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职业教育的“东帮西就”

摘 要 “东帮西就”行动是我国东部地区通过职业教育帮扶西部地区发展的一种新路径。其在实践中产生了浙·永康“东迁西归”、深·携创“雨露直通车”、闽·飞毛腿“校企产联动”等帮扶模式。“东帮西就”是实然与应然、过程与结果、局部与整体的统一。共同富裕发展理念是“东帮西就”行动的理论依据，西部地区发展需求是“东帮西就”行动的实践依据，职业教育自身特性是“东帮西就”行动的支撑依据。进一步提升“东帮西就”行动的质量和影响力，需要以战略思维认识职业教育“东帮西就”行动，以创新思维拓展“东帮西就”行动，以辩证思维评价“东帮西就”行动。

关键词 职业教育；“东帮西就”行动；共同富裕；高质量充分就业

中图分类号 G719.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4）36-0050-07

2024年9月15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实施就业优先战略促进高质量充分就业的意见》，要求“引导资金、技术、劳动密集型产业从东部向中西部、从中心城市向腹地有序转移，加大对革命老区、边境地区、资源枯竭地区等政策倾斜，促进区域间就业均衡发展”。“区域间就业均衡发展”是党和国家的最新要求，具有重大战略意义。职业教育能否在“促进区域间就业均衡发展”方面发挥积极作用是一个需要高度重视的问题。职业教育东西部协作是我国脱贫攻坚战的重要战略举措。多年来，不少东部省份职业院校与西部省份职业院校结对帮扶、培养技能人才、转移富余劳动力，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东帮西就”行动是在总结前阶段职业教育东西部协作工作成就基础上的提升和创新，是落实党和国家“促进区域间就业均衡发展”新战略部署的具体措施，可视为“2.0版职业教育东西部协作”。

一、“东帮西就”行动的内涵认识

（一）“东帮西就”行动是实然与应然的统一

实然是现实的显现。应然是人们对于事物应有状态的期望。人类社会发展中，一方面，人们通过实践将应然转化为实然，使期望变成现实；另一方面，人们又通过实践发现和解决实然中存在的问题，使现实更契合应然标准。“东帮西就”行动是一个融合概念，既有“东帮”——东部发达地区职业院校帮扶西部欠发达地区的含义，也有“西就”——接受东部地区学校教育帮助的学生回西部就业的含义。从实践层面看，“东帮”属于实然概念，主要是指东部发达地区职业院校对西部欠发达地区三类对象的帮扶：一是对西部学生的帮扶，帮其接受优质教育，帮其实现就业（创业）；二是对西部学校的帮扶，帮其更好地培养教师，帮其提高办学水平；三是对西部社会劳动者的帮扶，东部院校去西部组织社会劳动者开展短期职业技能培训，帮助西部地区劳动者学习先进职业技能，提高职业技能水平。从期望层面看，“西就”属于应然概念，即接受东部职业院校帮扶的学生应该回到西部地区就业；接受帮扶的西部学校能够为本区域人才培养和就业工作作出应有的贡献。从家庭、区域、国家利益看，最理想的状态应是实行定向培养，即在两地产业相通、企业合作、有就业岗位的条件下，学生接受“东帮”之后全部或大部分回西部地区就业，在支持本地产业发展的过程中，实现技能就业、技能致富、技能安居。

（二）“东帮西就”行动是过程与结果的统一

过程和结果相互依存。过程是结果的前提和基础，是达到结果需要经历的途径和步骤，而结果则是过程的目的、成就或最终状态。过程与结果也是“东帮西就”行动的两个重要方面，二者在有机联动中运行。一是“东帮西就”行动要显示特定的行为导向，即“东帮”的过程和结果均指向“西就”，就是要帮助西部地区人民通过技能教育，实现技能就业和进一步的技能致富，而不是仅满足于获得“一技之长”实现技能脱贫。二是“东帮西就”行动要明确特定的行为对象，即“东帮”的帮扶对象不仅局限于西部新生劳动力，帮助其获得就业必备技能，还应包括帮助西部社会其他劳动者获得技能并持续更新，甚至获得技能致富的能力。“东帮”行为对象的特定性决定了“东帮”过程的持续性和服务对象的全民性。三是“东帮西就”行动要彰显多行为主体作用。“东帮”行为对象的特定性决定了“东帮西就”行动不能是单一主体行为，而是需要多主体协同发力：既需要两地职业院校的积极配合和主动作为，也需要两地政府的统筹协调，还需要两地企业的大力支持。四是“东帮西就”行动须具有特定的行为方式。“东帮”既应具有鲜明的职业教育协同行为特征，又应具有更高的目标追求。这就要求“东帮西就”行动的行为方式建立在两地校、政、行、企合力基础上，以技能教育为主，实施校企工学结合培养，形成鼓励劳动力西部就业创业的体制机制。

