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媒介写作：数字时代写作新形态及教学策略

【编者按】 主持人：荣维东

西南大学教授、博导 西南大学语文研究所所长

在信息化时代，跨媒介写作已成为语文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跨媒介写作对提升学生的媒介素养、批判性思维和创新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本期有三篇文章，从不同角度深入探讨了跨媒介写作的内涵、价值及教学策略，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借鉴和启示。

荣维东和张雁的《跨媒介写作：数字时代写作新形态及教学策略》一文，明确指出了跨媒介写作在新媒体时代的重要性。文章通过对国内外课程标准的梳理，提出了跨媒介写作教学的五大策略，包括重视数字素养教育、创设真实的跨媒介写作任务、分析跨媒介写作任务要求、设置科学有效的跨媒介写作支架和研制跨媒介写作评价指标。这些策略为跨媒介写作教学提供了具体的实施路径和方法。

马芷莹的《美国教材〈作者的选择〉中的媒介素养教育》一文，通过分析美国教材《作者的选择》中的媒介素养教育内容和形式，为我国跨媒介写作教学提供了启示。文章指出，该教材从获取媒介信息、识读媒介文本、评判媒介内容到应用媒介交流四个方面，实现了媒介素养与母语教学的无缝对接。该编写思路为我国语文教材和媒介素养教育的有机结合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综上所述，跨媒介写作为新时代语文教学带来了机遇和挑战。作为语文教师，我们应积极顺应时代潮流，创新教学理念和方法，不断提升自身的媒介素养和跨媒介教学能力，以更好地引导学生驾驭媒介技术，提升他们的跨媒介写作能力，进而引导他们成为具有媒介素养和创新能力的新时代公民。

摘 要 跨媒介写作是数字时代表达与交流的新形态，是媒介素养教育的重要内容，但我国对跨媒介写作研究仍然较少。在此背景下讨论跨媒介写作的时代意义和育人价值，从“媒介”“跨”“写作”等角度对其进行内涵阐释，梳理国内外课程标准中跨媒介写作的目标、内容和要求。提出跨媒介写作教学需从教学意识、方法、策略、路径和评价等方面着力，具体包括：重视媒介素养教育，增强跨媒介写作的意识和能力；设计跨媒介写作任务，为学生提供丰富多样的媒介表达机会；分析跨媒介写作任务要求，教给学生跨媒介写作的方法技巧；基于学生的写作困难，设置科学有效的跨媒介写作支架；研制跨媒介写作评价指标，确保跨媒介写作有效落地实施。

关键词 新媒体 跨媒介写作 媒介素养 课程内容 过程指导 教学建议

随着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我们已处于一个除纸媒、广播、电视外，还包括网媒、微信、微博、视频网站、APP等在内各种媒体深度融合的新媒体时代，或叫数字时代、全媒体、融媒体时代。为适应这种变化，《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2022年版）》[1]（以下简称“义教课标”）和《普通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2]（以下简称“高中课标”）都明确提出用跨媒介方式进行学习和交流，高中课标更是把“跨媒介阅读与交流”作为18个学习任务群之一。可目前我国语文教育界对跨媒介阅读研究不多，对跨媒介写作研究更少。本文尝试理清跨媒介写作的内涵和特征，梳理国内外课标的相关要求，然后针对我国目前的跨媒介写作教学状况，提出相应的教学策略与建议。

一、跨媒介写作的时代意义与育人价值

在今天这个数字化的全媒介时代，语言形态、语文生活和育人环境正发生重大变化。电子媒体和互联网改变了传统的纸笔交流方式，书面语与音视频融合，实时、互动、迅捷、高效的新媒介交流成为常态，培养学生的媒介素养或数字化读写素养成为语文教育新的使命。过去纸媒时代，人们的交流表达主要通过文字实现，兼有静态图片、表格，形式较为单一，反馈周期长，作者与读者之间的交互性不强，传播范围有限。而今数字时代的跨媒介阅读与交流除文字、图片外，还包括音频、视频、动画、链接等丰富形式；作者与读者之间实现了实时反馈与即时交流，内容丰富、迅速便捷。在这个新媒介时代，学会运用数字化媒介并根据不同媒介的特点有效地进行交流沟通成为公民的必备素养。

