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政治教育说理的本质内涵、目标预设与实施策略

［摘 要］从马克思主义辩证唯物主义关于事物本质的观点来看，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说理。要说好理，就要在目标上增强说理的底气和信心、遵循说理的合理性依据、提升说理的内在影响力，做到有理讲理、说理在理、说理有力；在实践上注意运用学术，有学理性地把道理讲深、巧用问题，有针对性地把道理讲透、善用故事，有亲和力地把道理讲活。

［关键词］思想政治教育；说理；教育本质；铸魂育人；理论素养

［中图分类号］G6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5843（2023）06-0052-09

［DOI］10.13980/j.cnki.xdjykx.2023.06.008

2022年4月2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人民大学考察调研时强调：“思政课的本质是讲道理，要注重方式方法，把道理讲深、讲透、讲活，老师要用心教，学生要用心悟，达到沟通心灵、启智润心、激扬斗志。”［1］这一重要论述为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提供了根本遵循和行动指南。针对思想政治教育说理被误解及其实效性有待进一步提升的状况，在学理上廓清思想政教育的本质，设定合乎思想政教育本质的目标，探寻其实施的策略，对于推进新时代思想政治教育守正创新，落实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培育担当民族复兴重任的时代新人，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一、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在于说理

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工作，首要任务是准确把握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一段时间以来，受西方思潮的影响，许多流行的理论片面夸大思想政治教育的个别要素、环节和方面的价值，构建出许多偏离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理论，不利于思想政治教育的守正创新。为此，有必要在理论上廓清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

（一）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研究概况

自思政政治教育学科建立以来，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是什么”的研究一直是人们关注和研究的基础性、前沿性问题。近三十多年来，学界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形成了许多富有智慧的成果，归结起来，大致形成了以下三类观点。

一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一元”的或唯一的。孙其昂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政治性。”［2］石书臣立足于唯物辩证法关于事物本质论的角度，提出：“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意识形态性，是由上述三个基本条件共同规定的。”［3］刘书林基于对列宁“灌输”理论的分析，指出解决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矛盾只能通过“灌输”来完成，必须“坚持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灌输的重要论断”［4］。骆郁廷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思想掌握群众，因为思想掌握群众反映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内涵，体现了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本属性，凸显了思想政治教育同其他社会实践活动的本质区别。”［5］

二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并非“一元”，而是“二元”的。程国定认为，“思想政治工作具有政治性与非政治性的二重属性，而且这二重属性在本质上是统一的”［6］。陈志华从界定本质属性的两个内涵入手，即“第一，本质属性应贯穿思想政治教育活动的始终，是思想政治教育活动中最普遍最一般的固有属性且规定和影响其他派生属性（非本质属性）；第二，本质属性应该是思想政治教育变化发展的根据”，指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属性应为政治性与科学性的有机统一”［7］。李合亮认为，思想政治教育存在“工具性本质”和“目的性本质”［8］。许瑞芳、张志恒认为：“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应为思想政治教育者进行精神生产及其与受教育者进行精神交往的活动，这个活动以实践作为中介，以社会主导意识形态作为旨归。”［9］

三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既非“一元”，也非“二元”，而是“多元”的。郑永廷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主要体现为其目的性、实践性、超越性三个方面”［10］。王健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政治目的性由基本矛盾决定、内容历史性是指随着时代变化而变化、手段多样性是指思想政治教育的方法多样性”［11］。关于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多元认识，李辽宁等学者先后撰文指出，“本质”并非“本质属性”，不能将二者混淆起来，而学界对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多元本质的概括实际上均为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在属性的表现，而非本质本身［12］。笔者认为尽管人们对事物本质的认识方式可以是多维的、多样的、立体的，但是本质只能是“一元”的。

