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火山”不喷火

小潘，小学四年级学生，脾气暴躁、性格古怪，常与同学发生冲突，略有暴力倾向，令老师与家长束手无策。我运用行为疗法，通过空椅子技术、情绪日志、心“晴”训练和团体活动，帮助她建构处理坏情绪的行为模式，引导她学会认识自我、合理宣泄、当情绪的主人，增强心理弹性和社会适应性。

一、积极关注，从关注“事件”转向关注“情绪”

“倪老师，小潘在走廊上大吵大闹，还把饭盒扔在走廊上，饭菜撒得到处都是！”听完学生的话，我急忙赶到教室。只见小潘被班里的同学团团围住，现场议论声、争吵声不断。小潘就像一座爆发的小火山，急欲突破同学们的桎梏。我赶紧稳住大家的情绪，示意其他学生先吃饭，随后我便把小潘带回咨询室，问她详细情况。此时的小潘就像炸了毛的猫，声音立马尖锐起来。我任由她发泄式地叙述整个事件，还时不时地将抱枕递给她，供她宣泄情绪。渐渐地，她平复了情绪。我单独给她盛了一份饭菜，跟她约定吃完后，一起去打扫走廊上的饭菜残渣。

事情源于小潘刚去添菜的时候，被前后同学指责插队，她立刻怒上心头跟同学争执起来，但指责她的同学越来越多，她就越来越生气，忍不住把饭盆扔到地上。

这是典型的人际交往冲突引起的情绪问题，小潘缺乏良好的理解、判断、沟通和思考能力。我跟她约定，明天午休课时再来找我。

第二天，她很平静地来到我的办公室。

我：昨天看到你被同学围住，情绪那么激动，倪老师非常担心你，也想帮助你。你现在能跟我说说，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小潘：（眼睛瞟向别处，声音很轻）我昨天想去添菜，走过去的时候，好多人都一起走过去，我们就抢位置。我排在那里，他们却说我插队。

我：然后呢？

小潘：明明是我先到的！我很生气，就跟他们争论起来，争不过，我就不想吃了，把餐盘扔在走廊上。

我：如果我是你，我正常排队时却听见别人说我插队，我也会很生气……

在和小潘聊天的过程中，她多次提到小李、小范等同学的姓名。她说，这几位同学经常看她不顺眼，都是因为他们指责她、骂她，她才会情绪爆发的。我当即表示会再去彻查这件事，如果情况属实一定会严肃处理。我也告诉她，以后发生类似情况一定要马上告诉老师，切勿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做出过激行为。

我：那你现在再说起这件事，心里还难受吗？

小潘：（眼睛直视我）难受。

我：那你能把你现在的心情画出来吗？

小潘画了一座正在喷火的火山。

我：火山爆发后寸草不生。那么多火喷射出来，火山一定也很累。怒气就像火山，你生气的时候一定也很累。

小潘点点头。

我 ：那你还有什么方式让自己生气的时候不这么累吗？

小潘：（想了想）可以坐在座位上休息一下，去画画，或者去找老师说。

我：你说得没错。这些方法既能让你平复心情，还不伤害自己和同学。

等小潘情绪平复，我找来一把空椅子，让她把空椅子当作是事件中的另一个同学。我先请她坐在椅子上，对着另一把椅子发泄自己对同学的不满。然后，我请她站到两把椅子中间，站在对方的角度叙述一遍整个事件。她在叙述的时候，我在旁边加“旁白”——对方可能的想法。通过空椅子技术引导她发现自己存在的问题，最后请她站在两把椅子中间，反问她：“如果你回到过去，你可以怎样避免冲突？”引导她学会合理表达情绪，选择更适切的解决方案。

二、正面评价，从寻找“问题”变成寻找“答案”

因为不想练习踏步，小潘在体育课上跟体育老师对抗起来，脱了上衣躺在跑道上大发脾气。我把小潘接到心理咨询室后，先为她打开电扇、倒了杯凉水，让她降降温也降降火。

我：倪老师知道，你是在练习了大半节课、身体实在受不了的情况下才发脾气躺在跑道上的。你一定不是刚有不想走的念头就发脾气的，你是怎样克制住了发火的念头？

小潘：（支支吾吾）我就是告诉自己再走一圈，走完我就不走了。

我：那你很厉害，坚持了这么久。你躺下只是你正常的生理反应和情绪宣泄。

我以追问的方式引导小潘发现自己认知中的正面力量，去克制性格中极端易怒的一面。从源头开始重新做选择。提醒小潘三思而后行，面对不顺心的事情和人时常问自己：“你是怎样做到刚开始不发脾气的？”

我：但是，你这样做可能会让体育老师和同学们误会你。当你生气、发怒后，不仅让你不舒服，晒了那么久的太阳，还要花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重塑你在老师和同学心中的形象。你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呢？

小潘：我可以跟老师说，我太累了，走不动了。

我：是的，你可以跟体育老师直说，体育老师一定会认真考虑你的想法的。这里，倪老师教你一个神奇的咒语——“当（ ）的时候，我感到（ ），我希望（ ）。”你可以试着用这个公式说给体育老师听。

