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行为经济学视角的青年学生财经素养培育

［摘 要］ 青年学生财经素养培育是现代通识教育面临的重要课题，既关系到学生群体的财经风险，也影响其综合素质培育和长远的健康发展。当前，对于学生财经素养培育的挑战来自社会经济生活的全面数字化，数字经济引发了青年学生群体特有的理性局限及由此带来的决策或行为风险。通过分析数字化社会经济环境对青年学生群体认知和行为的影响，从行为经济学的视角，基于前景理论的行为决策机制，结合学生群体特征的矛盾因素，对其财经风险暴露及数字环境的风险放大效应进行研究。从单纯的认知视角转向认知与行为并重的多元化视角，提出了青年学生财经素养培育的目标及认知和行为两个层面的策略。

［关键词］ 行为经济学；青年学生；财经素养；培育

［作者简介］ 王 悦（1972—），女，吉林长春人，硕士，北京开放大学商学院教授，主要从事教育管理研究。

［中图分类号］ G40-01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9324（2024）33-0172-05 ［收稿日期］ 2023-09-18

2012年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以下简称“OECD”）的“国际学生评估项目”增设了对财经素养的评估，2015年OECD发布了《财经素养核心能力框架》，2019年OECD的PISA发表了新版的《财经素养分析评估框架》（PISA2022），这一系列举措引起了世界各国财经教育领域人员的普遍重视。国内方面，2014年北京师范大学设立财经素养教育研究中心，2016年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与多家单位联合发起了中国财经素养教育协同创新中心，2018年，中国财经素养教育协同创新中心发布了国内首个《中国财经素养教育标准框架》［1］。此后，陆续涌现出一批相关研究和实践成果。

目前国内对青年学生财经素养的培育，仅停留在认知层面，而忽视了行为维度。《中国财经素养教育标准框架》设计的通用目标包括了解知识与事实，获取方法与技能，形成观念与态度三项内容［2］。这忽视了社会环境对学生群体在认知和行为两个方面的影响以及学生群体的社会心理特殊性，忽视了这个群体特有的理性局限以及由此带来的决策或行为风险，没有考虑到学生在日常生活中或在真实的财经场景中与相关的人、机构和具体事件的互动，以及这种交互过程中的真实行为及其带来的风险。

财经素养是关系到个人生存与发展的关键能力，也是一项重要的人力资本。财经素养包括现代人参与社会经济生活、制定各种经济决策的知识、技能、态度、行为及信念和信心。随着经济学前沿研究的深入发展，特别是近年来行为经济学的快速发展，逐步揭示出人类固有的认知和行为偏差对人们制定财经决策的重大影响。行为经济学强调经济主体有限理性的观念。由于受到外在经济环境和内在心理条件的限制，人们必须在不具备完整信息和知识的条件下做出经济决策，时间和能力也制约着人们难以穷尽所有可能选项做出最优选择。基于这种新的经济理念，对于个人的财经素养培育，不能仅依靠知识的传授和技能的培养，而应关注到行为人所处的经济环境及个人思维与决策的心理过程和机制，关注行为人在参与经济生活过程中与环境的交互过程，关注人类思维运行所产生的各种内在偏差。

基于此，本文分析了数字化社会经济环境对青年学生群体认知和行为的影响，从行为经济学的视角研究学生的财经风险，提出了学生财经素养的培育策略，为青年学生财经素养的研究与实践增加行为维度，从单纯财经知识的传授转向对学生在财经实践中具体行为的指导、干预和调整。

一、数字化环境对青年学生认知和行为的影响

要充分理解青年学生在认知和行为两个方面的特征，需要考虑社会环境这一重要的外部因素。对学生群体影响最大的环境因素是社会经济生活的数字化。

（一）交易成本

一般认为，相对于传统的实体商业环境，电子商务普遍降低了交易成本，但深入分析买卖双方的具体情境不难发现，从学生消费者来看，数字化平台上的消费搜索成本大大降低，但因为信息过载使得选择成本大大增加，而且数字平台的虚拟属性使得双方的信息不对称不仅没有下降，反而有明显上升。

（二）数字化营销

数字化的市场环境，为商家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新型营销手段。大数据分析技术的应用使得大量商家能够采用数据驱动的方法吸引、说服、保持客户。针对学生群体，数字化平台还使得商家能够更容易地采用诱导性、欺骗性的定价策略。

