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谈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文言文教学的深度融合

摘 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积淀深厚，而文言文则是其主要载体。要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文言文教学的深度融合，既要在新授教学中引发“文化对话”，让学生与文本共鸣，与作者共情，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真正亲近，也要在后续教学中不断回扣文本，关联相关篇目，增强学生的文化认同。

关键词：初中语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文言文；文化对话；文化认同

文化是民族之根，也是民族之魂。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文化自信的基础和源泉。2019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明确提出：“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坚守中华文化立场、传承中华文化基因，不忘本来、吸收外来、面向未来，汲取中国智慧、弘扬中国精神、传播中国价值，不断增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生命力和影响力，创造中华文化新辉煌。”［1］这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指明了方向，也使之成为语文教学的重大课题。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积淀深厚，而文言文则是其主要载体。学生学习文言文的过程，也是理解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过程。值得一提的是，文言文中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内涵丰富，因此，教师既要在新授教学中重视引发“文化对话”，也要在后续教学中不断增强学生的“文化认同”。

一、 在新授教学中引发“文化对话”

要实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文言文教学的深度融合，教学不能只关注文言语词的意义，还要让学生与文本共鸣，与作者共情，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形成真正的“对话”。

例如，《陋室铭》是刘禹锡的传世名篇，也是展现古代“修身正己”“安贫乐道”等君子之德的典范之作。对“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中“德”的理解应该是教学的核心目标。本课新授教学中，我设计了如下作业，引导学生领会“德”之意味、“德”之力量、“德”之价值：

《陋室铭》的具体写作时间、地点不详，但人们感佩于刘禹锡历经坎坷却一身傲骨，坊间相传此篇写于其二十余年流放生涯将要结束，蛰居安徽和县期间。当下，和县人民政府想借“文化旅游”的东风，修复刘禹锡“陋室故居”，并开发一系列文旅产品，请你参与：

1. “陋室故居”打算排演一出“陋室风骨”情景剧。设想势利浅薄的知县上门嘲笑，刘禹锡会怎样回敬？结合课文，设计情景剧中的两人对话。

2. “陋室故居”打算展出刘禹锡诗文书法作品，试将《陋室铭》《秋词》《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这三篇作品按时间排序。

3. “陋室故居”打算根据《陋室铭》推出文创产品，请“晒晒”你的设计创意。（提示：产品名称+材质特点+产品意蕴）

作业1由学生合作完成。大家展开想象，借助《陋室铭》的描述明确两种声音、两种滋味：一方面是来自世俗势利的无情嘲弄，另一方面是来自作者内心的清醒回应；一方面是“青云直上”跌入“尘埃泥泞”者无可回避的“苦辛”，另一方面是在“尘埃泥泞”间开出纯洁不染花朵的“德馨”。

学生通过模拟知县的嘲问，得以洞察《陋室铭》描述的生活处境里暗含着刘禹锡二十余年遭受的身心双重折磨，具体包括：位卑职微伴随的物质贫困，流离辗转带来的孤独苦闷，人生失意造成的门厅冷落，投闲置散产生的空虚无聊，怀才不遇引发的悲慨失意。结合作者的辉煌过往，更能体会盛衰巨变给其带来的心理落差。随着对作者几近陷入人生绝境的精神痛苦的体会，学生才真正对直面痛苦者产生好奇，对超越痛苦者肃然起敬。

同时，学生借助具体内容模拟刘禹锡的回应，得以体会刘禹锡勇毅饱满的心灵：虽则物质贫困，好在有品味幽美的情趣（有审美）；虽则门厅冷落，好在有始终如一、才德俱佳的挚友（有知己）；虽则人生失意，好在尚有琴书自娱（有寄托）；虽则投闲置散，好在得以摆脱官场应酬而休养生息（有安顿）；虽则壮志难酬，但不妨归田著述、心怀天下（有抱负）。这“五有”是宝贵的精神财富，是看似抽象的“德馨”的具体外化。

在这样设身处地的问答情境中，学生自然地与作者共情，真切体会到语句背后隐含着的身心煎熬，以及用这“五有”重新建构强大心灵的修为，从而对“德馨”产生具体的认知，并由此明确人究竟该如何抵抗命运的不公。

作业2整合了小学、初中教材收录的刘禹锡作品，让学生在辨析、比较中开阔视野，纵向理解刘禹锡的坎坷命运与其创作的关系。这三篇作品时间跨度大，从贬官初期的壮年到二十余年后刚刚起复的暮年；牵涉地域广，从山南东道朗州到淮南道扬州。学生在推敲三篇作品的写作顺序时，自然会结合作者的人生背景，细致辨析刘禹锡面对种种坎坷时的气质——激赏一鹤冲天的朝气、回应无情打击的傲气、笑对万木争春的豪气，贯穿其间的则是他永不向命运低头的刚气。借助这样的比读，学生在提高思辨、审美能力的同时，更能完整体会到一个有血有肉、独具魅力的刘禹锡的形象，认识到“德馨”还在于始终如一的信念坚守。

