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的价值意蕴、内在逻辑与建构路向

摘 要 浙江省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旨在服务国家发展战略、经济社会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是长学制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核心内容。作为职教类型的独立教育形态、相互依存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及其高质量发展的内生性需求是浙江省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从本位、结构及发展方面生成的内在逻辑。课程改革建构路向主要有五个方面：加强省级统筹，顶层设计中高职一体化人才培养模式；注重引领规范，构建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支撑体系；强化标准先行，研制中高职一体化专业教学标准体系；多元创新举措，构建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运行保障机制；深化产教融合，构建区域中高职一体化人才培养新样态。

关键词 职业教育；中高职一体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课程改革

中图分类号 G712.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5）08-0018-07

一、引言

2019年2月，国务院发布《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明确提出“扩大对初中毕业生实行中高职贯通培养的招生规模”，“探索长学制培养高端技术技能人才”[1]，为中高职院校长学制培养技术技能人才指明了方向。2021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推进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明确提出要“一体化设计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体系”。近些年来，国家相关部门出台了技术技能人才贯通培养的规范性文件，大力推进职业教育一体化人才培养举措落地实施。中高职一体化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正成为凸显现代职业教育类型特征，更好适应产业跃迁、满足人民群众的教育需求和学生终身发展需要的手段。同时，如何有效呼应国家宏观政策导向，完善中高职一体化人才培养机制，高效推进中高职一体化改革实践，面临不少难点和挑战。

“课程是实施人才培养的基本载体，是实现教师发展的主要依托，也是联结现代学校教育体系中各要素的重要纽带”[2]。在职业教育领域，将课程改革作为提升职业教育内涵建设的核心要素，已经成为了基本共识[3]。如何基于我国产业转型升级新形势、新发展和新需求，探索、完善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实践和做法，提升中高职一体化人才培养质量，是长学制贯通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核心内容。浙江省是全国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试点省份，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起步早、举措实，在实施过程中积累了许多可供研究借鉴的经验。深入研究该省推进课程改革的现实背景、核心要素与内在逻辑，剖析课程改革的实践进路，可以为其他地区推进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提供有益参考。

二、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的价值意蕴

（一）宏观政策导向：立足服务国家发展战略，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2022年修订施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规定，“职业教育是国民教育体系和人力资源开发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培养多样化人才、传承技术技能、促进就业创业的重要途径”[4]。职业教育以服务国家重大战略为核心，为满足我国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不断升级、提供更高水平的技术支撑和社会服务。2014年，教育部等六部门印发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规划（2014—2020年）》提出，“系统构建从中职、专科、本科到专业学位研究生的培养体系，满足各层次技术技能人才的教育需求”“在确有需要的职业领域，可以实行中职、专科、本科贯通培养”[5]。2019年，国务院印发《国家职业教育改革实施方案》，提出扩大中高职贯通培养的招生规模。2021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推进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意见》，针对一体化设计职业教育人才培养提出具体要求，即“一体化设计职业教育人才培养体系，推动各层次职业教育专业设置、培养目标、课程体系、培养方案衔接，支持在培养周期长、技能要求高的专业领域实施长学制培养”[6]。2023年12月，教育部和浙江省人民政府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快职业教育提级赋能服务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实施方案的通知》明确提出，要“打造互融互通的技术技能人才成长通道”，“改革创新长学制人才培养模式”。

在上位政策的有力推动下，2021年6月，浙江省全面开启了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的“本土化”尝试，构建一体设计、递进培养的省级标准，探索长学制技术技能人才贯通培养[7]。浙江省教育厅印发了《浙江省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方案》，“开启了长学制技术技能人才贯通培养的新征程，以期以此为突破口，致力于加快职教体系构建，不断提升职业教育的适应性、竞争力和吸引力”[8]。2022年1月，浙江省人民政府印发《关于下达2022年浙江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的通知》，强调“深化中高职一体化人才培养改革”。2022年5月，浙江省职业教育大会召开，明确提出要“逐年提升长学制人才培养占中职招生的比例，持续扩大5年制人才培养规模，深化中本一体化培养探索并争取适度扩大规模，逐步使长学制培养成为职业教育人才培养的主渠道”。浙江省不断致力于打破现行体系内分段单独培养模式，尝试中高职一体化贯通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加快建设具有省域特色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以提升职业教育的适应性和竞争力。

