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的现实困境及其超越

摘 要 复合型人才在教育与科技深度融合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也成为职业本科教育人才培养的关键战略目标。基于共生理论，运用质性研究法，采用Nvivo11.0进行编码，构建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的影响因素理论模型。研究发现，校企协同开展复合型人才培养仍面临共生单元价值理念偏移、共生模式内部机制僵化、共生环境制度支撑缺位等现实困境。基于共生理念提升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质量，应树立共生理念，激发共生单元的内生力；优化育人机制，增强共生模式的耦合力；完善制度体系，提升共生环境的外驱力。

关键词 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人才培养；校企共生

中图分类号 G71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5）02-0012-06

2019年1月，国务院印发的《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提出开展本科层次职业教育试点，培养高层次、复合型技术技能人才[1]。复合型人才是一种具备多领域知识、技能及创新能力的综合性人才[2]，其作为教育与科技融合的纽带，既是教育创新的产物，也是推动科技进步、促进产业升级的重要力量。相较于职业专科教育侧重于具体职业技能的培训，以及普通本科教育偏重于理论知识的系统传授，职业本科教育则致力于塑造掌握一定理论深度，既能操作又能创新的复合型人才。在政策引导和现实需求的双重驱动下，职业本科教育在培养复合型人才方面进行了多样化的探索，如深化产教融合、强化实践教学环节、推动开放式合作等，然而培养的复合型人才仍难以满足企业的需求，面临着较高的市场替代风险[3]。鉴于此，本研究采用半结构化访谈的质性研究法，将职业本科院校与企业两大主体纳入研究范畴，从校企共生的视角出发，系统性剖析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的现实困境，探索符合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的创新路径。

一、研究设计

（一）理论基础

共生的概念最早源于生物学，由德国生物学家德贝里于1879年首次提出，最初用于描述不同生物体之间相互依赖、相互受益的生存关系[4]。20世纪中期以来，共生理论被赋予了更广泛的意义，用于解释和指导不同系统间如何通过合作达到共同发展的策略与模式。共生理论在国内的最早应用是袁纯清在1998年从经济学角度通过定义共生单元、共生模式和共生环境等基础概念，用以阐释共生现象的内在机制。随着共生理论的深入研究与应用，为推进教育与实践的深度融合，从思维层面开辟了新的参考范式[5]。于本研究而言，共生理论为职业本科教育在培养符合时代需求的复合型人才方面展现出独特价值。在复合型人才培养过程中，校企等多方主体之间进行着资源、动力和信息的积极交流与交换。职业本科院校和企业作为复合型人才培养的关键参与者，扮演着共生单元的角色。这两个具有不同特质的主体，通过相互评估各自的优势与需求，进而构建一种适切的共生模式，以促进双方的互补发展和共同进步。在此过程中，政府等第三方组织扮演着关键角色，为促进校企共生模式发展构建了不可或缺的外部生态环境。通过促进三者间物质资源的流动、能量的有效转换及信息的高频交流，一个动态平衡、交互反馈的共生体系得以形成，旨在达成相互赋能、协同进化与双赢的共生状态。综上所述，共生理论可以作为本研究的理论分析框架。

（二）研究方法

基于扎根理论的质性研究方法，本研究选取相关职业本科院校和企业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半结构化访谈进行资料收集，借助Nvivo11.0质性分析软件对原始资料进行三级编码分析，探讨职业本科院校与企业在复合型人才培养过程中所面临的现实困境，并寻找相应的突破路径。

（三）研究对象

本研究遵循质性研究目的性抽样原则，综合考量职业本科院校与企业的独特性、地理位置、综合实力等多维度因素，最终确定了27个具有代表性的样本。具体而言，本研究选取15位来自不同职业本科院校的相关管理人员（编号为C1-15），以及12位来自不同企业的中高层管理人员（编号为E1-12），其在人才培养方面拥有深厚的专业知识和丰富的职业经历，为研究的信效度提供了坚实的基础。访谈对象基本信息见表1。