作业3则以文创设计引导学生体会。学生设计的一个个文创产品生动表现了刘禹锡高雅恬淡的情趣、积极乐观的态度、昂扬向上的抱负。他们通过思考君子精神对当下时代的意义，实现传统与时代的对话。比如，有学生设计了书法上的笔搁，设计造型用青绿山水，象征作者贬官期间跋涉的千山万水；质地为青铜，寓意作者刚正的品质；山水之间隐约有龙纹，如文人腰间的束带被风吹动；底部镌刻“有龙则灵”，表达对作者不畏人生坎坷的赞美。一位学生在了解这一创意后，建议将“有龙则灵”改为“龙行千里，初心不忘”，让寓意更为积极显豁。这说明学生对“德馨”的内涵有了进一步的理解。

二、 在后续教学中增强“文化认同”

对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涵，学生需要不断地体悟和内化。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认同的过程，就是从认知到感悟、由感悟化体验，从而不断内化于心、外化于行的动态演进过程。因此，随着教学内容的增加以及学段的提升，教师还需要在后续的教学中不断回扣文本，关联相关篇目，弥补单篇新授课时间不足、深度不够的遗憾，在知识的同化、顺应中，不断强化学生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认同。

（一） 以综合实践为契机，促进文化体悟

语文是实践性课程，因此，教师应有意识地在综合实践中培养学生搜集和处理信息的能力、分析和解决问题的能力以及交流和合作的能力。在综合实践中促进学生对优秀传统文化的体悟，是提升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文言文学习融合实效的重要方式。

例如，八年级上册开展综合性学习“身边的文化遗产”时，在安排学生调查传统代表性建筑的历史以及了解其独特的人文价值后，我适时回扣《陋室铭》一文，设计了“借鉴古人智慧，建设校园书斋”的主题任务。综合比较七、八年级学生学习的文言文篇目，《陋室铭》因其承载的体现传统文人居室环境、生活情趣、精神面貌的“陋室文化”，可以成为此次探究的起点。

在教学时，我先启发学生根据课文想象刘禹锡陋室的具体结构、布局、环境、器具，引导学生认识到住宅尤其是书斋是中国古人情趣、理想、精神状态的外化；接着，借助多媒体素材，让学生以视听结合的方式，体会古代书斋的优雅，了解园艺、建筑、书法、国画、家具、琴书、装饰等优秀传统文化；继而，启发学生思考，“《陋室铭》虽然不是为书斋文化而写，但可以引导我们从哪些方面去欣赏、建构书斋文化？”；进一步引导学生探究：“《陋室铭》中提及孔子、颜回、诸葛亮、杨雄等文化名人，他们的思想对我们构建陋室文化有什么启迪？在七、八年级的语文教材中，还有哪些古诗文篇目可以启发我们充实、完善书斋文化？”综合学生的回答，我设计了“妙趣天成——园艺设计”“名士情怀——装饰布局”“心灵律动——对联书画”三个板块，让学生分组搜集资料进行探究。

最后，结合学生对三个板块的探究成果，分组设计校园图书馆的学生阅览区，并用课件、微视频、图画等手段展现成果。

在此项任务完成过程中，学生通过文字和多媒体不断发现传统书斋的形式之美、气韵之美和书斋主人的精神之美，并能够用掌握的生物、几何、物理、美术、信息技术等学科知识传承国风雅韵，创造属于当代的古典之美。

正如《中小学传统文化教育指导标准（2019年版）》中所说：“文化只有与生活发生联系、在实际生活中体现时才能回归其本质，中华文化在本质上反映的正是中国人的生活方式。”［2］这一综合实践活动，带有具身学习色彩，让学生在看、听、思、寻、做、展中全身心地参与。学生的“认知、思维、记忆、学习、情感和态度等是身体作用于情境的活动塑造出来的”［3］。这样的任务，既符合学生的认知规律，也契合了文化自身的传承机制和发展逻辑，从而让学生在“知行合一”中增强文化认同。

（二） 以文本整合为抓手，探寻文化源流

当教学完多个单篇文言文后，教师还可以打破学段壁垒，对所学文本进行整合，挖掘其中的隐性文化主题进行作业设计，帮助学生更好地探寻中华文化源流。

例如，在历史上，“贬官流放者”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群体，由“贬官流放者”书写的“贬谪文学”则成为重要的文学与文化现象。根据研究者统计，仅在初中学段的古诗文中，“贬谪文学”数量占比就达25.62%。［4］从《楚辞》到《早发白帝城》《江雪》《小石潭记》，再到《滕王阁序》《岳阳楼记》《赤壁赋》，贯穿各年段；作者包括屈原、李白、刘禹锡、柳宗元、苏轼等文学史上的顶级文人，构成了一道独特的文化风景。这其中，容易被忽略的就是刘禹锡的《陋室铭》。

