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赋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价值审思与实践样态

作者: 李久军

摘 要 在职业教育由高速增长转向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阶段,人工智能技术迅速地进入生产领域和职业教育场域,赋能职业教育在学生个体、学校群体与区域社会三个向度上实现从量到质的提升与突破。但技术的工具性特征、学生的主体性缺失、功能的功利性取向等传统价值困境仍是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必须突破的难题。通过澄清人工智能赋能职业教育的价值意蕴,认识人工智能与人的主体性发展间的共生关系,进而彰显职业教育类型特征与提升人才培养质量。基于价值反思寻找实践突破,从“生存、发展与创新”维度,聚焦类型特征、多元需求与主体自主,构建出人工智能赋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三重实践样态。

关键词 人工智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价值

中图分类号 G71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4)31-0028-06

2024年7月,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进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决定》指出,要“完善促进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政策体系,推进教育数字化”。数字化与人工智能是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两大关键驱动力,数字化为人工智能提供了数据基础与运算能力,数字产业化、教育数字化和产业数字化成为人工智能技术的关键运用场景。人工智能技术推动产业从工业化向数字化、智能化跃升的同时,也在重构社会的职业结构与就业空间。

人工智能赋能的高质量发展是职业教育的新挑战、新趋势和新突破,质量之“高”不仅是量的向度更是质的深度,从本质上讲是职业教育价值实现的更新与突破。产业智能化与技能人才素养结构智能化需求投射到职业教育体系中将带来三个层面的挑战与改变。一是观念层面如何理解和认识智能时代的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是整体的和系统的,人工智能发展是前沿的和未来的。人工智能赋能的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应是个体、学校和社会整合的高质量发展,而不仅是前沿理念和技术的重点突破与简单应用。二是价值层面如何厘清技术进步对人本价值、教育功能和学校形态的冲击。人工智能技术的应用在挑战人的主体性地位与改变学校形态的同时,也引发对人能动性的反思。人对新技术的掌握与合理性的应用,将“有助于教育流程重组与再造,提高职业教育教学与学习的质量和效率”[1]。三是行动层面职业教育应该践行怎样的智能化高质量发展之路。为应对上述挑战,思考人工智能赋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形态成为迫切之需。

一、人工智能赋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三重向度

马克思指出,“一物的属性不是由该物同他物的关系产生,而只是在这些关系中表现出来”[2]。人工智能赋能的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表现在教育与产业、教育与技术、技术与人等多种互动关系之中。人工智能技术对产业结构的全面重塑是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新的动力机制,也是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关键变量。人工智能技术的运用使社会经济发展对人才培养质量的要求更加多样化、层次化[3]。高质量发展的职业教育不仅要遵循产业发展逻辑,更要在技术冲击下坚守育人的本真价值,达成人工智能技术推动产业、学校与学生实现“质”与“量”协调发展的辩证统一。

人工智能赋能职业教育的核心是智能化技术技能人才培养的变革与创新。技术进步催生产业革命离不开人的主观能动性的发挥。从人的主体性角度看,人工智能赋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在个体、群体和类属三个层面的主体一致性中蕴含了个体、学校和社会三个向度的价值意蕴。