（二）省域发展驱动：立足服务经济社会发展，助力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

近年来，我国经济快速发展，产业经济不断转型升级。浙江省是我国东部沿海经济发达地区，传统产业机器换人已成常态，智能化设备改造迭代，加上大量新兴产业涌现，劳动者素质结构、技能水平与企业需求不匹配的结构性矛盾日益突出。人工智能、大数据、AI等新一代信息技术加速应用，产业数字化、智能化趋势明显，企业对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要求不断提高，需求量日益增长。单独接受3年中职教育的初级职业人才已日渐不能满足当前企业对人才规格迅速提高的现实要求，中职毕业生在当前劳动力市场上几乎已失去就业竞争力。因此，职业教育需要长学制贯通培养大批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以适应经济的快速发展。

2022年8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致首届世界职业技术教育大会的贺信中指出：“职业教育与经济社会发展紧密相连，对促进就业创业、助力经济社会发展、增进人民福祉具有重要意义。”习近平总书记对职业教育的重要论述，指明了新发展阶段职业教育助力共同富裕的价值意蕴[9]。2022年2月，浙江省与教育部签署《教育部 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共同推进浙江教育高质量发展助力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备忘录》，指出“教育对推动共同富裕、促进社会公平起着根本性作用”，“要在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及各项重大工作中坚持把教育摆在优先发展位置、更加突出位置……推进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2023年9月，《教育部 浙江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快职业教育提级赋能服务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实施方案的通知》明确提出，“为浙江省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和中国式现代化先行省提供技术技能人才支撑”。由此，浙江省明确以推进职业教育改革发展为有效途径，大力培养技术技能人才，保障稳定就业、实现高质量就业，强力支撑全社会收入“扩中提低”，助力浙江省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

（三）人本发展需求：立足服务人的全面发展，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教育的需求

近年来，随着新业态、新技术的发展，企业等用人单位对人才知识、技能以及综合素养的要求不断提高，学生全面发展显得尤为重要。加之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家长和学生对学历、技能的提升诉求日益强烈，学生的升学意愿持续增长。2009年浙江省中职毕业生升入上一层次学校的人数比例仅为19.5％，到2024年中职学校毕业生升学率为85.6%。2023年调研数据显示，中职学生及家长有意愿进一步接受高等教育的比例高达90%以上。职业教育要想让人民满意，须植根于人民群众最直接、最现实的教育需求。要从人本发展的视角，为学生提供更畅通的人才成长通道，增加继续深造机会，促进学生职业技能和综合素养提升、身心健康成长，实现学生的全面发展、可持续发展。

三、中高职一体化课程改革的内在逻辑

（一）本位逻辑：职教类型的独立教育形态

1.“职业性”的本质特征

“职业”是个人在社会生存的载体，是社会劳动不同分工的结果。“职业教育”是工具主义视域下，以培养指向就业的“职业人”为目标的教育活动。职业教育的“职业性”是指为适应社会某职业领域发展进行定向培养的教育属性，是职业教育最本质的特征。“职业教育的职业性特别强调依托职业、职业领域、职业能力等进行技术技能型人才培养”[10]。职业教育需要通过课程改革，塑造他们将来从事某种职业的岗位面向、职业领域、工作过程、职业知识、技能及综合素养，是凸显职业教育“职业性”的本质特征和作为类型教育的应有之义。

2.“技术技能人才”的目标指向

技术技能是指个人在社会特定职业领域内掌握的具体技术知识、解决问题的技巧或完成任务的能力，它包括对所涉及职业领域的理论知识，实践操作中获得的经验、技巧和能力。“职业教育的技术性表现为突出运用技术知识与行动能力的具身操作过程，体现现代职业教育的专业性特征，区别于其他专门性教育的关键是其旨在培养职业行动能力和职业综合素质的技术技能型人才”[11]。“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中的‘技术技能人才’表明人才类型打通了技能人才与技术人才的‘鸿沟’，体现了技术化时代职业人才的类型特征”[12]。可见，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是职业教育长学制人才培养的应然目标。