在九年级上学期的古诗文单元，我整合六册教材中的相关文本，设计了主题为“从《陋室铭》出发，寻访‘贬谪者’”的作业。作业任务如下：

1. 用“知人论世”的方法，了解刘禹锡与教材中其他贬谪者贬官原因的异同，并对其进行分类。

2. 阅读《陋室铭》，我们能洞察贬谪给文人带来的诸多身心痛苦。这在其他贬谪文学作品中有无体现？

3. 一定意义上，《陋室铭》体现了刘禹锡精神上的自我拯救与自我提振，其他贬谪者用以自救、自振的手段有哪些？

4. 结合教材内外的文言经典篇目，说说贬谪者何以能自救、自振？

对于任务1，学生自主查阅六册书中李白、刘禹锡、柳宗元、韩愈等多人的资料，归纳出贬谪者遭贬的两大原因：一是参与革新变法失败或直言谏诤触怒统治者，如柳宗元、刘禹锡、韩愈；二是在复杂的政治斗争中“站错队”，成为牺牲品，如李白。通过梳理和归类，学生发现，这些贬谪者虽然获罪，但并没有道德或行为上的污点，所以文字中没有羞惭、惶恐。是以《陋室铭》中，刘禹锡仍自豪地宣称“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中，韩愈坚定地表达“欲为圣朝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

对于任务2，学生回读一系列作品，能深入发现贬谪带给文人的身心痛苦，有路途遥远（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边地环境恶劣（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的艰辛，有去国怀乡的孤苦，有忧谗畏讥的惶惑，有壮志难酬的悲愤（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有时甚至还会陷入“千万孤独”、人生无望的悲凉。

通过完成任务1、任务2，学生领会到贬谪者的经历、思想是复杂的，要想对作品进行细腻、深入的解读，需要深入理解贬谪对贬谪者生命造成的具体影响，将贬谪者“还原”成一个个具体的人。只有对他们的具体命运有所了解和关切，才能由此进入对其生命意义和精神底色的思考。

在探索任务3时，学生发现，贬谪者用以自救、自振的方式与《陋室铭》存在隐秘的联系——刘禹锡对陋室生活的描述其实更像一种对贬谪文学的“简约集成”，众多贬谪文学在精神自救、自振方面的表现可以看成对《陋室铭》的具体展开。比如，“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中表现出寄情自然的审美情趣，在《小石潭记》《定风波》《醉翁亭记》中转换为一次次探山访水的意外收获；“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知己交流的欢洽场景，在《记承天寺夜游》中转换成月下同游的默契相知；“可以调素琴，阅金经”的随性适意，在《醉翁亭记》中转换成“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自在得意；“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的归隐山林与忧国忧民的平衡，在《岳阳楼记》中转换成穷达不惊、心怀天下的昂扬达观。

由此，《陋室铭》简约的文字成为一篇可以广泛观照贬谪者精神的“提纲”，学生可以据此勾画出理解贬谪者人生历程与精神状态的思维导图。

任务4最为核心，难度也最大，我提供了如下学习支架：

（1） 由教材收录的贬谪文学作品中的作者自白寻找答案；

（2） 拓展阅读史书中的作者传记，了解作者的学习经历、兴趣爱好、政治主张等；

（3） 思考教材中的非贬谪类作品与这些贬谪类作品有无联系。

学生通过支架，探究发现贬谪者自救、自振的精神动力来自三个方面：首先，是传统经典思想文化的熏染，包括力主“仁以为己任”“舍生取义”的孔孟之道和倡导“取法自然”“超然物外”的老庄哲学；其次，是“与民同乐”“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人生持守和“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不懈追求；再次，是自幼浸染的家学渊源和不离不弃的亲友扶持。

学生通过完成任务3和任务4并参与课堂讨论，将六册教材中大部分文言篇目联系起来，并借助《陋室铭》形成对贬谪文化源流发展的谱系认知。通过系统认识“贬谪文学”，学生在理解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生存境遇、生命哲学的基础上，学习古人“穷且益坚”的志向、“正己修身”的做法，从而健全自己的人格，坚定人生的信仰。

参考文献：

［1］ 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实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发展工程的意见［EB/OL］.https：//www.gov.cn/zhengce/201701/25/content_5163472.

［2］ 中国教育学会.中小学传统文化教育指导标准（2019年版）［S］.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12.

［3］ 叶浩生.身体与学习：具身认知及其对传统教育观的挑战［J］.教育研究，2015（4）：104.

［4］ 马飞.统编版初中语文“贬谪文学”选文教学研究［D］.昆明：云南师范大学，202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