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质生产力视阈下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发展的逻辑、挑战与进路

作者: 林宝霞 高阳 胡庆华

摘 要 职业教育科教融汇是培养社会新型劳动者的必然选择。与传统生产力不同,新质生产力从劳动者、劳动资料、劳动对象三个方面对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发展提出新的逻辑方向。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发展过程面临劳动者创新提升、劳动资料技术增效与劳动对象改造发展等三重挑战。亟须通过探索高等职业教育数字化教育改革之路、协同化产教融合之路与现代化人才发展之路,积极推进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创新发展,踔厉推动新质生产力发展跃升。

关键词 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新质生产力;数字技术

中图分类号 G718.5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4)31-0068-06

一、问题提出

党的二十大报告首次将教育、科技、人才作为一个整体来论述,提出“统筹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继续教育协同创新,推进普职融通、产教融合、科教汇融”[1]。科教融汇作为新词,首次与普职融通、产教融合一并提出,突出科技与教育的耦合作用,成为新时代创新驱动发展的重要引擎。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化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改革的意见》,将“科教融汇”明确定义为现代职业教育建设的新方向,以科教融汇推动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推进我国科教兴国与人才强国战略实施。

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科学与教育迎来了历史性交汇时刻,科学技术不仅助力教育领域人才培养,还加速了现代产业转型,客观上推动了新型劳动者生产队伍的“质优”建设,催生了先进生产力的“新质态”。新质生产力与传统生产力规模扩张的发展方式不同,其旨在激发以数字技术为内核的创新聚变效应,实现科学技术与社会生产力的嵌入交融。新质生产力的“新”,不仅在于新时代背景下劳动资料与劳动对象数字化载体的“新特点”,更加突出对于劳动者科技原动力的“新要求”。科学与教育创新融合成为新质生产力发展的汇聚点,科教融汇成为新质生产力视阈下,职业教育实现由传统人才“量”的规模建设转向新型人才“质”的全面提升的着力点。

本文以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为“小切口”,探究职业教育赋能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大问题”。一是厘清新质生产力视阈下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逻辑机理,阐释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面临的“新转向”;二是明晰新质生产力视阈下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现实挑战,剖析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困囿的“新问题”;三是探究新质生产力视阈下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实践进路,明确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未来发展的“新路径”。以此,构建现代科技与现代教育深度融合的教育“新生态”,实现职业教育赋能新质生产力高质量跃升“新发展”。

二、新质生产力视阈下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三重逻辑

(一)劳动者:“生产”转向“创新”的需求逻辑

职业教育即实用主义教育[2],其核心目标在于实现社会各界劳动者的职业技能培养,大力培育服务于国家发展与社会建设的大国工匠。在传统生产力视角下,职业教育对劳动者培养目标的设定是基于岗位胜任需求进行职业能力解构,强调职业教育对劳动者生产性技能水平的提升,对于劳动者自身而言是一种被动适应生产需要的技能匹配过程。而科技进化与技术嵌入构成了劳动者能力体系的“转折点”。新质生产力视阈下,劳动者的职业胜任需求不再是单纯依靠机械化工具开展的“生产性”体力劳动,而是更加侧重数字化技术激发的“创造性”脑力劳动。技术的加持推动社会人力资本的跃升,社会生产力劳动大军的建设目标随之发生了由工业化应用需求向现代化创新需求的人力资源变革,即从致力于经济增长的“制造者”转向服务于社会发展的“创造者”。可见,科学技术的演进催生社会生产力需求的转变,由传统生产力规模化的物质生产,转向新质生产力智慧化的价值生成。社会劳动者需求逻辑的转向,使得职业教育的目标在基于劳动者技能提升的职业内核基础上,进一步扩展至新型劳动者能力重塑的科学外延。这种科学外延即是新时代劳动者科学理念、科学思维与科学能力的革新突破,需要强化职业教育的科学属性,深入推进职业教育的科教融汇与发展融通。

(二)劳动资料:“有形”转向“无形”的技术逻辑

劳动资料即劳动者生产过程中运用的劳动手段,其中生产工具的改进对于劳动资料的发展意义重大,其标志着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跨时代变革。从第一次工业革命的蒸汽机发明使用到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电力广泛应用,再到第三次工业革命的信息技术突破,生产工具经历了机械化、工业化再到信息化的技术变革,实现了“有形”生产设备的迭代更新与技术设施的升级使用。在此过程中,劳动者与“有形”劳动资料具有强烈的人身依附关系,以人工为主导的“有形”技术应用推动着社会生产力发展的脚步。而如今以人工智能技术为代表的第四次工业革命,引发了生产工具革命性突破与生产力颠覆性变革,大数据、云计算、区块链技术等“无形”技术的涌现,将劳动者从“有形”劳动资料中解放出来,自动化智能指令、大数据超级算法以及无人传感技术的应用,缔造了以智能为主导的“无形”技术,此时需要大量新型职业人才实现数智化发展的产业重构。然而,传统的职业知识技能难以满足数字空间生产自动化与智能化升级的“无形”技术建设要求,这就需要职业教育培养具有数字应用能力、人机协同能力、创新研发能力的高精尖复合型技能人才。为此,科学技术需要融入高等职业教育发展的全过程,以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双重合力,迎接新质生产力“无形”劳动资料高难度的技术挑战。

