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劳动教育研究30年的历史回顾与时代展望

摘要：以1992—2021年间的劳动教育期刊论文为研究对象，运用CiteSpace统计软件，从年度发文量、关键词共现、关键词聚类以及突现词等维度进行分析，系统梳理三十多年劳动教育研究成果，直观绘制劳动教育研究的知识图谱，主题聚焦劳动教育研究的热点变化，深度分析劳动教育研究的发展脉络，审视反思劳动教育研究的发展历程，洞察预测劳动教育研究的发展趋势，为新时代劳动教育的发展提供镜鉴，对于深化新时代劳动教育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与现实价值。

关键词：劳动教育;知识图谱;研究主题;研究前沿;可视化分析

中图分类号：G710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727（2022）07-0020-08

新时代劳动教育，既是历史语境的产物，也是教育内在逻辑发展的必然。纵观劳动教育30年的研究历程，系统梳理劳动教育研究的发展脉络，深入探究劳动教育研究发展的逻辑理路，全景呈现劳动教育研究的发展样态，理性反思已有研究的问题与不足，前瞻预测劳动教育研究的发展方向，从而镜鉴于现实，推动劳动教育研究的新时代发展。

一、历史轨迹：劳动教育研究30年的总体趋势

本研究以“中国知网”为检索平台，以“劳动教育”为主题词，对于“北大核心”和“CSSCI”“1992—2021”之间的文献进行检索，得到文献记录为1524篇，通过CiteSpace软件对于劳动教育研究的时区分布进行可视化分析，对于关键词进行科学聚类，呈现劳动教育研究30年的总体趋势。

（一）发文趋势：劳动教育研究的时间分布图谱

根据1992年到2021年劳动教育研究成果，绘制劳动教育研究年度发文量曲线图，呈现劳动教育研究发文量总体趋势分布图，如图1所示。

基于劳动教育研究发文量总体趋势分布图，可以看出劳动教育的研究经历了稳中提升、沉寂低谷、直线上升、蓬勃发展几个阶段。一是稳中提升阶段。2018年之前，劳动教育的发文量比较平稳，虽然学界持续关注这一问题，但是每年刊发的文章数量不多，年度发文量波动不大。1993年到1996年之间出现了一个小高峰，这短暂的热度与国家的政策文件相关。1993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其中明确提出“必须坚持教育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与生产劳动相结合”。1995年3月，《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法》提出“教育必须与生产劳动相结合”。这一时期教育界关于“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研究较多，但是总体而言，研究主题单一且具有很大的局限。二是沉寂低谷阶段。2001年6月，教育部印发的《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纲要（试行）》把劳动与技术教育归于综合实践活动的一个部分，虽然劳动教育在教育方针上得到了强调，但是受应试教育及课程改革新焦点变动的影响，劳动教育研究的发文量处于低谷状态，也散见于关于综合实践活动的研究之中。三是直线上升阶段。2015年7月，教育部、共青团中央、全国少工委联合印发的《关于加强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明确提出劳动教育的主要目标、基本原则、关键环节和保障机制等。2016年之后，劳动教育研究的发文量呈直线上升趋势。四是蓬勃发展阶段，2018年9月1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教育大会上强调要努力构建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的教育体系，提倡弘扬劳动精神。2020年3月，中共中央、国务院颁布《关于全面加强新时代大中小学劳动教育的意见》。2020年7月，教育部印发《大中小学劳动教育指导纲要（试行）》。2019—2021年间的发文量出现“井喷式”增长，教育界掀起劳动教育研究的热潮，劳动教育研究进入了蓬勃发展的时期。

从总体趋势而言，劳动教育研究数量剧增的时间点与我国教育政策颁布实施的时间节点基本一致，与国家政策导向紧密相关。近些年，劳动教育热潮的兴起，有外生性因素的推动，但根本上是教育内生性发展的必然。劳动创造了人本身，是人类本质实现的活动，劳动创造了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推动着社会的变迁、发展。劳动教育是全面育人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人的全面发展的重要途径。重视劳动教育是我国的优良传统，是马克思主义思想指导下社会主义教育的典型特征，也是民族复兴、时代发展的战略要求。面对当前实践中劳动教育弱化、虚化、窄化、泛化、异化的状况，面对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技能社会的构建、人工智能发展的挑战，需要劳动教育研究的引领和推进。劳动教育研究肩负着时代发展的重任，需要摒弃空疏浮躁之风，在蓬勃发展的基础上向纵深方向推进，既要有微观视角的聚焦，也要有宏大视野的关照，在聚焦、论争、统合的基础上进入反思深化、体系构建的新阶段。