(一)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个体向度

高质量发展的核心要义是人的高质量发展,个体的高质量发展蕴含在职业教育的多元化、分层化和类型化教育特征之中。“个体是什么样的,这取决于他们生成的物质条件。”[4]“自由意志”是人类的最高发展阶段,自由全面的发展是职业教育促进个体发展的最终追求。个体的自由全面发展必须跨过“物的依赖”发展阶段,职业教育知识体系的核心是如何处理“人—人”“人—环境”“人—工具”“人—对象”等四对关系。高质量发展的职业教育要能指导个体正确处理社会生产中的人际关系,准确认识自然社会环境对生产劳动的影响,合理利用生产工具,在实践中改造对象。职业教育的学生个体具有三个特征,或者说被社会打上了三种标签:一是理论学习较弱,二是动手能力较强,三是发展空间较窄。人工智能技术的蓬勃发展既对职教学生发展带来新的挑战,也蕴含新的机遇。一方面,技术对产业和教育的重塑对职业道德、知识和技能学习提出新要求;另一方面,因生产关系和“教—学”关系的改变,以及新的方法和工具为个性发展提供可能。人工智能背景下的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要合理使用智能技术,针对职业教育学生现状,因材施教、分层分类培养,培养能动地使用工具、主动发展自我的学生。从个体的角度看,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应为学生的多种发展可能提供条件,迎接人工智能技术变革,但又要避免陷入对技术、机器、工具等“物的依赖”,以整合的职业道德、专业理论和职业技能知识为载体,培养能动的技术技能型人才,迈向人的全面自由发展。

(二)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学校向度

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以高质量的人才供给为基础。学校是育人的社会实体,其根本任务是“立德树人”和为社会供给所需的人才。职业院校是职业教育活动的主要场所,在育人活动与社会对技术技能人才的需求之间形成了功能性的“供给关系”。一方面,职业教育的个体功能促进学生的职业化,为进入社会做好准备;社会功能提高人口的职业素养水平,供给技术技能人才,配合社会分工的发展。另一方面,社会分工对职业院校人才培养提出需求,为职业院校发展提供基础。人才供给连接了社会分工端和职业教育端,可持续的高质量人才供给是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前提和保障,也是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基础与动力。“人工智能技术可以自动化和智能化地完成一些重复性和烦琐的任务,提高教学和学习的效率。”[5]职业院校是高质量技术技能人才供给的主要阵地,将人工智能技术引入到学校管理、课堂教学、仿真实训和学业评价中,有利于培养符合科技与产业发展趋势的高技能人才。在培养内容中置入人工智能知识、方法与技术也顺应了社会对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需要,从人才供给角度成为推动社会分工发展和提供产业结构升级的不竭动力。

(三)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社会向度

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价值在于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6]。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人们对教育质量和公平的要求日益提高,而职业教育“质量低”“地位弱”等社会认识,让人们普遍觉得接受职业教育是“无力的结果”。职业教育受到社会“不公平”对待的背后是人们对“公平优质”教育的期待。面对社会对“公平优质”教育的期待,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需要在三个方面进行回应。一是服务国家战略。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到2035年建成现代化经济体系,职业教育服务于新型工业化和农业现代化实现,需要培养人工智能技术和产业发展需要的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服务国家长远发展之需有助于改善技术技能人才的素养结构和经济社会地位,进而反哺职业教育的高质量发展。二是建立现代职教体系。职业教育类型地位的确立不仅是经济发展转型、产业结构升级、人才结构调整的推动,关键是构建“横向融通,纵向贯通”的技术技能人才发展通道,以现代职教体系支撑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三是树立职教品牌。对职业教育的偏见往往来源于对职业的差异化认识和职业教育的“低质低效”。高质量发展的职业教育人才培养应顺应人工智能产业的需要,在人工智能技术辅助下深化教育教学改革,从培养熟练技能和精细操作技能转向培养学生学习与使用知识技能的能动性、创造性和个性化发展。

二、人工智能赋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价值困境

“人工智能的突破性进展为社会生产力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新动力。”[7]生产力进步促进产业变革和社会再分工,随之导致技术技能人才素养结构的变化和职业的兴替。人工智能技术在“侵蚀”人的主体性能力的同时,也在与职业教育的功利主义紧密结合。将人工智能作为新兴增效工具的观念,引导职业教育关注如何提高工业生产效率,忽略人的主体性实现;关注技术的工具性使用,忽略技术对人的本体价值。因而,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与运用在大规模提高生产效率和改变技能人才素养结构的同时,也在“被技术异化”与“将技术异化”两个方面形成职业教育发展的价值困境。

