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盘中读懂孩子

被家长强行送进学校，扯着嗓子大哭，这是一年级的皓皓最开始逃避上学时呈现的状态。

含着泪水走进校园，试图趁值日老师和保安不注意偷跑出去，结果没有一次得逞，这是皓皓在逃避上学这件事上的进阶版表现。

最近，他总是站在校门口，哭一阵停一阵，但是双脚绝对不再朝前迈一步。无奈之下，两位老师试图将其架起，“拖”回教室。他使劲反抗，老师安慰他：“在校门口哭有点丢人，我们回教室去哭，好不好？”“我丢的是我自己的人，又没有丢你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皓皓咆哮。

于是，皓皓被送到了心理咨询室，班主任希望心理老师能够打开他心中的“结”。

释放情绪，建立信任关系

被班主任带到心理咨询室的皓皓，眼角的泪水还未干。心理老师让皓皓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位置坐下，然后拿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告诉他：“这里安静且安全，如果想哭，尽管哭，可以把你所有的难过都哭出来。”结果，皓皓没有大哭，抽泣了几下，表示自己在校门口已经哭够了。

师：你吹过气球吗？

皓皓点了点头，或许“玩”对每个孩子都具有无法抵抗的魔力。

师：我们来吹气球好吗？

皓皓：这里有气球吗？

师：这里有魔法气球，你想和我一起玩吗？

听到玩游戏，皓皓有点迫不及待。

师：待会儿我将魔法气球放在你前面，但是你看不到。你只要闭上眼睛深深地吸气，然后用力地将气吹出来，气球就能不断变大。

皓皓：快点让我吹魔法气球。

师：为了让魔法气球吹得更大，我们先来练习一下吸气和吹气。

皓皓很配合，一吸一吹，重复了好几次。借助深呼吸调整，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了。通过吹魔法气球的游戏，他对咨询师有了基本信任。

师：你早上不愿意来学校，也是肚子里有一个气球，对不对？

皓皓：是的，我就是不想上学，我想在家玩。

师：刚刚你和老师玩得开心吗？

皓皓：很开心，我以前吹过气球，可是还没有吹过魔法气球呢。

师：老师不仅可以带你吹魔法气球，还可以和你玩其他魔法游戏哦。

皓皓的兴趣被激发了，好奇地问：“老师，你还可以跟我玩什么？”

师：如果你还想和老师一起玩，我们得有一个约定，就是你每天要自己到心理咨询室来。如果你努力控制情绪，还是没有办法走进校门，老师就去校门口接你，你要配合。

皓皓点头表示同意。

果然，第二天早上，皓皓还是在校门口闹情绪。心理老师从旁边经过，伸出一只手说：“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们约好了一起进去的，对吧？”皓皓迟疑了一会儿，将手放进了老师的手心，和老师一起走进学校。从这一天开始，皓皓每天早上会先到心理咨询室报到，然后去教室，课间也会经常跑到咨询室来。

洞悉内心，聚焦逃避原因

心理老师将皓皓带到沙盘室，告诉他这里的沙具可以随意拿取，在沙盘中摆放好就行。

皓皓面露喜色，马上跑向沙具架，挑选了一辆汽车，放到了沙盘的左下方，然后逐渐添加房子、树木、桌子、椅子、动物等。最后呈现出的画面是这样的：一栋房子，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房前栅栏围绕，院子里有露天桌椅，小狗在门前，小猫在桌下，栅栏左边是一群鸟，树林里有猛兽，不远处有枪和大炮。

师：这个地方很漂亮，是哪里呢？

皓皓：这是我爷爷家，在很远的地方。

联系皓皓拿起的第一件沙具是汽车，心理老师猜测汽车是通往爷爷家的交通工具，爷爷应该是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个人，于是从皓皓和爷爷的关系入手，了解皓皓到底渴望什么。

说起爷爷，皓皓打开了话匣子，讲起自己寒假在爷爷家的快乐生活。原来，皓皓一直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爸爸常以打骂的方式教育他，妈妈对他的要求也很高，常常批评他。寒假里，皓皓被送往爷爷家生活了一段时间，爷爷对他百依百顺，还允许他玩手机游戏。