(三)劳动对象:“效率”转向“效能”的效益逻辑

高等职业教育作为培养高水平技能人才的教育,在强调人应用技术的同时,更加关注人运用技术对世界的改造结果,即审视“人—技术—世界”三者长效关系,推动劳动者对劳动资料的不断改进,激发劳动者对劳动对象的持续性创造,培育国之工匠。被改造的劳动对象既包含自然界客观存在的物质化形态,亦囊括人类活动对象改造后的非物质化形态。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升,劳动对象由种类实质扩展至虚拟样态,呈现出由自然资源向社会资源过渡的高阶发展。在众多社会资源中,市场成为一种重要的资源[3],具备劳动对象的属性[4]。但传统市场经济发展模式存在“效率”最大化的“短视效应”,其“效率至上”机械观念导致职业教育领域对于产业人才的培养滋生“功利主义”价值取向。而新质生产力发展则突破了劳动对象的“效率”桎梏,以数据为生产要素的活力配置大力推进科技成果转化,转向了“效能”释放。在此过程中,新材料、新能源、循环经济等科技领域内容成为新质生产力视阈下新型劳动者的劳动对象,需要新型职业人才充分利用现代科学技术,推动新兴产业与循环经济实现“又好又快”的可持续发展。由此,科技兴国理念与可持续发展理念成为职业教育适配现代产业发展的建设导向,需要以科教融汇推动客观世界与主观世界双重改造,融汇经济价值与社会价值共进发展。

三、新质生产力视阈下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三重挑战

(一)教育向度:劳动者创新提升挑战

新质生产力的发展需要创新型劳动者发挥社会生产力建设主体的再造与推动作用,创新型劳动者的能力再造与职业教育的技能提升不谋而合,这对现代职业教育创新型人才的培养提出了现实挑战与必然要求。然而,现代职业教育对创新型人才的培养不仅需要职业教育体系内部革新,更需要同外部科学技术交互促进。但教育与科技两者的张力激发了重重矛盾碰撞,只有深刻认识科教融汇的现实挑战,方能开辟科教融汇创新型劳动者的发展之路。

第一,高等职业教育面临教育理念与科学理念融合的挑战。部分高职院校受传统认知局限,其办学理念固化于技术应用,而忽视了职业教育自身的技术研究与技术转化作用,导致职业教育与科学研究割裂,缺乏教育与科学融合发展的办学理念。同时,受专科办学规模与办学实力的层次制约,部分高等职业院校面临技术发展困惑与技术应用瓶颈,存在技术前沿性不高、科技创新重心较低与技术配套支持不足等技术发展滞后问题。尤其相比本科高等院校或其他研究机构而言,高等职业院校专项科研经费支持力度不足、技术合作意愿不强,所造成的长期技术乏力弱化了职业教育的科技动力,难以形成培养创新型劳动者的有利条件与科技环境。

第二,高等职业教育面临教育手段与科学思维变革的挑战。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数字技术发展,带来迭代自主式学习与探究式学习的教育思潮,迎来数智教育科教融汇的深刻变革。正如尼尔·波兹曼所言,技术变革不是加法,也不是减法,而是生态上的变化[5],这种变化将职业教育阶段性的被动培训体系,转向社会生产力创新型劳动者自我学习的发展体系,不仅促进了教育手段的样态改进,更激发了科学思维引领下教育探索的范式变革。然而,部分高职院校却忽视了自主探究式学习对科学思维的建设作用,仍存在教师主导式的知识灌输,或是照搬套用本科院校的研究体系,难以培育具有科学思维的创新型人才。

第三,高等职业教育存在教育质量与科研水平提升的挑战。创新型劳动者的培育需要发挥教育与科技的协同作用,这对教育质量与科研水平的双重提升提出了现实挑战。教育质量与科研水平的提升均具有复杂性、长期性与艰巨性的内在属性,尤其是构建对两者进行综合科学评价的评估体系成为一项现实难题。而目前大多高等职业院校对于教育质量与科研水平质量的综合管理仍处于初级阶段,偏重教育结果忽视科研成果、侧重目标管理忽视过程治理、强调主体评价忽视数据反馈,导致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教学质量与科研水平难以大幅提升。