(一)技术的价值性认同困境

技术从本质上是价值中立的,其价值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推动社会进步,二是延展人的本体性。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生活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8]。人类的生产是使用工具改造世界,创造社会组织结构的过程。历史唯物主义认为,技术是生产工具,推动社会生产,改变社会结构。技术的变迁经历了农业、手工业和工业三个阶段,也对应了社会发展的三个阶段。马克思同时指出,各种工具技术都是人类劳动的产物,是“人类的手创造出来的人类头脑的器官,是物化的知识理论”[9],是人类意识和活动的物质化表现。但技术又存在价值负载,在生产活动中受外在因素和内在目的影响,人的能动因素常常被剥离于技术的序列之外,以技术的物质化形态来认识技术的价值。技术是职业教育的主要内容,职业教育服务社会和个人发展的功能需要通过技术实现。正是由于技术被单纯地认识为机器等物化技术,造成职业教育被打上“技术工具”的标签,其育人价值被低估甚至被忽视。

(二)学生的主体性实现困境

主体性是主体的衍生概念,“所谓主体,是指具有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能力的认识者”[10]。“学生是主体”与“主体是学生”是主体的两面,“学生是主体”是在认识论角度谈学生是活动的主体,“主体是学生”是在本体论角度谈主体的存在方式是学生。“主体性是指人在实践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能力、作用、地位,即人的自主、主动、能动、自由、有目的活动的地位和特性”[11]。学生的主体性即在学生与客体的关系中生成的特性。“技术性”陷阱导致职业教育所传授的知识和技能存在局限性和表层化趋向。这造成在职业教育活动中面对不同的客体,学生的主体性出现三种不同的表现。一是面对物质对象时,学生的主体性容易成为技术的附庸。二是面对其他主体时,学生缺乏自主性,在主体交往中难以发挥主观能动性。三是面对自我时,缺乏清晰的自我认知。离散的知识和技能结构限制了学生的主体性发展,形成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主体性困境。

(三)功能的功利性取向困境

功利化和产业化是一对孪生姊妹,但职业教育的产教融合与功利化大相径庭。产教融合追求的是职业教育之“道”与“器”的融合,以“器”生利从而反哺“道”的生长。而功利化取向则是不顾长远之“道”,以“器”逐利,重形而下的思考和操作,轻形而上的思维。当前职业教育中普遍存在的浅表的知识结构和工具化的技术认知将职业教育功能卷入功利化取向困境。一是缺乏对国家现代化建设的持续助力。功利化职业教育瞄准的是当下产业行业热点,以快速地匹配和顺应产业需求为主要目的,缺乏长远布局和系统规划。功利追求往往造成专业设置过剩、布局不合理、培养模式死板等问题。虽然短期内配合了市场需求,但长远来看滞后于现代化建设需要,更遑论与产业之间的导引和互补。二是弱化技术技能人才的可持续发展。功利取向的职业教育需要将人快速地转化为产业工人,关注生产链条上的点位需要,忽视学生发展的差异性和个性需求。批量的定向培养只能满足单一岗位需要,限制了学生全体潜能的发挥。缺乏可持续发展能力的技术技能人才队伍最终衰竭的是推动产业发展的核心动力。

三、人工智能赋能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价值意蕴

矛盾是事物发展的动力源泉,在事物发展的关键时期总是有重要力量来推动。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面临的价值困境与社会、个人对高质量职业教育需求之间的矛盾构成了职业教育发展的不竭动力。当前,人工智能技术正在全面重塑社会结构、产业结构和教育方式。“人类教育面临被智能机器人瓜分的挑战,唯有与人工智能协同共生方能在这一新教育世界中延绵持存”[12]。职业教育与社会分工和产业结构的天然结合,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人工智能技术对职业教育的影响,因势利导地接受人工智能赋能,将有助于职业教育走出价值困境,在高质量发展中找到新的价值意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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