难道是因为寒假的放纵让晧晧逃学？好像并不是，因为逃避上学发生在开学一两个月后。

心理老师试图从其他角度寻找答案，于是询问：小猫和小狗害怕树林里的老虎吗？

皓皓：不害怕，因为房子被围起来了，老虎不会进来的。

师：你喜欢和小猫小狗玩吗？

皓皓：喜欢，我想养一只狗，但是妈妈不同意。我好羡慕我们班淇淇，她家里有两只狗，还有兮兮家也养了猫咪。

师：这里有猫和狗，你怎么不陪它们玩呢？

皓皓：我在房子里，猫和狗在外面。

师：在房子里打游戏吗？

皓皓：我没有打游戏，我就是不想出来。

皓皓摆放的老虎、狮子，还有枪支、大炮，说明他有很强的防御心理。

师：我猜你是害怕，所以不敢出来。

皓皓：我才不害怕呢。

心理老师递过去一个人物沙具，请皓皓将他放在画面中，皓皓迅速地将其放在了紧挨房子的地方。

心理老师将这个人物沙具挪到了大炮旁边，告诉皓皓“这就是你”。

皓皓（大喊）：我才不要在这里，我要在房子里。

心理老师明白了，皓皓内心害怕。可是，他心里的老虎和狮子是什么呢？

师：假如这个人有魔法，只要拿出一个东西，老虎和狮子就会逃走，你觉得他会拿什么？

皓皓若有所思，以非常微弱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说出了“100”。

100的含义是什么？心理老师几次询问后发现，原来，皓皓在知识闯关游戏中得了99分，但是班上有一些同学得了100分，获得100分的同学被老师大肆表扬了一番，皓皓因此很失落，觉得自己很差劲。他认为99分很丢人，在学校比别人表现差，那还不如不上学。

在初步掌握皓皓逃避上学的原因后，心理老师联系了皓皓的班主任。与班主任交流发现，皓皓确实在日常学习中表现出了一些逃避行为，比如他跑步比较快，但是他拒绝参加跑步比赛；他在做错事情被老师提醒之后，会有“我要去死”的表达。经过分析，抗挫能力差和高自尊是皓皓逃避心理的关键因素。

改变认知，促进行为转变

找准原因后，心理老师依然选择沙盘游戏来改变皓皓对挫折的看法。心理老师利用上次的沙盘画面，请皓皓据此讲一个故事。皓皓的故事是，老虎和狮子本来在树林里休息，结果小鸟唱歌吵到了它们，它们生气得发出怒吼，吓得鸟儿飞走了，小猫和小狗赶紧跑进了房子，主人将房门关好，这样老虎和狮子就进不去。

师：别忘了，大炮这儿还有一个人呢。

皓皓：这个人被老虎吃掉了。

心理老师拿出一个军人沙具，请皓皓为他选择合适的位置，皓皓将其放在了大炮旁边。心理老师让皓皓再次围绕这个画面讲故事，皓皓的故事截然不同：老虎发怒的时候，军人开炮把老虎打死了，还开枪将狮子也打死了。

师：军人开枪的时候，旁边的人害怕吗？

皓皓：不害怕，大炮这么厉害，肯定能打败老虎和狮子。

心理老师将军人沙具移走了，将代表着皓皓的人物沙具放在了大炮旁边，将老虎挪到了离大炮很近的地方，请皓皓续讲故事。

皓皓：我一炮就把老虎消灭了，我还要把狮子消灭掉。

师：你不害怕了吗？

皓皓：我有大炮，我才不害怕。

师：先前你也有大炮，可你是害怕的呀！

皓皓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这恰好是咨询师想要的结果。

师：所以，是否害怕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你以为自己很差劲，你就会害怕。当你认为自己很厉害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觉得在生活中你是不是一个很差劲的人？

皓皓：我只有做不好时才会觉得自己很差。

师：做之前你就知道自己做不好了吗？根据今天的沙盘游戏来看，你的思维很活跃，表达能力也很强。

皓皓：肯定要做了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好，没有做怎么知道。

师：下一次的知识闯关游戏还没开始，你怎么就觉得自己不能得100分呢？

皓皓的脸红了。从那之后，偶尔还会看见皓皓在校门口闹情绪，但频率已经极低了。因为害怕失败，皓皓选择了逃避，逃避又带来了更强的挫败感。当一个人的心理能量足够强时，自然不会在困难面前当逃兵。（文中学生均为化名）

（作者单位：湖北省宜昌市汕头路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