（二）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概念厘定

本质与本质属性是两个既密切相关又有重要区别的概念，在探究思想政治教育本质前就要做深刻把握和严格区分，否则就会导致认识不清，陷入逻辑混乱。对于事物的本质，黑格尔有清醒的认识，他指出“质是与存在同一的直接的规定性，……某物之所以是某物，乃由于其质，如失掉便会停止其为某物”［13］，“根据就是内在存在着的本质，而本质实质上即是根据”［14］。从对概念的内涵把握来看，黑格尔确实要比许多庸俗唯物主义者深刻得多，他把本质作为事物的内在依据的理解是值得肯定的。马克思对本质概念的理解与黑格尔是基本一致的，但有所不同的是，马克思始终把事物放在人的现实的、感性的实践活动中加以理解。在考察人的本质时，马克思指出：“费尔巴哈没有对这种现实的本质进行批判，……因此，本质只能被理解为‘类’，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普遍性。”［15］他还指出：“可以根据意识、宗教或随便别的什么来区别人和动物。一当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人本身就开始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16］显然，在这里，马克思把“意识、宗教或随便别的什么”当作人的本质属性，而“人开始生产自己的生活资料，即迈出由他们的肉体组织所决定的这一步的时候”才是人“把自己和动物区别开来”的那个本质。而人之所以为人，其最根本的根据在于人的生产劳动。

那么，思想政治教育的根据在哪里呢？马克思指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17］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种特殊的“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自然隶属于社会实践的范畴。思想政治教育是社会实践的产物，其发展依赖于社会实践的进步，其特殊性价值在于为社会实践提供思想指导。马克思指出：“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18］实践的发生总是伴随着人的价值追求，人们之所以开展思想政治教育原因在于思想政治教育具有满足人的某种特殊需要的特殊功能。而思想政治教育满足人的需要的方式是解决人在需要上的矛盾，人在需要上的矛盾为思想政治教育提供了必要条件，而解决人在需要上的矛盾的活动则直接创造了思想政治教育本身。因此，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不仅取决于它实践什么，还取决于它怎样实践。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本质是事物的内在依据，对本质的追问，就是要探寻事物是其所是的内在根据。而本质属性，是事物之所是的指认，即能够反映事物的本质故而一经人们掌握就能够用其区别其他事物的特殊性能。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是是其所是的根据，而思想政治教育是其所是的根据并不是什么先天固有的类规定性，而在于其为一种特殊形式的实践。

（三）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逻辑论证

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种特殊的实践活动，其特殊性有两点：一是思想政治教育要面对和解决的矛盾具有特殊性；二是思想政治教育要面对和解决的这种矛盾的实践方式或作用方式具有特殊性。这两个方面的特殊性既是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外在表现，也是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内在规定，也是我们进一步考察思想政治教育本质的关键。辩证唯物主义认为，考察事物的本质要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特殊矛盾。毛泽东同志指出：“任何运动形式，其内部都包含着本身的特殊矛盾。这种特殊的矛盾，就构成一事物区别于他事物的特殊的本质。……每一物质的运动形式所具有的特殊的矛盾，为它自己的特殊的矛盾所规定。”［19］思想政治教育要面对和解决的矛盾不是物质方面或其他方面的矛盾，而是精神方面或思想方面的矛盾。只要这一矛盾存在或没有被解决，人们对思想政治教育的需要就不会消失，而一旦人们选择了从事解决这一矛盾的思想政治教育活动，思想政治教育就获得了占有自己本质的可能。例如，我们不把经济活动或生产劳动当作思想政治教育是因为经济活动所要解决的是物质方面的矛盾，而不是精神方面或思想方面的矛盾。

对于思想政治教育而言，解决其主要矛盾的方式能够反映其本质。矛盾具有多样性、层级性，因此解决矛盾的方式也具有多样性、层级性。从物质与精神的关系看，物质矛盾低于精神矛盾；从精神世界的内部来看，心理矛盾低于思想矛盾。这些不同层级的矛盾一般对应相应层级的化解方式。例如，物质矛盾一般使用经济手段来解决，心理矛盾一般使用心理诊疗的手段来解决，而思想矛盾一般通过思想教育来解决。而且特定矛盾的解决必须依靠与此相适应的特定的方式。例如，可以通过改善人们的经济状况化解其因经济问题带来的心理压力，却难以以此提高其抗压的心理素质；可以使用心理诊疗的方式化解人们的焦虑，却难以使人成为一个荣辱不惊的君子。在思想政治教育中所常见的解题低效或无效的现象都是由化解矛盾的方式与有待化解的矛盾的错位尤其是使用低级的解题方式解决高级的矛盾所导致的。思想政治教育所要面对的矛盾是人们在思想方面的应然与实然之间的矛盾。对于思想政治教育而言，解决这一矛盾的活动或活动方式只能是使用思想来说服、改造和塑造人的活动或活动方式，而用思想来说服、改造和塑造人的活动的实质乃是一种说理活动。

