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古文”课程教学中学生训诂能力培养与经典阅读实践

［摘 要］ 中医类高等院校在开展“医古文”教学时，培养学生一定的训诂能力对其将来深度阅读中医经典是必要的。在对中医专业大一新生期末的问卷调查中可以发现，刚入学时学生阅读中医四大经典的动机是最强烈的。但由于古文的艰深难懂，学生后续会逐渐放弃对经典的学习。因此，培养良好的训诂能力，营造良好的精读经典氛围，搭建经典学习研讨平台是十分必要的。“医古文”教学注重中医训诂基本能力培养，坚持进行工具书实习实践环节，通过形成性评价注重对中医训诂问题的探究，师生共建“中医四大经典集注”数据库，打造经典与文化研讨讲座平台，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关键词］ 医古文；训诂；中医经典阅读

［基金项目］ 2022年度湖南省教学改革课题“中医典籍训诂精华与名医名篇阅读实训资源库建设”（4910/0002001023）

［作者简介］ 葛晓舒（1974—），女，河南濮阳人，博士，湖南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湖湘中医文化、中医文献学研究；周 曦（1986—），男，湖南湘潭人，博士，湖南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讲师，主要从事典籍文献学研究；曾晓进（1980—），女，湖南长沙人，硕士，湖南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医学史、中医文献学研究。

［中图分类号］ G64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9324（2025）01-0161-04 ［收稿日期］ 2024-06-07

引言

训诂学是解释古籍语言文字的一门传统学问，源于西汉以来的经学注解。古代训诂学主要针对儒家典籍进行，兼及子史群书。中医学与训诂学的关系十分密切，古代在医学理论及经典注释上有成就的医家，无一不是在训诂学上具有较高造诣和具有广博学识的人［1］。黄作阵［2］认为学习中医古籍的第一个层次是版本目录校勘学的学习，第二个层次就是文字语言训诂的学习。现存中医古籍浩如烟海，可分为经典类、资料类、专科类、备览类四种［3］，其中中医经典是中医专业学生学习的重点。中医四大经典成书多在战国、秦汉时期，读懂经典尤其需要训诂能力。中医训诂既要解释中医文献中词语的意义，又要进行一定医理的阐发，古往今来形成了大量训诂成果。但古人对中医经典的训诂内容庞杂，各说不一，造成今人学习的困扰。因此，如何培养中医专业学生的基本训诂能力，高效引导学生进行经典阅读，是我校一流课程“医古文”课程教学中不断探讨的内容。

一、当代中医学生阅读中医经典情况调查

为了了解大一中医新生对中医经典阅读的意愿、兴趣和困难，在第一学期末对2022级和2023级新生进行了问卷星调查，共收到372份有效问卷，专业涉及中医学、针灸推拿学、中医骨伤、中医养生等，其中女生占64.78%，男生占35.22%。调查结果显示，当代中医学生经典阅读的意愿普遍比较强烈（结果数字均经过四舍五入，保留两位有效数字）。例如，在回答“你怎么看待中医学生阅读四大经典”问题时，81.99%的学生认为“非常必要，需要精读”，9.95%的学生认为“业余浏览即可”，7.53%的学生认为“不必要，上经典选读课即可”，选择“读不读影响不大”的学生只有0.54%。在回答“您进行中医经典课外阅读的目的是什么”（多选题）时，88.71%的学生是为了“扩大知识面，增长见识”，80.65%的学生是为了“打下扎实的中医理论基础”，65.05%的学生是“作为课本知识的补充并解惑”，56.45%的学生是为了“备考经典过级考试或学习需要”，54.84%的学生是为了“满足中医兴趣爱好”。这说明学生主动学习经典的目的很明确。在回答“您打算阅读四大经典的时间是什么时候”一题时，选择“大学的业余时间”的学生占39.52%，选择“寒暑假”的学生占20.43%，选择“大二”的学生占19.62%，选择“大一”的学生占18.28%。这说明刚入学时学生学习中医的积极性很高，多会主动选择阅读四大经典，希望在大一大二的业余时间完成相关阅读。在回答“您阅读中医经典的最大障碍是什么”时，33.60%的学生选择“古文难度高，理解困难”，24.46%的学生选择“不知道从哪部入手开始，缺乏有效指导”，21.25%的学生选择“经典中医理论太过抽象，打算学完基础课再说”，11.56%的学生选择“众多注本不知如何选择”，8.87%的学生选择“没有人可以讨论，很难坚持读下去”。这说明大一新生已经关注四大经典，但是古文难以理解、缺乏有效引导、无人研讨成为最大的“拦路虎”。在回答“阅读遇到不理解的中医经典条文或内容，会选择什么方式解决”（多选题）时，69.35%的学生选择“百度搜索”，67.47%的学生选择“看网上经典解读视频课”，59.68%的学生选择“检索各家注解，汇总理解”，38.98%的学生选择“与专业课老师交流”，13.71%的学生选择“跳过，不理会”。另外，86.83%的学生认为中医典籍阅读需要教师长期指导，只有13.17%的学生认为不需要。这说明在第一学期中医学生都进行了中医经典阅读的尝试，对网络答疑解惑有较高的依赖，也说明学生渴望教师长期指导阅读，但现实中此意愿较难实现。在回答“您认为建立中医经典训诂集注数据库有必要吗”一题时，94.89%的学生选择“有必要”，4.3%的学生选择“一般”，0.81%的学生选择“没必要”。学生接触到中医经典后，已经充分认识其价值，愿意阅读训诂集注。但是学生读经典的意愿强烈与读书时间偏少形成对比，这是当代中医大学生普遍的现象。学生大一时积极接触中医经典，后来逐渐放弃读经典是值得注意与反思的。