3.“实践性”的内容体现

职业教育的“实践性”主要是为了培养技术技能人才，使其掌握理论知识、应用与操作技能，提高其动手能力、协作能力、岗位适应能力以及创新能力等。职业教育“实践性特征”要求学生将所学理论知识与实际生活、工作应用联系起来，以适应将来职业场景或工作任务。因此，“产教融合”“校企合作”“工学结合”“‘双师型’教师培养”“长周期技能训练”均为职业教育课程改革实践性特征的体现。

4.“区域性”的服务要求

职业教育办学要与区域经济发展需求相匹配，专业结构要与区域产业结构相契合，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培养规格要与区域产业人才需求相吻合。此外，要“紧跟区域产业转型升级步伐，及时调整专业布局，与区域内产业建立有效、深入、常态的合作机制，以此实现专业设置的灵活性、人才培养的针对性、校企对接的有效性”[13]，使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结构调整与区域产业需求结构变迁更好地对接起来。

（二）结构逻辑：相互依存的现代职业教育体系

1.体系的层次性

美国社会学家塔尔科特·帕森斯（Talcott Parsons）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提出了结构功能主义理论，将社会看作一个行为系统。他将行为系统视为由承载各自功能的子系统组成的关系网络，各子系统不同功能的释放与互动会影响行为系统整体效能的发挥[14]。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同样可视为一个由同种类型不同层次的中职、高职、职业本科等各子系统组成的纵向关系网络和系统。如果将中职比作一幢大楼的“地基”，高职则是大楼的“主体”。职业教育中唯有中高职和职业本科各司其职，发挥相应的“基础”“主体”及“引领作用”，才能确保系统整体平稳运行。

2.人才培养规律的进阶性

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明确指出，“职业教育是为了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并强调要“建立健全符合技术技能人才成长规律的职业教育制度体系”。由此可知，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目标是培养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而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是一项极其复杂的过程，从初级劳动者、技术技能高手到高端技能大师的培养要基于特定的职业能力发展规律。这一过程要求工作任务从简单到复杂，从单一到综合，逐步生成知识、技能和素养。

3.内部的协调性与连贯性

一个系统中的若干个子系统只有在一致、连贯的状态下才能产生良好的互动，促使系统平稳运转。“行为系统要加强内部的协调性与连贯性，增强各层次职业教育之间的内在衔接性是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基本特征，延伸职业教育上升渠道，遵循技术技能人才成长规律，打通中职、高职、本科职业教育横向融通的技能人才培养通道”[15]。因此，为了避免职业教育体系出现各层次间办学封闭性、资源与内容重复、衔接低效等问题，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要从整体上进行统筹规划，实现顶层设计和无缝衔接。

（三）发展逻辑：高质量发展的内生性需求

1.动态发展的适应性

现代职业教育体系构建中的“现代”表明，职业教育是基于发展观点的一种为适应社会经济需求不断自我动态调整的自适应系统。“现代”代表着职业教育的进步与发展状态。职业教育课程改革要遵循经济发展、教育发展和人的发展规律，构建适应新时代、新趋势、新工艺的职业能力要求、课程体系及教学内容，并不断更新、完善自身适应性，实现高质量培养技术技能人才。

2.人本发展的全面性

马克思主义指出，人的全面发展是指人的劳动能力的全面发展，即人的智力和体力的充分、统一发展。同时，也包括人的才能、个性、道德品质、审美情趣和实践能力的和谐统一。职业教育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是要为学生构建横向融通、纵向贯通的多种成长通道，提供多样化的成长环境，不但让学生掌握专业知识、技能，还培养其人际交往、团队协作、自主学习和创新等能力，以及职业道德及职业素养等。职业教育只有注重人才规格的全面性、复合性，才能使“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目标名副其实，才能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