读心,为学生提供心理援助和心理咨询600多次,完成危机事件干预26次,成功转介6人,改变了许多学生及家庭的命运。
陪伴也是一种力量
做英语老师时,覃超是最负责任的英语老师;做心理老师时,她是最贴心的“妈妈”。1990年7月,覃超刚来到吕田中学,发现农村学生英语基础普遍较差,她便根据每个学生的情况制订不同的学习计划,一人一案,对于基础差的学生,她一边教新知识,一边从初一开始快速回顾复习,哪个地方差就在哪个地方突破。学生小克刚入班时,英语成绩只考了40多分,他在走廊里崩溃大哭。覃超说,你痛苦,说明你想进步,你愿意学,老师会当你的引路人,但关键还在于你。在覃超的细心指导下,中考时小克英语考了106分。如今已大学毕业在清远做公务员的小克说:“遇到覃老师是我今生最大的幸运。”
一个懂心理学的英语老师究竟有多厉害?覃超舌战群“生”的事儿,至今让人津津乐道。每年中考前,班里都有很多学生趁上课偷偷写同学录,这种现象屡禁不止。于是,覃超进行了一次“课堂上写同学录到底该不该”的主题辩论。覃超深谙学生心理,每句辩论都能抓住关键点,让学生心服口服。覃超一战成名,课堂上写同学录的现象从此销声匿迹。
学生小锐沉溺于游戏,家长屡劝不听,有一次被逼急了,小锐直接跟父母对打起来。家长头疼不已,打算把他送到武术学校接受管教。覃超发现小锐对前沿的知识非常感兴趣,一聊游戏话题,小锐眼中放光,滔滔不绝。覃超说你这么喜欢游戏,将来可以做研发,但前提是要把成绩追赶上去,将来才有更多选择的机会。有了学习动力,小锐进步很快,中考英语考了138分,如愿进入高中,大学毕业后在上海从事AI方面的工作。
“懂得心理学,就多了一个抓手,可以走进孩子的内心。”覃超善于做思想工作,带过“火箭班”,最难带的班也教过,后来很多老师便把一些问题学生交给她带。2012年,班里转来一名叫阿欣的学生,她眉头紧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覃超找她谈心,她都回答“没事,我很好”。陪伴也是一种力量,直到第7次,阿欣终于愿意与覃超交流。经过12次心理辅导,阿欣走出了抑郁的困境,这次成功的心理危机干预坚定了覃超学心理学的信心。
“没有覃老师搞不定的事儿”
“从孩子一生的发展看,身心健康是最重要的,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身心健康的基础上。一些规模较小的乡村学校,没有条件配备专职心理老师,但心理问题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覃超不无忧虑地说。做了专职心理教师后,她在学校用“房树人”绘画进行摸排评估。在统一测评中,发现学生小彦存在严重的心理问题,家访后得知,小彦妈妈是红斑狼疮病患者,有家族精神病史。小彦幼年时就表现出多动,上学后,在教室根本坐不住,动手动脚,还特别爱骂人。
一次,小彦在教室跟同学争执,情绪爆发,撒泼打滚,还跳到楼房栏杆处嚷嚷着要跳楼。覃超赶来,好言劝慰,刚安抚好他的情绪,小彦父母赶来了,手里拿着绳子说要绑他回去。小彦又开始大哭大闹。覃超把他带到心理咨询室,问他:“你能跟老师讲讲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不想讲,我讨厌那个人!”“能告诉老师你讨厌谁吗?”“我不想提他的名字!”覃超将“房树人”心理测评的花名册递给他,小彦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字。“你想对这个同学说什么吗?”小彦咬着嘴唇,“沙沙沙”在纸上一顿乱画,写了一堆骂人的话。覃超没有制止他,也没做任何评价。