（四）研究资料的收集与分析

1.开放式编码

开放式编码是一级编码，其主要任务是对收集的原始资料进行解构和再构建[6]。这个过程涉及对资料的持续检视、比较，并在此基础上赋予其新的概念，同时力求避免研究者个人主观判断和偏好对分析结果的干扰。本研究从27份访谈文本中随机抽取23份进行初步分析。通过反复的编码和整理，从访谈资料中提炼出如合作愿景构建、企业文化融入、模块化课程设计、学生综合评价体系等初始概念55个，并将初始概念进一步整合归并，得到17个初始范畴。具体编码结果见表2。

2.主轴式编码

主轴式编码是二级编码，其主要任务是发现并建立主要概念类属与次要概念类属之间的有机联系，以此映射资料内部的系统性和互动性特质。本研究在一级编码抽象出的17个初始范畴基础上，通过细致地分析与归纳，最终提炼出6个更为全面和高阶的分类。在分类的基础上，基于共生理论进一步提炼出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影响因素的三大范畴：共生单元、共生模式、共生环境。具体编码结果见表3。

3.选择式编码

选择式编码为核心编码，旨在从已发现的类属中挑选出具有高度概括性的类属作为“核心类属”，将所有其他类属联系起来，以构建一个系统的理论框架。基于前两阶段的编码分析，本研究最终将核心类属抽象化并确定为“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的影响因素”，见图1。

4.理论饱和度检验

理论饱和度检验是扎根理论研究过程中对数据有效性进行验证的重要环节[7]。本研究对预留的4份访谈资料进行新一轮的编码和分析，未涌现新的范畴或概念，并且访谈资料编码后可以归纳到相应的范畴中。由此可以判断，本研究构建的理论模型在理论上达到了饱和状态。

二、研究结果与分析

从复合型人才培养体系的主体架构审视，职业本科院校与企业作为人才培养体系的核心参与者，共同承担复合型人才培养的使命。然而，这种合作模式在促进教育资源与产业需求融合的同时，也因其边界的模糊特性而衍生出价值理念偏移、内部机制僵化以及制度支撑缺位等现实困境。

（一）共生单元价值理念偏移

在共生理论框架下，校企双方被视为两个相互依存、共同进化的共生单元[8]，其价值理念的一致性对于复合型人才培养至关重要。但调研发现，在复合型人才培养过程中，存在校企主体间价值理念偏移的现象。一是价值共创动力缺失。校企双方缺乏方向性和动力，如多位受访者表示：“学校在设计复合型人才培养方案时，因校企双方没有共同制定一个长远的发展蓝图而感到盲目”（C2），“没有一个清晰的共同愿景，企业很难持续投入资源到合作项目中”（E6）。二是供需匹配错位失衡。企业对技能和素质的实际需求与学校教育输出之间存在偏差，如多位受访者谈到：“理论与实践的结合点找得不够精准，跟不上企业对技能型人才的需求变化”（C13），“学生往往在理论知识方面表现良好，但在实际操作能力和最新技术应用上有所欠缺”（E5）。三是资源互融效率低下。校企双方在资源利用上存在重复建设、资源浪费等问题，如多位受访者所言：“我们并不完全清楚企业那边有哪些先进的设备或技术平台，结果学校这边可能就自行投资建立了类似的设施，导致资源的孤立和潜在的浪费”（C15），“企业有很好的实训基地和专家资源，但似乎学校并不愿意或者不知道如何有效利用”（E7）。四是文化认同层次浅显。校企双方在价值观、理念及行为准则上缺乏深层次的融合，如多位受访者指出：“学校的学术自由与企业的效率优先原则有时难以调和，影响了双方的深度合作”（C2），“企业强调的是快速适应市场变化的能力，而学校更注重基础理论和综合素质，这种差异影响了合作的紧密度”（E9）。

