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教育赋能县域城乡融合发展:逻辑理路、现实梗阻与实践路向

作者: 陈景红 李国权

摘 要 职业教育与县域城乡融合发展以人的全面发展为共同逻辑基点,职业教育依托技能人才培养、科教融汇发展、公共服务供给、教化育人实践和开放合作办学等赋能县域城乡要素流动、产业融合、社会公平、文化交融与治理协同。在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时代背景下,发挥职业教育在县域城乡融合发展中的赋能作用,需要聚焦当前职业教育在人才培养、科技创新、资源配置、文化传播、开放合作领域的现实梗阻,以育人体系完善、科教融汇深化、资源配置优化、文化场域构建、开放格局打造为路向,推动县域城乡人才、产业、服务、文化和治理的多维融合。

关键词 职业教育;县域城乡融合发展;要素流动;产业支撑;治理协同

中图分类号 G71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4)25-0067-07

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把城乡融合发展作为中国式现代化的必然要求,并明确提出加快构建职普融通、产教融合的职业教育体系。在中国式现代化宏伟目标指引下,县域城乡融合发展作为新时代新阶段我国的重大战略部署,其本质是以县域为基本单元,依托人口、技术、资本、信息、产业等要素的双向自由流动,促进县域范围内城乡空间、经济、体制、社会等系统互联互通、互补互融。职业教育因贴近产业、贴近市场、贴近社会、贴近需求而与县域城乡融合发展之间的联动关系呈现出“闭式循环”“主体交互”“层次耦合”等多元联动逻辑[1],理应发挥“经世致用”的经济价值和“富民强国”的民生属性,以促进区域产业发展、文化传承和社会和谐[2]。尤其是迈入提质培优、增值赋能发展阶段,职业教育的全新类型定位更加凸显了其在产业带动、人才训育、技术积累、社会服务、生产转化、生态重构、组织建设等方面的优势[3]。2022年5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推进以县城为重要载体的城镇化建设的意见》提出,强化职业技能培训,统筹发挥企业、职业学校、技工学校作用,聚焦新职业、新工种和紧缺岗位加强职业技能培训,提高与市场需求契合度。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要求,延伸教育链、服务产业链、支撑供应链、打造人才链、提升价值链,推动形成同市场需求相适应、同产业结构相匹配的现代职业教育结构和区域布局。一系列重大战略部署和政策措施,充分彰显了职业教育在县域城乡融合发展中的赋能价值,也为打造现代化职业教育体系指明了方向、提供了遵循。立足现代职业教育的独特属性,锚定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现实需要,厘清职业教育赋能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逻辑理路、现实梗阻和实践路向,既是培育县域城乡融合发展新动能的现实需要,也是加快构建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的内在要求。

一、职业教育赋能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逻辑理路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在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中,职业教育前途广阔、大有可为。县域城乡融合发展是一个多主体、多部门、多层级、多维度、多要素复杂互动和系统演进的过程,表征为县域经济高质融合、治理和谐有序、社会公平均等、文化交融并蓄、空间共构共融,其根本目标在于实现城乡居民对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以及人本价值的提升。职业教育作为促进人的城镇化的重要路径之一,可以依托技能人才培养、产教融合互促、教育公平供给、教化育人实践和开放合作办学等核心功能的发挥,赋能县域要素配置合理化、产业发展融合化、公共服务均等化、文化交流互动化及社会治理一体化,进而为县域城乡融合发展提供基础动力[4]。

(一)人才培养加速县域城乡要素流动

城乡要素自由双向流动是实现城乡融合发展的根本动力,而人口流动特别是高层人才流动往往伴随着技术、资金、信息等要素的流动,其中蕴含着充沛的发展动能。推动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关键在于集聚人力资本、完善用人机制、带动要素流动。但受发展基础、地理区位、人文环境等因素的制约,多数县域,尤其是中西部县域普遍面临着人才存量不足、流失严重、结构失衡等问题。职业教育更加注重技术技能型人才的培养和供给,在培养乡村产业实用性人才方面具有内在要求和价值旨趣[5]。这与县域经济社会发展的人才需求具有高度的契合性和关联性。同时,职业教育的低门槛、针对性、原生性特征使其在助力新生代农民工职业转换方面具有先天优势,加之现阶段国家职业教育体系在各个层次已经日益完善,定位日益明确,可以为县域城乡融合发展提供源源不断的人力资源[6]。目前,我国共有职业学校1.12万所,在校生2915万人,每年培养约1000万名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7],建成了全球规模最大的职业教育体系,实现了国民经济各领域基本覆盖。如此规模庞大、类型多样、层次多元的职业教育不仅可以直接增加县域专业技能人才的供给规模,也能凭借机制灵活、方式多样、覆盖广泛的优势,服务农业转移人口职业技能素养的提升,进而为县域城乡融合发展提供高素质人才支撑,并带动资源要素向乡村流动,以此反哺乡村建设,搭建从城市走向乡村的“立交桥”[8]。