宣泄完情绪,小彦舒了口气。覃超便带他画曼陀罗,小彦一下子抽到了观音娘娘,他很惊喜:“我妈妈喜欢拜观音娘娘——但她发起火来,很恐怖,歇斯底里,能从晚上十点骂我到凌晨三点。”小彦的声音低了下去。开始涂色了,小彦涂上了明亮的黄色,又涂上了红色。暖色调的颜色证明此刻小彦心里的负向情绪已经得到了释放。然后,他拿起小木偶,摆了10个造型,从跑步的造型中,覃超看出了他内心的焦虑,便对他做了心理辅导。离开时,覃超送了他一套曼陀罗卡,让他画完后讲讲画曼陀罗的感受。
“心理学就是洞察人性,共情是建立关系的第一步,要站在孩子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每个人都不是一座孤岛,生命的本质是渴望被看见。只有让孩子感受到温暖和关怀,他才会慢慢敞开心扉,内心的能量才能流动起来。一旦心生正能量,他们的行为就会发生良性改变。”覃超说。
新冠肺炎疫情后,学校对初三学生进行心理测评,发现成绩下降明显的孩子,符合筛查标准。其中女孩晶晶在波浪线上画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只帆船在茫茫的大海上飘零;在竖线上画了一朵纤细的花。花代表着孩子渴望成功,但得不到滋养,足见孩子的社会关系系统出了问题。
覃超找晶晶聊天,一聊她就哭,什么话都问不出来。家访后发现晶晶父母正处于离婚分居状态。覃超提出约谈晶晶父亲,晶晶妈很抗拒:“不要让她爸回来,我女儿很讨厌他!”覃超把晶晶画的“房树人”给她看,画面上是一栋房子、两棵树、一个人,那个人与右边的父亲之树距离很近。“孩子离爸爸近,说明她内心很渴望爸爸的爱,她排斥爸爸只是一个表象,不排除有点讨好你,想让你开心一点。”见晶晶妈有所触动,覃超便联系了晶晶父亲,他爽快答应周末回家。之后覃超从专业的角度对晶晶父母进行婚姻指导,双方都有所反思,家庭氛围逐渐改善,晶晶的成绩也回升了。如今晶晶妈逢人便说:“就没有覃老师搞不定的事儿!我们晶晶能考上大学,多亏了覃老师,没有她,我们家都得散。”
把责任无限延伸
不光是学校的孩子,覃超还会把责任无限延伸。如今她是从化区心理骨干教师、片区专家,也是吕田镇妇女联合会兼职副主席。
一次,一所民办学校因为有自杀倾向的学生向教育局求助,教育局委派覃超前去进行危机干预。女孩小歌自杀过很多次,学校严防死守。小歌爸爸在外地做生意,妈妈去了香港。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间,妈妈失联了。小歌担心妈妈,外婆没好气地告诉她:“你妈生病在ICU!”而爸爸置之不理。小歌精神崩溃,半夜大喊大叫,同学们排斥她,小歌割脉、抠喉咙,刚开始还觉得疼,慢慢就麻木了,看到血会有一丝兴奋感,她说那时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覃超多次对她进行心理辅导,并约谈家长,建议带她去脑科医院治疗。在覃超的指导下,小歌脸上有了笑容,跟妈妈也联系上了。
覃超庆幸自己学了心理学,能够帮助更多的人,解决学生的种种“疑难杂症”,能给家长、教师提供援助、辅导。
学校有一位女教师,对丈夫要求严格,不许丈夫喝酒、打麻将,丈夫喜欢看短视频,偶尔会去打赏。她很苦恼,觉得丈夫没有上进心,疑神疑鬼。夫妻因为沟通不畅,家庭濒临解体。覃超利用数字心理学,分析出女教师是4号人格,缺乏安全感,做事严谨保守,不善变通;她的丈夫是5号人格,追求自由,爱面子,拖延逃避,不愿意受限。覃超便教她如何跟丈夫委婉沟通,给足对方面子,以情感化人。
“有技术能帮人是好事。只有自己丰盈了,才能有能力去丰盈他人。帮一名孩子就是在帮一个家庭,如果放弃一个有心理问题的孩子,把他过早地推向社会,将会给社会增加负担,学校是教育孩子的地方,在学校能解决的问题,决不推给家庭、推给社会。”覃超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