问卷调查显示，中医类学生刚入学时，对中医学是发自内心的热爱，阅读中医经典的积极性很高，但是也存在很大的阅读障碍。如何有效进行古文学习，持续引导学生加强对中医经典的阅读兴趣，取得卓越的成果，是整个中医教育必须考虑的问题。

二、“医古文”课程中医训诂能力培养方法

在“医古文”课程教学中，教学团队一直秉承本课程工具性和文化性的特点，工具性是要为学生后续研读中医经典打下扎实的古文阅读能力和持久的兴趣，文化性则是打造学生传统文化素养，提升综合素质，为专业课学习奠定一定基础。古文阅读中汉字、音韵、训诂是三大基础学问，其中训诂学的知识和阅读能力尤为相关。课程团队一直在探讨增强学生训诂能力的培养，多年来的尝试如下。

（一）进行训诂常识性知识的培养，提高中医术语的理解能力

训诂学是学术知识，也是一种实践技能，更是为学素养。训诂者必须做到两件事：一是熟知古书的语言，二是熟知训诂的条例［4］。中医新生由于中学阶段具备了一定的文言文阅读能力，在“医古文”课程学习中，更多的是熟悉医学古文的词语含义和医理。先秦时期和秦汉时期疾病的命名、药物命名理据都有自己独特的规律，理解中医四大经典，要熟悉早期训诂学著作，如西汉《尔雅》，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清代段玉裁注本）、刘熙《释名》，清代王念孙《广雅疏证》等训诂学的范本。在“医古文”课文的讲解中，注重词语注释务必正本清源，综合引用上述训诂专著对汉字形音义的分析。解释字词含义需要追本溯源，从甲骨文开始，到早期训诂专著解释，再到《康熙字典》集汉字义项之大成，突出文字从造义、本义到引申义的演变。如课文讲解涉及“阴”“阳”二字的含义，需要引导学生理解许慎《说文解字》中对“阴”“阳”的解释，并非造义、本义，而是一种抽象的引申义了。从甲骨文理解“阴”“阳”，更能接近文字的本义。配合《中医基础理论》的学习，“医古文”教学尤其需要从字词训诂角度解释好中医术语的内涵，如“精”字在《说文解字》中解释为“择也，从米青声”，是典型的形声字。段玉裁注解为“择米也”，就是拣选出最好的米，引申为凡最好之称。因此在中医术语中，“精”与精华、精微物质联系在一起，心精、肾精的称呼，与心主血、肾藏精的作用紧密关联。中医没有胃精之说，因为胃为传化之腑，不藏精微，注重的是功能，所以有胃气之说而没有胃精之说。注重这些词语在先秦本义上的梳理，能够更好地帮助中医学生把握中医术语的来源，从而深刻认识其内涵。