(二)科教融汇赋能县域城乡产业融合

城乡产业融合发展作为推动城市与农村优势互补,实现不同产业相互渗透、相互交叉、融为一体的动态发展过程,是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支撑所在,直接决定着县域生产力水平、生产力结构和生产关系网络。目前,我国县域产业能级偏低、结构不优、就业带动能力弱、附加值偏低现象较为普遍。提升县域产业能级、延展县域产业链条必须依靠科技创新驱动和技能人才赋能,尤其是面对新一轮技术变革和产业革命的加速演进,只有实现产业链、创新链、人才链的动态匹配,才能筑牢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产业根基。职业教育作为教育场域与经济场域分化、融合与共生的结果、横跨教育与产业,具有教育性与生产性,是建设“人人皆学、时时能学、处处可学”学习型社会的重要途径,是实现教育链与创新链、产业链、人才链深度融合的重要环节,是变人口资源为人力资源,实现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关键[9]。《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将“以教促产、以产助教、产教融合、产学合作”作为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重要方向,进一步彰显了职业教育对于县域产业融合发展的重要价值。同时,职业教育与就业创业的动态耦合不仅有利于新兴产业培育,也有利于产业结构的优化,进而推动县域经济转型升级。

(三)公共服务促进县域城乡社会公平

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既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规定,也是推动县域融合发展的重要任务。职业教育作为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提升社会流动性、防止阶层固化、保持社会活力的重要途径,不仅通过科学技术的创新产出物质性的公共产品,也通过教育过程自身的创造性工作,形成适应社会发展的精神性公共产品,在满足人的多样化发展,实现分工公平、分配公平、城乡公平和区域公平中发挥着重要作用[10]。职业教育类型化发展诉求深刻嵌套于共同富裕的实现进程中,能够以纵向贯通、横向融通的体系构建,提升弱势群体的人力资本水平、提高农村人口的就业创业能力、增强弱势群体的创富能力、重塑弱势群体的精神面貌,彰显城乡融合的发展价值。诚如马克思所言,通过产业教育、变换工种、所有人共同享受大家创造出来的福利,通过城乡融合,使社会全体成员的才能得到全面发展[11]。研究表明,职业教育每增加1单位,居民工资性收入随之增加5.49个百分点,且农村户口样本影响是非农户口样本的10倍[12]。同时,职业教育面向人人、服务人人、关注终身成长,为不同智力结构和智能类型的人提供适合的教育,满足人民高质量多样化教育需求,从而促进教育公平,推动县域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实现教育促进人全面发展与促进共同富裕的高度统一。

(四)教化育人推动城乡文化交融并蓄

文化作为凝聚社会整体发展的重要力量,在县域城乡融合发展中发挥着杠杆和催化剂作用,能为县域城乡融合发展提供思想指引、精神动力、智力支持[13]。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关键在主体适应、核心在文化融合、重点在行为改变,这一切都必须倚重于教化育人。文化强国建设的时代背景下,职业教育不仅承载着文化传承、文化创新以及文化治理等功能,还肩负着培育精神、塑造理念、引领思想的使命,对于推进文化要素在县域城乡的交流、互鉴、交融、涵化及动态平衡具有重要赋能作用。一方面,职业教育在传授专业知识和培养专业技能的同时,也传递着道德价值和文明理念,这不仅能够有效改善农村居民的生产生活,还可以大大提升农村居民的个人素质、引领农村居民的思想意识,驱动农村居民自觉主动地营造文明环境、培养文明行为。另一方面,职业教育作为一种“平民教育”,与乡村社会联系紧密、与县域居民关系密切,这种“接地气”的教育类型更有利于收集、挖掘、传承、创新县域特色文化,推动地域文化创造性改造和创新性发展,为县域城乡融合发展提供思想保证和精神动力。同时,职业教育作为培养综合应用型人才的社会实践活动,不仅能在全社会范围内传递不同职业或生产劳动所需的科学文化、专业知识、技术技能,更能对受教育者的职业精神、身心健康、道德素养进行培育,从而为传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融合、城市文化与乡村文化的交流提供载体支撑。