（三）全新消费形态

数字经济时代涌现出众多前所未有的新型消费形态，主要表现为网络游戏消费、数字内容消费、粉丝经济造就的非理性消费三大类，这些非传统的消费方式难以用传统的经济理论分析和判断。数字消费的一个典型特征是零边际成本，因此，提供数字产品和服务的商家，有动力和能力在营销传播上投入更大的精力和资源。学生消费者在数字消费过程中产生的数字脚印使得商家更容易运用数据分析技术掌握大量消费者的个性和心理特征，从而进一步采取神经营销的手段吸引和保持消费者，甚至诱导学生消费者做出超越自己经济能力的非理性消费行为。

（四）新形式消费信贷

随着数字化交易和支付手段的不断发展，信用消费早已超出传统的信用卡和人际借贷等传统方式。各种不受监管或监管薄弱的消费信贷新形式层出不穷，如商家、平台、银行提供的分期付款，以及各种不同规模、不同性质小额信贷平台等。总体而言，学生群体多数仍旧依赖家庭提供的经济支撑，个人在经济上尚未独立，心智的不成熟及校园特有的社会环境，使其更容易受到同辈群体的影响，因盲目攀比和虚荣作祟做出超出个人和家庭财力的不理性消费行为，还有极少数甚至会做出越轨行为，如非法“校园贷”“裸贷”“传销”等。

（五）数字欺诈

社会经济环境的数字化还带来另一项风险——基于数字技术或数字平台的欺诈或危险行为，如钓鱼、黑客攻击、网络诈骗等。即使是社会经验丰富的成年人，面对这类新型风险的“免疫力”也很薄弱。而尚未真正走入社会的学生群体恰恰又是各种新型数字技术或数字平台的积极尝试者，由此带来的潜在风险更是成倍增加。

（六）新的亚文化群体

亚文化普遍具有非主流甚至某种程度的反主流特征，当这一点与学生群体的社会心理特征相结合，往往会叠加出难以预料的风险因素，一些不良社会现象通过网络渠道更容易向涉世不深的学生群体渗透。

针对数字技术和数字环境所产生的社会影响，不仅需要教育者突破传统的知识框架，同时更要充分认识到社会环境的变革对财经素养教育提出的新挑战。

二、从行为经济学视角分析青年学生的财经风险

行为经济学是20世纪后期兴起的一种新的理论范式。相对于传统的主流经济学理论，其突出特点是基于有限理性和固有偏差的新型经济主体模型。行为经济学的发展以决策理论的全面更新为切入点和主要路径，结合脑科学、神经科学及社会心理学等领域的最新成果，通过大量实证性研究努力寻找和发掘人们在现实环境中如何做出判断和选择的规律。当前在行为经济学中占主导地位的前景理论基于大量实证研究成果，把人类的固有行为偏差纳入决策模型，从而实现了决策行为的形式化。下面结合学生群体特征的矛盾因素，基于前景理论的行为决策机制分析学生的财经风险。

（一）青年学生群体特征的矛盾因素

从发展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在校青年学生群体普遍处于青春期的范畴。他们在努力学习获取知识和技能的同时，也在积极探索外部世界、不断尝试新的可能、应对来自复杂社会的挑战。处于该阶段的学生具有身份探索、不稳定、自我关注和跨界感等社会心理特征。学生群体独特的社会心理特征，对传统的财经素养培育提出挑战，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

1.积极探索与冒险行为的矛盾。学生群体具有更加宽广的社会视野和积极进取的生活态度，这有利于其学习和了解理论与实践知识，建立起完善的知识体系。但也正是由于知识尚不完善、人格尚不成熟及社会经验的欠缺，使得他们面对错综复杂的社会环境时容易出现过度冒险的倾向。

2.自我关注与社会责任的矛盾。学生群体强烈的自我关注有助于培养他们成熟的自我意识，但也会在一定程度上放大认知方面普遍存在的过度自信偏差。行为经济学认为，过度自信是导致决策错误最主要的原因之一。此外，过分的自我关注还会影响人格发育中责任感的培育和建立，导致某种程度上的自我责任弱化。

3.知识学习与行为偏差的矛盾。学生群体在校期间，以学习知识、建立完整的知识体系为主要目标。然而，对于理论知识的关注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掩盖或淡化内在的行为偏差，尤其是那些影响复杂经济决策的普遍性偏差。