1.跨媒介阅读和交流已经成为数字时代的核心技能

在今天这个信息化、数字化、全媒介时代，仅靠口语、文字表达和交流已经不能适应时代发展的需求了，通过视频、音频、动画等元素表达交流，成为一种新型写作样态，甚至成为21世纪人的必备素养或核心技能之一。正像《The Routledge Handbook of Digital Writing and Rhetoric》一书所指出的那样——“无论我们称之为发短信、即时通信、草草记下笔记、写信、发送电子邮件、写博客、制作视频、构建电子演示文稿、撰写备忘录、记日记等写作形式，还是仅仅整理一份报告，美国人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进行写作……写作的多种形式已经成为日常。这可能是21世纪的核心技能。” [3]目前国际语文教育界已经把媒介语言与口语、书面语并列看作第三种语言形态，同时把媒介读写与听、说、读、写并列，看作语文的第五种基本技能。“媒介将改变其自成一格的原初风貌和既定的社会学意义，在语文课程中升格为一种整体化教育的范式和内容，更加有效系统地发挥其在人的社会化成长中的作用。”[4]

2.重视批判性思维，培养跨媒介表达和交流能力

数字时代，信息来源复杂多样、真假难辨、良莠不齐，学生容易被错误信息裹挟，需要其具备较强的辨识、质疑、审辨能力与客观理性、负责任的读写能力。“跨媒介阅读与交流”主要探究语言文字在不同媒介中的实践以及在实践中呈现的特征与规律，也指学生朝向不同媒介所表现出来的理解、判断、质疑知识（信息）的能力以及更加有效地进行沟通交往的能力。[5]跨媒介读写不仅有助于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技能，还有助于培养学生客观冷静、有理有据、负责任地表达与交流的能力。

当前跨媒介写作的存在方式丰富多样。在日常生活中，个人可以通过在社交媒体平台发布图文动态、制作短视频、直播等方式，分享自己的生活点滴和创作成果。在新闻报道中，媒体方不仅会在报纸进行详细的文字报道，还会在官方网站、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相关的照片、视频、评论和专家解读。在商业营销领域，企业可以结合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多种媒介形式，制作吸引人的宣传内容并推送给目标受众，以提高广告的曝光率和增强传播效果。跨媒介写作不仅提供了更丰富多彩的表达形式，还有助于激发学生的表达热情、沟通欲望和创新能力，提高学生利用新媒介制作、创作、传播而后交流信息的能力。

3.开展媒介素养教育，拓宽语文教育内容

国外早就对媒介素养教育予以高度重视。荣维东统计了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法国、德国、日本、新西兰等国的国家课程标准，发现这些国家都将“媒介素养”纳入正规课程教育之中。[6]麦克卢汉在《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中谈及在中学新开媒介教学课应该设计长远的教学目标：“（1）明确认识我们环境里的主要媒介变化，认识它们与新科学技术的关系。（2）熟悉各种常常相互矛盾的媒介属性和效应。（3）提高认识，了解语词、概念、数据可能被使用和误用的情况，了解处理媒介事务的方式。”[7]而今媒介素养教育的内容在各国语文课程中已经比比皆是。美国2010年颁布的《共同核心州立标准——英语语言艺术与历史/社会研究、科学和技术科目的读写能力》（Common Core State Standards for English Language Arts & Literacy in History/Social Studies， Science， and Technical Subjects）提出鼓励学生利用多媒介呈现知识和创意，包括撰写文章、创作演示、设计网页内容等。美国课标多次出现视像技能（viewing），将其与听说读写并列，体现了数字化时代对学生跨媒介读写能力的高度重视。

加拿大安大略省的英语课程标准提出培养学生的媒介素养。课程内容设计旨在促进学生的批判性思维、创新能力、文化意识和个人表达。按年级规定了具体的素养能力，比如10年级英语课程中关于信息文本与媒体素养的要求是：培养学生批判性地分析媒体信息的能力，包括广告、新闻报道和网络资源。在11年级英语课程中对跨媒介写作作出要求：学会不同媒介上的写作和表达，如数字故事讲述、视频制作等。安大略省教育部还提供了《媒介素养资料索引》等教学资源，帮助教师设计和实施媒介素养教育。