（三）“东帮西就”行动是局部与整体的统一

从唯物辩证法角度看，整体与部分是辩证统一的。部分是整体中的部分，整体与部分的关系表现为相互依赖和相互作用，整体的功能状态及其变化会影响到部分，而部分的功能及其变化也会影响整体的功能。“东帮”也好，“西就”也罢，均为局部性问题，二者结合在一起则构成了基于“区域间就业均衡发展”“共同富裕”目标的整体性问题。从个体富裕角度看，技能就业是个体致富的基本条件和基础保障。“东帮西就”行动通过技能教育，传导技能致富观念，以技能就业创业实现技能致富。从区域富裕角度看，“东帮西就”行动的价值不仅是帮助个体获得技能致富的能力，也是希望通过“先富带后富”的方式，在促进东西部“区域间就业均衡发展”过程中形成共同富裕局面。“东帮”“西就”局部与“东帮西就”整体的统一需要一定条件的支撑。企业数量和效益水平是决定不同区域富裕程度的两个支撑性指标。以2021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数量为例，“东部的广东省是58763家；江苏省是51323家；浙江省是49177家；山东省是30647家。西部省区就少很多。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只有3845家，甘肃省是2026家，宁夏回族自治区是1301家，青海省仅有594家”[1]。这虽然只是东西部各4个省区企业数量的对比，但企业数量差异直接影响社会效益水平的事实和规律清晰可见。深一步看，企业数量和效益水平还与企业技能人才数量和效益水平成正比。实现东西部地区共同富裕不取决于西部地区劳动力的转移就业，而是直接取决于西部地区自身的企业数量和效益水平，间接取决于技能人才西部就业创业规模与质量的提升。鉴于此，一方面需要依靠西部地区自身内驱力的发挥，另一方面需要外部力量的牵引和帮扶，即东西两个“局部”结合为“整体”行动。从这个意义上而言，“东帮西就”行动是促进我国东西部人民群众和不同区域共同富裕的必要行动。

综上，“东帮西就”行动是实然与应然、过程与结果、局部与整体的统一。其基本含义是：东部地区职业院校通过职业教育和培训形式帮助西部地区培养技能人才，在促进西部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自身也受益，包括缓解本地区产业发展的人力资源紧缺问题。其基本愿景是：接受“东帮”的学生大部分回到原地区就业，既壮大原地区技能人才队伍，助力本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又以技能就业，实现技能致富。其基本关系是：“东帮”是手段，“西就”是目的。

二、“东帮西就”行动的发展依据

（一）共同富裕发展理念是“东帮西就”行动的理论依据

共同富裕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重要特征。“富裕”主要是指人们对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满足程度。“共同富裕”是建立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标准之上的“富裕”。“共同”主要是指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由人们共建共享的过程。这对人们所享有的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提出了更高标准。实现这一标准的路径，一方面应依靠不断“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另一方面要依靠“先富带动后富”。生产力是共同富裕过程中最活跃的因素，起着决定性作用。发展西部地区生产力是西部地区富裕起来的内生动力、必要条件和治本之策。“东帮西就”行动是发展生产力与不断调整生产关系，使生产关系更加适应生产力发展的过程，是实现全民共同富裕的有效措施。“东帮”是通过“先富带动后富”调节生产方式的直接方式，“西就”是对发展西部生产力的具体反映。“西就”决定“东帮”的内容、形式和成效，“东帮”凸显对“西就”的促进和调节作用。这种作用主要反映在三个方面。一是强化生产力在“共同富裕”中的核心地位。“东帮”的成效越好，生产力在生产关系中的地位越高，生产力的主观能动性越强，“西就”的内驱动力就越强。二是优化资源分配机制。通过“东帮”为“西就”提供外驱动力的同时，优化“西就”的生态环境，营造西部经济社会发展的共建共享氛围。三是提供可靠的经济预期。通过“东帮”为西部生产力发展和生产关系调整提供可行性强的客观标准和实现路径，提升西部地区在共同富裕道路上的速度与成效。