(五)多元合作赋能城乡社会治理协同

实现高水平的县域城乡融合,需要高效能的县域基层治理。社会治理理论认为,治理是分散的公共组织或私人机构为共同的事务不断平衡利益冲突而达成合作的过程,主体的多元合作是其核心含义[14],协同治理过程中多元主体之间的价值融合、资源整合、秩序协同等构成了治理的重要内容。职业教育因涵盖校地企、产学研、家校社、普职成等多个维度,涉及政府、行业、企业、学校以及家庭等多元主体,是一种典型的“跨界”教育[15],在“政府统筹、分级管理、地方为主、行业指导、校企合作、社会参与”的独特办学体制机制下,能够集聚多元主体、优化治理秩序、赋能协同治理。梁漱溟将现代教育作为乡村社会治理的重要手段,认为通过建设乡学和村学等新型社会组织可以重构乡村社会秩序,实现乡村治理[16]。职业教育在产教融合、校企合作中,政府部门、行业企业、社会组织、职业院校、学生家长等社会治理主体在教育教学实践交往和治理行动中形成稳定的价值融合,实现异质性、稀缺性资源的整合流动与优势互补,以及相互配合和密切协作的有序合作,这种在产教融合下形成的社会资本有效促进了社会治理能力的提升。

二、职业教育赋能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现实梗阻

职业教育依托知识生产空间临接优势和教育空间整体临接优势[17],通过知识扩散和人才供给促进县域城乡融合发展。但受多重因素影响,目前我国职业教育在赋能县域城乡融合发展方面还普遍面临着人才供给滞后、科教融汇不深、资源配置失衡、文化功能偏弱、开放合作不足等现实梗阻。

(一)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亟待提升

伴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的加速演进,知识与技能的更新迭代速度愈来愈快,这就要求职业教育要及时跟进时代步伐,与时俱进培养能够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但受传统观念影响,我国职业教育长期以来过分强调知识传授和技能训练,对职业素养和工匠精神的培育重视不够,造成职业教育的人才供给与城乡融合的人才需求之间存在较大间隙。一方面,职业教育社会地位相对偏低。受“学而优则仕”传统观念的影响以及对学历和文凭的过分重视,导致职业教育在社会上的地位相对较低,这种偏见不仅影响学生和家长的选择,也直接制约职业教育的生源规模和质量。另一方面,职业教育理念不够先进,尤其是在“就业率导向”的驱动下,一些职业院校的办学理念、专业设置、人才培养与产业升级、企业发展、行业需求的契合度不高,有针对性地培养县域发展需要的职业技能人才缺乏长期战略部署,这使得职业教育的人才培养难以满足经济社会发展的需求,进而制约了职业教育赋能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能力。同时,职业教育师资队伍建设薄弱也进一步影响了人才培养质量,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发布的《2023中国职业教育质量年度报告》显示,2022年,我国高等职业学校生师比181的达标率只有34.70%,中等职业学校专任教师中“双师型”教师比例不到30%,难以有效满足高层次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需求。

(二)职业教育科技创新能力相对较弱

职业教育与产业技术的紧密联系是其赋能县域城乡融合发展优势所在,这意味着推动应用型技术积累是职业教育赋能县域城乡融合发展的主要路径。目前,我国职业教育科技创新能力普遍不足,科教融汇水平相对较低,难以满足县域城乡融合发展对产业技术的需求。一方面,科技创新定位不准。职业教育通常被赋予培养技术技能人才的功能,科学研究的功能没有引起足够重视,职业院校科研创新氛围不浓,科研创新意识不强,部分职业院校教师对科研工作重要性的认识不足,缺乏从事科技创新的主动性和积极性。职业院校人才培养与科技创新之间普遍存在“两张皮”现象,课程体系、教学内容等与科技创新和技术研发相互脱节,师生参与科研工作缺乏支持和激励,科研定位与普通教育同质化,更多的是跟随性、阐发式、浅表化的科学研究,不能有效满足产业发展需求。另一方面,科技创新资源短缺。相对于普通教育,职业教育无论是在科技创新硬件建设还是科技创新软件建设上都存在明显差距,高水平科研平台短缺、高层次科研人员匮乏问题较为普遍。2017-2019年,我国高职院校科学研究活动拨入经费累计124.45亿元,与普通本科院校相差近55倍;高职院校技术转让和专利出售金额仅为普通本科院校的6.00%和0.7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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