此外，英国、德国、日本等国母语教育中都有着丰富的媒介读写教育的内容。这些国家的媒介素养或数字素养教育，对我国的跨媒介读写课程建设具有一定的借鉴和参考价值。

二、跨媒介写作的内涵与特点阐释

在现有研究中，鲜有学者对“跨媒介写作”进行定义。一些学者从新闻学、文学或信息技术角度有一些论述，更有部分学者将跨媒介写作仅仅看作一种写作呈现载体，而忽略其具有的新写作形态特质。黄鸣奋、胡显斌从信息技术角度将其定义为跨越信息的物质载体、跨越信息的表现形式及跨越信息的社会平台的综合利用、优势相补或互联互通。有人从艺术创作角度将其理解为各种艺术样态（文学、音乐、美术、戏剧、影视和游戏等）的相互改编等。[8]喻子涵提出新旧媒体之间、新新媒体之间出现的交叉性的新文体的写作便是跨媒介文学文体写作。[9]这两个角度与信息技术、艺术创作相关，其实与语文教学关系不大。倪江认为数字时代的跨媒介写作是指以互联网为核心，涉及如短信、微博、跟帖、网络讨论、自媒体创作、电子邮件、直播等样式的写作。[10]这一定义与语文学科教育有一定联系。

与“跨媒介写作”相关的还有“多模态写作”这一概念。跨媒介写作和多模态写作虽然都涉及多种媒介或模态的运用，但它们在概念、侧重点和应用上存在一定区别。跨媒介写作重在媒介的跨越和融合，强调通过不同媒介的交互和整合创造新的写作表达形式；而多模态写作更多地关注在单一文本或作品中，如何运用多种模态（如文字、图像、音频、视频等）来丰富和增强内容的表达和理解。多模态写作更侧重模态间的互补和强化，以及由此带来的内容的丰富性和深度。例如，在学术论文中，作者可以通过结合文字、图表、公式等多种模态来清晰地阐述研究问题和成果；在科普文章中，作者可以通过结合文字、图片、视频等多种模态来生动地介绍科学知识和现象。而语文教学中提到的“跨媒介写作”主要源于高中课标中的“跨媒介阅读与交流”学习任务群，主要指借助图画、音频、视频、动画等多种媒介进行表达交流。

跨媒介写作因其电子载体形式的丰富多样和动态交互而被看作是一种新的写作样式。跨媒介写作重构了我们对“写作”概念的理解。正像有学者指出的那样，“数字写作（包括跨媒介写作）不仅仅是将新的数字工具整合到一个不变的写作过程、实践、技能和心智目录中。数字写作是关于写作和交流生态上的重大变化，实际上，它重构了写作的意义——即创造、融合、分享。”[11] 跨媒介写作使得我们以前所未有的丰富而又直观高效的形式进行交流，是人类文明形态和交流方式的重大变革。跨媒介写作中所使用的载体不同，其文本形态也大异其趣。“跨媒介写作”强调要从语言文字符号向综合运用多媒介文本转变。比如，《秋天的怀念》印刷在课本中与发表在公众号上并不能区分是传统写作文本还是跨媒介写作文本，但如果将《秋天的怀念》转换为微视频、动画、课本剧、影视剧或音画配合的Flash配乐朗诵，便属于跨媒介写作文本。在跨媒介写作中，媒介是手段，交流是目的，即各种媒介手段的运用要最终服务于传播、沟通、交流的目的。有鉴于此，我们认为跨媒介写作是指在数字时代为达成特定交际目的，综合运用文字、音频、视频、网络、博客、社交媒体、微信、APP等多种媒介形式而进行的跨媒介产品的制作、呈现、传播和交流的行为。

“跨媒介写作”是当今新时代媒介素养教育的必由路径，它有着与传统媒体写作截然不同的特征。

（1）跨媒介融合。跨媒介写作通过结合文字、图片、音频、视频等多种媒介形式，使得信息内容更加丰富、生动、高效。它打破了传统的单一文字叙述的表达方式，增强了作品的传播性和感染力。比如网页制作需要运用多种媒介，以非线性的、超文本链接的方式组织和呈现信息，从而实现了多种媒介相互借力和融合。

（2）交互性增强。数字化时代，受众的参与感和互动性得到了极大增强。跨媒介写作通过社交媒体、在线评论、弹幕等方式，实现信息的即时发布和广泛传播，打破了传统媒介的时空限制，形成了良好的互动氛围。

（3）真实情境性。跨媒介写作不仅增强了交流的丰富性、真实感，还能够及时了解受众的反馈和需求，从而有利于作者基于真实交际情境（读者、角色、目的等）需要，及时调整和优化内容、形式与表达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