（二）西部地区发展需求是“东帮西就”行动的实践依据

相对东部地区而言，西部地区更加需要加强技能人才队伍建设。一是西部地区技能人才缺而弱。以四川省达州市为例，“2023年全市现有在职职工中，持有职业技能等级证书的技术工人占比仅为1.9%（共2.2万人），其中高技能人才仅有1624人”[2]。2023年3月至10月，笔者参加西部地区某省会城市关于职业教育赋能产业发展情况的调研活动。据座谈会上部分企业反映的问题和问卷调查的结果显示：该市职业院校毕业生能胜任岗位要求的只占毕业生总数22.22%。毕业生到企业就业后的留岗率不高。本地劳动者素质差、技能弱、效率低、生产的产品次品率高。二是西部地区技能人才供给能力亟待提高。统计显示，“截至2020年底，青海共有职业学校41所”[3]。而同期，“广东省拥有职业院校625所”[4]。学校数量少势必影响技能人才供给能力。三是西部地区人才流失严重。西部地区经济社会发展与东部地区差距明显，导致人才大量外流。“第7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贵州省人口净流出730多万人，而贵州省总人口只有3856万人”[5]。这意味着五个人中就有一个人外出打工。西部地区上述三个问题成为“东帮西就”行动的实践依据。为此，通过“东帮”，直接赋能西部地区技能人才队伍建设，提高“西就”吸引力和辐射带动作用，是当前促进西部地区实现高质量发展的直接和有效的措施之一。

（三）职业教育自身特性是“东帮西就”行动的支撑依据

职业教育是与经济社会发展紧密相连，最能促进学生和社会劳动者就业的教育类型，具有其他教育类型院校没有的特性。其一，教育内容的实用性。职业教育以立德树人为宗旨，以促进就业为导向，以职业活动与岗位需求为内容，注重对学生工作技能与实操技术的培养，相较于其他教育类型更容易被人们接受，也更容易将教育成果转化为生产力。其二，教育过程的二元组合性。体现在学校与企业二元办学主体组合，知识与技能二元学习内容组合，工作过程与教学过程二元教学方式组合等。这种教育过程的二元组合的本质是人力资源与产业资源的对接，对地区职业教育与产业发展相互促进具有积极作用。其三，教育效果的社会性。职业教育的成败“不以分数论英雄”，而是反映为学生是否能够解决生产生活中的实际问题；反映为学生综合职业素养与专业技能能否被企业所认可。职业教育的实用性、二元组合性以及社会性特征使得“东帮西就”行动具有更强的可行性。一是使“东帮”易于被西部人民所接受，“来了就能学，学了就能用”。二是使“东帮”更易激发东西部产业资源，既能激发西部本地产业资源内在潜力，又能激发东部相关产业向西部迁移的活力，促进西部地区传统产业与新兴产业竞相成长。三是使“西就”更具吸引力，“东帮”的牵引作用和“西就”的客观成效，会促使更多的西部生产力立足本地资源聚合发展，带动生产力回流，并为东部产能向西部阶梯发展创造有利条件。

三、“东帮西就”行动的实践模式分析

（一）浙·永康“东迁西归”帮扶模式

该模式由浙江永康市与四川平昌县合作建构。2021年，浙江永康市出台《永康市“东迁西归”技能人才培养行动计划》；四川平昌县也出台《平昌县“东迁西归”技能人才培养项目实施方案》。二者联合推行“东迁西归”职业技能人才培养模式。该模式包括七个方面内容。一是共定计划。四川平昌县每年选派50余名平昌籍职校学生到永康职校学习；到2035年，永康职校培养平昌籍中职毕业生300名以上。二是合作招生。采用“东部挂单，西部揭榜”方式。永康市每年适时提出可接收培养规模清单。平昌县负责“认领”清单，双方共同促进招生。三是校企合作。采用“六个共同”方式联合企业共同培养学生，即共定教学计划、共定理论教材、共建实训基地、共育师资队伍、共管教学过程、共商教学管理。四是组织两类直播教学，即企业岗位生产过程直播教学、实训车间实训过程直播教学。五是工学结合。对接企业标准，将永康企业工作任务转化为专业课教材，使教学内容与工作内容对接。六是实施“1+1+N”网上实操培训。“1+1+N”指的就是“1个智能制造流水线、1个数字孪生虚拟仿真实践中心、N个线下实践平台”。七是共同促进就业。“未来5～10年，西部学生70%～80%‘东迁’就业；20%～30%的学生‘西归’发展”[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