二、思想政治教育说理的目标预设

马克思指出：“在社会历史领域内进行活动的，是具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自觉的意图，没有预期的目的的。”［20］思想政治教育的目标与思想政治教育的本质、功能、价值、规律密切相关，是社会对思想政治教育的理想性设想与期许。就其说理本质而言，思想政治教育要以以下三个方面为目标遵循。

（一）有理讲理：增强说理的底气与信心

习近平总书记在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师座谈会上强调：“我们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教育，就是要理直气壮开好思政课。”［21］一段时间以来，不少人把思想政治教育实效性不佳的问题简单地归咎为讲“空头大道理”。这导致了许多思想政治教育者在说理的过程中总是遮遮掩掩、羞羞答答。实际上，道理不仅要讲，而且要理直气壮地讲。

一方面，要继承和发扬我国说理文化传统。“凡事都要讲个理儿”，这是中国社会的文化传统。钱穆先生在《中国思想通俗讲话》中说：“中国文化，乃是一个特别尊重道理的文化。中国历史，乃是一部向往于道理而前进的历史。中国社会，乃是一个极端重视道理的社会。中国民族，乃是极端重视道理的民族。”［22］在中国哲学中，虽说“道”是一个内涵多样、意义复杂的概念，但在作为一般意义上的“道理”来看，各学派无不对其孜孜以求。“孔孟之道重在日常的人伦践履 ，荀子论道更强调其作为认识论上的真理 ，《易传》则通过道、意、言的关系 ，把道与儒家经书紧密结合起来 ，突出了经书的真理性。”［23］孟子说：“君子之言也，不下带而道存焉。”［24］君子所言之辞虽然都是涉及平常之事，但是“道”就在其中。尽管社会在发展、时代在变化，但中华民族尊重道理、崇尚道理的文化传统没有改变，中国人不仅会讲道理，能把道理讲好，而且愿意听道理、懂道理，能够把道理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传承创新是优秀文化得以延续发展的保障，中国共产党在长期的革命、建设和改革的伟大实践中，不断传承和创新说理文化，并总结形成了思想政治教育说理的优势和宝贵经验，为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贡献了巨大力量。新时代背景下，机遇与挑战并存，思想政治教育要深刻领会我国优秀说理传统文化，坚定说理育人的决心和信念。

另一方面，要深刻掌握马克思主义科学真理。“共产党人不靠吓人吃饭，而是靠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真理吃饭，靠实事求是吃饭，靠科学吃饭。”［25］思想政治教育“吃饭”的本领就在于讲好马克思主义科学道理。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讲思想政治理论课，要让信仰坚定、学识渊博、理论功底深厚的教师来讲，让学生真心喜爱、终身受益。”［26］没有对马克思主义的深刻把握和坚定信仰，既谈不上讲马克思主义的底气和信心，也难以做到让学生真心喜爱、终身受益。马克思主义是经典作家及其继承者在实践中创立和发展起来，并经过实践检验的科学理论，是指导中国革命、建设和改革的根本指南。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实践告诉我们，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归根到底是马克思主义行，是中国化时代化的马克思主义行。”［27］历史和实践一再证明，什么时候坚持了马克思主义，我们的事业就会取得成功，反之就会走弯路、犯错误。在党的坚强领导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实践发展进入新境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取得新成就，这为思想政治教育讲好道理提供了根本保证和有力支撑。思想政治教育肩负着为党育人、为国育才的重大历史使命，广大思想政治教育者要不断增强“四个自信”，旗帜鲜明地用马克思主义及其中国化时代化的理论成果，尤其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铸魂育人，不断壮大说理的底气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