(二)科技向度:劳动资料技术增效挑战

新质生产力是以“新介质”(具有绿色化、自动化、信息化、数字化、智能化等特性的资料)为劳动资料[6],以数字技术为主导进行的社会建设与自然改造。新质生产力视阈下的数字技术呈现高度的动态性、复杂性与权属性,这对职业教育如何紧跟技术发展步伐,在教育过程中同步吻合现代产业新型技能要求,产生了协同“拷问”。同时,以数字技术为主导的新质生产力将技术功效倍数扩大,但将其嵌入教育领域是否同样发挥倍数功效,成为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现实追问。

首先,技术应用是否满足产业需求。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实施过程中,由于不同地区产业发展的不均衡性与各高职院校科教融汇发展的不同阶段性,导致其技术应用与产业需求存在结构性适配差异。部分高职院校存在与产业需求脱节的现象,表现为部分高职院校的技术应用领域仍徘徊于低端产业,与当地新型智能产业、新能源产业的结构变革尚未形成同步更新的连锁动态反应,难以发挥职业教育的技术功效。而部分高职院校虽具有较为先进的技术条件,但其所处地区产业经济发展的滞后性使其缺乏适用技术的应用环境,弱化了职业教育科教融汇推动新质生产力的技术动力。

其次,技术研发是否推进产业创新。新质生产力视阈下,职业教育科教融汇的目的是发挥教育领域的科研创新力量,促进新技术研发,推动产业发展的再创新。然而,部分高职院校将技术研发局限于科研学术论文发表或技术专利申请,仅将其作为职称评审参评材料的个人成果,忽视技术研发对于现代产业发展的推动作用。部分高职院校即便将其技术研发投入市场使用,但却缺乏市场技术反馈结果的评估改进,致使单向技术投入的线性模式难以推动产业横向技术的生产效益。此外,部分高职院校科研与教学“自成体系”,技术研发难以反哺人才教育,阻碍了现代产业人才的技术创新。

再次,技术推广是否推进产业合作。数字技术之所以能够实现产业增效,主要基于数字技术开放、共享的内在属性,通过技术推广进一步扩大技术成果应用与覆盖范围,以强化产业技术合作、提升新质生产力。然而,在职业教育科教融汇技术推广的过程中,不同参与主体存在不同导向的利益博弈。高职院校作为公益属性的参与主体,期望技术进一步推广,强化产业协同,实现人才联合培养的建设目标,而企业作为商业属性的参与主体,则期望弱化技术推广,以期减少产业同质化所导致的竞争加剧。因此,不同利益主体的价值博弈造成的技术推广难题,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科教融汇的深度发展与新质生产力释放的技术效益。

(三)价值向度:劳动对象改造发展挑战

新质生产力的劳动对象既包括对人类社会的改造,亦蕴含对人类自身的改造。其中,对人类社会的劳动改造,是指将自然及人类加工的物质资料作为劳动对象进行改造,以追求物质层面的财富增长;对人类自身的劳动改造,则是指将人类自身能力及自身发展作为劳动对象进行改造,以追求精神层面的自我超越。无论是对人类社会的改造还是对人类自身的改造,都需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需要通过教育搭建人类改造的进步之梯。在此过程中,数字技术的发展衍生了劳动对象的复杂与多变,需要高等职业教育正视人类社会与人类自身的改造问题,以科教融汇的协同发展指导实践活动的话语选择[7]。

一方面,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面临经济社会发展可持续性挑战。高等职业教育科教融汇不仅是“教学与科学”“教育与科研”的关系融合,更是“教育现代化与科技现代化”有机统一、推进“国家现代化”的协同手段。国家的现代化离不开经济的高质量发展,而经济发展水平的高低则取决于新质生产力的动能大小,其内核力量之源根植于绿色发展。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的,“绿色发展是高质量发展的底色,新质生产力本身就是绿色生产力”[8]。如今现代能源绿色产业的发展机遇对社会人力资本、生态资源等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提出了更高要求,职业教育在科教融汇的发展过程中,不仅面临着如何实现人力资本积累的功能挑战,更面临着如何利用数据生产要素提升经济贡献率的技术挑战。但不可否认的是,技术异化致使现代新型产业的发展模式更加青睐缩短周期与降本增效,技术“投机主义”滋生,导致部分高职院校过度聚焦于如何利用现代技术大规模批量生产“火爆”经济的从业者,而非以技术赋能培养真正立足于社会长久发展的建设者,长此以往不利于社会的可持续性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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