（二）坚持“工具书实习”实践环节，培养工具书利用能力

我校的“医古文”课程教学30年来一直坚持理论讲授外加“工具书实习”的实践环节。教研室有自己的工具书阅览室，常备常用汉字类、中医类工具书10余种，连同其他中医文献书籍超过2 000册，可容纳60人同时进行工具书的查阅实践，实践课时一般为4学时。学生会进行《说文解字》（段注本）以及《康熙字典》《辞源》《辞海》《中医大辞典》《中药大辞典》《中医方剂大辞典》《中国医籍大辞典》的查阅练习，学会利用工具书寻找某些医学问题的答案。特别是熟悉《说文解字》的体例，熟悉用“六书”理论分析汉字构成，掌握词语训诂特色，熟悉《康熙字典》中汉字形音义解释体例。这两部字典作为中国第一部和古代最后一部字书，代表了汉字从造义、本义到不断引申丰富字义的发展变化，是重要的训诂工具书。在平时的教学中，注意引导学生遇到不懂的中医术语时，随时用汉典网查阅这些字词在《说文解字》和《康熙字典》中的含义，并与现代解释对比，明白汉字的含义在历史上是不断引申、演变的，因为中医经典多成书在战国到秦汉时期，因此熟悉汉字的早期本义至关重要。

（三）注重文献对比，调动学生训诂求真的精神

在“医古文”教学中，教师不断引导学生利用已有经典训诂材料，对比求真，养成求是探索的习惯和精神。比如，《中医基础理论》引用通行本《素问·四气调神大论》，对春、夏的作息描述皆是“夜卧早起”，显然不符合四季分明的前提下养生之道各不相同的理念，因此鼓励学生课余对比《黄帝内经太素》寻找答案。《黄帝内经太素》本卷二的“顺养”篇记载春三月“夜卧早起”“故养阳者，至夜即卧，顺阴消也”，夏三月“晚卧早起”“夏之三月……手太阳用事，阴虚阳盈……晚卧以顺阴虚，蚤起以顺阳盈实也”［5］。历代医家对《四气调神大论》篇四时起居都有所怀疑，主张修改王冰本以来的记载。在学生对比文献找到答案后，教师也会引导学生了解孙思邈在《备急千金要方·养性》“侵夜乃卧”的注解，以及李中梓《内经知要》的相关解释：“夫人卧与阴俱，起与阳并，卧既夜矣，起复早焉，令阳多而阴少，以象春升之气也。”这样可以帮助学生综合理解古代对四时起居的规律是遵循阴阳昼夜节律，王冰本四时作息记载确有失误之处。

三、打造课外平台，引导中医经典阅读

（一）师生共建“中医四大经典集注”数据库

2023年以来，医古文教研组承担了省级教改课题，带领学生搜集古代著名医家对《黄帝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难经》《神农本草经》等中医经典的注解，拆分到经典原文下，形成各家集注，以加强对中医经典原文的理解。这次经典集注工作先后有275位中医相关专业学生和教师参与，分工负责，利用寒暑假时间整理文献200多万字，最后由医史文献教研室在重要的条文词目下，对汇集的名家注解进行点评，引导学生加强对经典条文的深度理解。所有经典集注内容挂在湖南中医药大学校网“中医四大经典集注”数据库（http：//hxgj.hnucm.edu.cn/）。此后在“医古文”教学中，涉及四大经典的内容，教师会设计相关文献训诂类问题，鼓励学生练习使用数据库检索资料，作为平时形成性评价内容。比如：《素问·上古天真论》“法于阴阳，和于术数”的含义是什么？此句话为什么是中医养生的纲领（结合各家注解理解）？学生会选择自己感兴趣的问题，深入查阅资料作答，教师给出相应分数，作为形成性评价的考核内容之一。这样从大一开始，学生就有目的地接触中医经典，养成精读经典的习惯，并且能够培养质疑批判精神，融汇各家学说，真正理解经典的含义，为以后持续阅读经典，参加经典考级打下扎实的基础。

（二）师生学经典，打造经典与文化研讨讲座平台

在中医学生经典教育中，学生需要教师适当答疑解惑，需要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形成阅读经典、讨论经典的氛围，才有持续学习的动力。医史文献教研室在多年指导学生社团乾元国学社建设中形成了三大品牌活动，其中“乾元茶会讲座”一直是师生文化讲座平台，鼓励学生做小讲师，一起分享经典学习的心得体会。在这里，学生会讲周易与中医，理解诗词中的中医文化元素，分享四大经典阅读体会。教研室教师会分享武侠小说中的中医文化、三因制宜学说与临床、马王堆医书中的“脉”文化等。通过这种师生交流、思想碰撞的方式，共同建设稳定的文献与文化结合的良好学习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