以上矛盾因素都会直接影响到学生在日常生活中的消费、理财、信贷、保险乃至投资行为，对个人和家庭的财产安全产生重大影响。

（二）基于前景理论的青年学生财经风险分析

1979年，丹尼尔·卡尼曼和阿莫斯·特沃斯基正式提出前景理论，并在20世纪90年代对其进行更新，形成所谓累积前景理论［3］。前景理论的突破性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用基于给定框架（框架效应）的损益衡量结果，二是将主观判断因素纳入对可能结果概率的判断，由此得出所谓主观效用的定义。前景理论的核心思想是决策时的主观价值判断和对客观概率的主观加权。显然，前景理论从多个方面纳入了人类行为偏差对决策的影响：（1）框架效应，人们对利益的判断并非基于财富的绝对值，而是相对于心理上内置的某种框架及相对于该框架的差异；（2）概率效应，人们往往高估小概率事件的可能，低估大概率事件的可能；（3）确定效应和反射效应，人们在面对收益时是风险厌恶的，而面对损失时则是风险偏好的。本文基于前景理论的行为决策机制，结合上述学生群体特征的矛盾因素，对其财经风险暴露及数字环境的风险放大效应进行分析。

1.框架效应。学生群体处在积极探索社会环境的发展阶段，对社会潮流和各种新奇事物更为敏感，校园环境的半封闭特点使得学生更容易把同辈群体（同学）当作参照点，由此激发和强化学生之间的攀比心理，从而诱导非理性消费行为。

2.概率效应与确定效应叠加，使得学生更容易产生赌博心态，加之这一阶段学生特有的冒险特征，进一步加剧了其面对各种诱惑，尤其是那些经过数字技术包装的诱惑的决策风险。

3.框架效应与反射效应叠加，会放大学生群体由攀比而产生的非理性消费欲望，把个人真实经济条件的差异当作获得性缺失，并试图以激进行为加以补偿。

综上所述，青年学生群体特有的心理特征与人们固有的认知和行为偏差叠加在一起，将会放大其在财经活动中所面对的风险因素，沉浸式的数字环境，不仅使他们暴露在风险中的概率大大增加，同时也对单纯依赖认知方式的财经素养培育提出新的挑战。

三、基于行为经济学视角的青年学生财经素养培育

本文从行为经济学视角研究青年学生财经素养培育，从单纯的认知视角转向认知与行为并重的多元化视角，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学生财经素养培育的目标和策略。

（一）青年学生财经素养培育的目标

本文提出适应数字化社会经济环境、基于行为经济学视角的学生财经素养层级式培育目标。

学生群体的财经素养培育是综合性的系统工程，而非单一目标的知识传授和能力培养，也不能满足于财经观念和态度的形塑，应当综合考虑这一群体的社会心理特征及未来的长远发展。因此，借鉴马斯洛的心理学范式，提出初、中、高三个层级的目标体系。初级目标是对学生财经活动的基本保障，即保护学生自己的人身和财产安全；中级目标则是针对这一年龄段学生的责任感缺失和盲目冲动两大特征，提出学生群体应当建立起对自身、家庭和社会的责任意识，有意识培养自己理性的消费、投资、社交观念，指导自身行为；高级目标是提高学生财经活动的经济效率，倡导科学高效的理财、投资方式，并为有需求的个体提供个人创业的前景展望。

（二）青年学生财经素养培育的策略

行为经济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将人类大脑的思考和判断过程划分为两个不同的系统：系统1，快速、自动、频繁、情绪化、刻板、无意识；系统2，缓慢、努力、不频繁、逻辑、计算、有意识［4］。人类大部分认知和行为偏差都是由系统1所描述的快思考导致的，而常规的知识传授和以课程为主要媒介的教育手段只能对系统2所对应的慢思考发挥作用，而无法消除系统1所带来的偏差与错误。要想纠正行为者的内在固有偏差，必须从内在和外在两个方面同时入手，一方面，对于内在因素，向行为者告知并强化其对自身固有偏差的认识，引导他们规避内在的决策偏差；另一方面，对于外在因素，适当调整行为者的思考和决策框架，对行为者决策场景和环境做出适度合理的微调，合理干预，建立良性选择架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