小潘：（多次尝试）当我训练了半节课还没有休息时，我感到非常累，我希望能够休息一下再训练。

我：你学得很快，语言能够更准确地传达我们的感受。宣泄情绪固然让人觉得舒服，但是要学会使用合理的方式，选择一种对自己、对他人都无害的方式才好。

小潘点头同意。

（一）情绪日志

短暂的触动难以重塑长久性的行为模式，即时性生成还需要结合日常活动才能真正落实。接着，我邀请小潘和我一起制作一张“情绪日志”。我先复印了一个月的日历，请她贴在课桌的明显位置。我们共同选取表情包，进行“表情包打卡活动”。小潘根据当日的情绪贴上相应表情的贴纸，我会在小潘的贴纸下也贴上自己的贴纸，并附言。例如，第一天，小潘在情绪日志里贴上了“伤心”表情，我会贴上一张“哭泣”的贴纸，并附言：“伤心时学会用呼吸训练调节情绪哦！”第五天，小潘在情绪日志里贴上了“微笑”的表情，我也会顺势贴上“点赞”的图片，并附言：“很棒，你是情绪的主人！”

（二）心“晴”训练

让心情“有力量”：当你感到特别生气的时候，先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反复进行呼吸训练，直到心情好一点。

让心情“看得见”：通过书写和绘画的方式，把自己要说的话写下来，再用我们学过的神奇咒语说给对方听。找个“心晴空间”给自己的心情放个假，尝试把想做的事情画出来。

（三）家校协作

小潘的情绪控制不当跟家庭环境有很大的关系，为了帮助小潘树立规则意识，培养人际交往能力，家校协作必不可少。于是，我分别约谈了小潘的父母，并得到了他们的积极配合。我给小潘父母的建议如下：（1）给孩子有质量的陪伴。每天至少抽出20分钟陪伴孩子吃饭、聊天、学习。对孩子生活中遇到的人际交往问题，共同讨论找出最优解。（2）给孩子一个情绪宣泄的渠道。空闲时和孩子一起运动，如跳绳、跑步、打羽毛球等。（3）给孩子有原则的关爱。不要因为害怕孩子大吵大闹就轻易妥协或者将其冷落在一边任其发脾气。遇到孩子发脾气时，用放松法或者转移注意力法帮助孩子缓解情绪，等孩子平静下来再与孩子沟通分析。

三、情绪转移，从交往“失败”变成培植“成功”

由于家长的重视和老师的配合，对于小潘的辅导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小潘的变化也很大，能基本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小潘也反映，能跟身边的同学好好交往了。

（一）团体辅导

我趁机在班级中开展了一堂“赶走‘坏情绪’”的团辅课。在课堂上，我主要通过“情绪独白”（如图1）引导学生正确认识情绪，让学生明白生气、发怒、伤心、焦虑、沮丧、恐惧等都是每个人正常的情绪反应，并引导学生学会处理坏情绪的小妙招，如画画、听歌、打球等。

接着，我通过“秀出我的底线”让学生互相说说自己的底线，让学生知道做哪些事会令人不适。我特别强调了小潘说出了她的底线，如不喜欢别人小声议论她，等等。然后，我又通过“啄木鸟行动”让学生明白当我们与他人相处中产生问题时，比如，“我就是不喜欢某人的行为”，我们有什么应对策略（如表1）。这里我特别选取了班内某位学生写的“我不喜欢有人上课插嘴”等与小潘表现比较相近的问题，通过换位思考、效仿好人缘同学的处理办法等，帮助小潘找到在集体中解决问题的策略，实现正向迁移。

最后，我通过引导学生观看绘本视频《我不要生气》，引导学生坦然接纳自己的情绪，并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让学生在温馨的故事中结束团辅课，带着这种美好的感觉投入新的学习生活中。

（二）破壁行动

当我们把目光盯在问题上，我们看到的都是问题。为了消除同学们对小潘的敌对情绪，加快小潘融入集体的速度，我特意邀请了小潘的奶奶参加班里组织的家校合作做桂花糕的活动。

整个活动中，小潘显得异常兴奋，发言多了，分享多了，还积极地给同学分发桂花糕。果然，活动是消除隔阂最好的方式。成功的交往经历，消除了同学和老师对小潘的固有印象，小潘也重获了参与集体生活的快乐。

对小潘的个人辅导慢慢地在发挥疗效。很生气时，小潘会来办公室跟我说：“我现在很生气。”但她再未动手伤人或破坏公物。有时，她也会在人少的地方“吐槽”一番，但与同学的冲突明显变少，她的情绪也逐渐趋于平缓。后期，我针对小潘同学干预前后的表现做了统计表（如表2）。

面对易怒学生，我们不要用“情绪”去对抗“情绪”。易怒学生在发泄时也是在“求救”，表示他面对这种状态的无能为力。我们应该先去平复学生的情绪，切忌被学生的情绪“带跑”。

在缓解学生不良情绪的基础上，我主动介入帮助小潘改变认知缺陷，为她寻找合适的情绪疏导通道。我在一次次辅导过程中走进小潘的内心，利用小潘自身的力量，创造活动改变小潘与同伴和家人之间的关系，让她察觉自己认知方面的偏差。未来，我也会和小潘共同制定“情绪管理”的中长期目标，记录小潘每天的情绪状态，在不同阶段动态调整辅导节奏和方式，帮助小潘养成良好的情绪管理习惯，增强心理韧性，进而促进学习和生活质量的提高。

倪玲玲   浙江省平湖市实验小学教育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