（二）共生模式内部机制僵化

复合型人才培养过程中，各共生单元之间应是一种平等合作、互利共赢的关系[9]。然而，通过调研发现，校企专家普遍反映双方合作仍存在内部机制僵化问题，具体表现为组织结构松散、协同联动不畅、要素融合受阻、利益博弈失序四个方面。一是组织结构松散。在合作过程中，学校与企业往往对各自应承担的责任和义务缺乏清晰的认识，如受访者谈到：“我们希望能与企业更紧密地合作，但目前在如何具体分配这一责任上还存在模糊地带”（C7）。同时，校企双方在权力分配上的不均衡可能加剧各自利益追求的矛盾，如受访者表示：“企业更倾向于将学生培养直接对接短期用人需求，这与学校培养具有长远发展能力的复合型人才目标存在一定冲突”（C11）。二是协同联动不畅。合作往往停留在表面，如受访者所言：“企业可能提供一些参观机会，但这并没有深刻影响我们的教学内容和方式”（C3）。校企双方也缺乏有效沟通，如多位受访者表示：“校企沟通不够频繁，通常只有在学期初或项目启动时才有较为正式的会议”（C6），“提出的一些实习项目或者是技能需求，由于沟通不畅，导致学生准备不足”（E5）。三是要素融合受阻。校企导师双方难以形成有效的教学合力，如受访者所言：“校企导师在知识结构上存在差异，使得在共同设计课程时，如何平衡理论与实践成为一个难题”（C15）。同时，学校模拟的实践环境与真实企业情境存在较大差距，如受访者谈到：“学生们在模拟环境中表现出色，但到了实习阶段，还是会有明显的适应问题”（C9）。另外，校企之间缺乏高效的信息共享平台，如受访者指出：“我们期望信息共享平台能够实时提供学生的实习、实训情况以及学校的课程设置和教学计划等信息，以便能够更好地了解学校的教学动态和人才培养质量”（E10）。四是利益博弈失序。校企过分追求短期绩效，忽视了对复合型人才培养的长期投入，如受访者所言：“我们愿意在人才培养上进行投入，但通常会选择那些能够立竿见影、快速见效的项目”（E2）。同时，校企双方缺乏对长期培养目标的共同规划，如受访者谈到：“我们定期邀请企业专家参与教学计划的制定和修订，同时也主动了解企业的用人需求，但还需要更深入地与企业共同规划长期目标”（C5）。

（三）共生环境制度支撑缺位

共生环境是指所有影响共生体的外部条件的集合体，完善的制度设计有利于优化复合型人才培养正向环境。然而，目前共生环境在制度支撑方面存在缺位，限制了校企双方培养复合型人才的潜力发挥，阻碍了双方在教育和实践领域的深入合作。一是从政策扶持层面来看，尽管国家层面已出台多项政策推进职业教育与产业深度融合发展，但具体到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的细化政策仍显不足。如多位受访者谈到：“我们学校非常欢迎与企业进行合作，也意识到复合型人才培养的重要性，但是现有关于职业本科教育的政策，缺乏针对复合型人才培养的详细操作指南”（C12），“虽然政策鼓励职业院校根据企业需求调整教学方案，但在实际操作中，课程仍偏理论，与企业实际需求脱节”（E1）。二是从配套资金层面来看，与普通本科教育相比，职业教育在资金投入上普遍不足，如受访者谈到：“在职业本科人才培养过程中，我们得到的财政支持相对较少”（C4）。同时，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缺乏多元化的融资渠道，企业直接投资意愿不高，如受访者所言：“作为企业，我们认识到与学校共同培养复合型人才的重要性，但在直接资金投入上，我们更倾向于看到明确的效益产出和合作模式的创新”（E7）。三是从评价激励层面来看，当前针对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的评价体系尚不完善，如受访者表示：“现有的评价多侧重于理论考试，忽视了对学生实际操作能力和创新能力的综合评判”（C10）。另外，缺乏有效的激励机制来调动校企双方的积极性，如多位受访者所言：“学校在复合型人才培养过程中往往面临‘吃力不讨好’的困境”（C1），“企业在参与过程中也难以获得直接的经济利益或社会声誉提升”（E3）。

三、研究建议

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是一个汇聚多元利益主体、蕴含巨大潜能的共生系统。为了更好地超越当前职业本科教育复合型人才培养的困境，本研究从校企共生的视角出发，对共生单元、共生模式、共生环境三个关键维度进行逐项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