（二）主题聚焦：劳动教育高频关键词知识图谱分析

为了进一步呈现劳动教育研究的关键话题以及劳动教育在学科领域间的跨度和偏倚，利用软件从1524篇文献中提取关键词，生成高频关键词共现图谱（见图2）。从关键词共现图谱可以发现劳动教育研究内容的网络关系，展现核心的节点以及研究主题，关键词节点的大小反映出该主题的关注度，节点越大，越靠近中心，越是劳动教育研究的核心和旨趣所在。从图2可以看出，生产劳动、教劳结合、劳动技能、实践、劳动精神、劳动观、五育并举、立德树人、新时代、劳动素养等关键词节点较为突出，且中心性较强，集中体现了30年来劳动教育研究的主题。

为了进一步透视研究热点，利用软件统计关键词频次和中介中心性，得到词频与中心性数据表，详见表1。选择词频排序前15的关键词为劳动教育（668）、新时代（78）、劳动（75）、生产劳动（45）、立德树人（38）、中小学（35）、高校（34）、高职院校（32）、职业院校（28）、教劳结合（28）、劳动素养（27）、劳动精神（27）、五育并举（26）、大学生（26）、劳动观（22）。随着新时代发展和劳动技术、劳动形态的新变化，劳动教育的时代特征和趋势更加凸显，劳动教育的未来发展和有效开展成为新的研究方向。

为了进一步明确劳动教育研究热点的聚焦领域，运用CiteSpace的关键词聚类功能进行聚类分析，把相关主题聚集成类，最终得到9大聚类（见图3）。聚类分析结果显示，劳动教育研究主要形成了“劳动教育的价值方向、劳动教育的内容、劳动教育的实施路径、劳动教育与其他各育的关系”等相关的论域，每一个论域内又产生了相关的论题。在聚类#5“价值意蕴”上，劳动价值的意蕴由谋生性的生产走向“生产——生活”的二重性，劳动教育导向生活世界，贯穿学习、生活和未来职业生涯，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条件，实现对于生活世界的引导，追求劳动的尊严和幸福，所以聚类#5“价值意蕴”与聚类#4“生产劳动”和聚类#9“劳动幸福”密切联系。聚类#2“职业教育”中包含着职业启蒙教育、职业规划教育、工匠精神培养，从而形成职业认知、引发职业兴趣、进行职业体验、掌握职业技能、导入职业规划，为学生将来的职业生活做准备。在职业教育中，工匠精神较为突出，形成了聚类#8工匠精神的研究。在劳动教育内容上，由聚类#4“生产劳动”扩展为生产劳动、生活劳动和服务性劳动，紧密联系个体的生活经历和体验，进行生活劳动教育、生产劳动教育和服务性劳动教育，教育内容体系实现大中小学一体化的贯通、普通教育与职业教育的融通。在聚类#6“路径”上，劳动教育的实施路径包含设置劳动教育课程、劳动教育课程与其他课程有机融合、开展校内校外劳动教育实践活动、构建多方协同实施的运行机制、建立协同育人的互联网络。

二、演进历程：劳动教育研究30年的主题嬗变

关键词的“突现”，可以一定程度上展现劳动教育研究主题的嬗变，清晰地呈现劳动教育研究的发展脉络。利用软件进行关键词突变分析（见图4），共获取12个突变词，其中生产劳动、教育与生产劳动结合等关键词在1992—2000年之间出现频次较高，说明它是随着特定时期出现的，素质教育在1998年突现，1998—2002年突现频次极高，同时段出现的高频词还有劳技课，立德树人在2018年突现，劳动教育、教育在2019年出现频次较高，这时期的关键词“教育”指向的是新时代劳动教育，是具有时代性的突现。根据关键词突变分析，结合关键词共现图谱、关键词聚类图谱，纵观30年来劳动教育研究的发展历程，可以将其分为“教劳结合探索期”“劳动教育实践期”“劳动价值反思期”“劳动体系构建期”。

（一）教劳结合探索期：主要探讨“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

20世纪90年代，我国迈入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劳动教育服务于生产建设和经济发展，教育与生产劳动的关系受到空前的重视，所以这一时期劳动教育研究的主题是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内涵、结合点以及结合的方式。教育与生产劳动的结合是一个双向的过程，一方面是教育过程中的学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教产结合），另一方面是社会生产过程中的生产劳动与教育相结合（产教结合）[1]。从个体角度而言，则表现在个体与某一劳动形态相结合、个体与劳动情境相结合以及个体与劳动者相结合[2]。但是这两种结合的相对独立，不意味着其可以相互割裂，不意味着简单的机械相加，而是应该走向一个有机的整体[3]。针对结合点在哪里的问题，成有信先生认为现代科学是现代教育和现代生产劳动两者的联系点和结合点[4]。大多学者还是赞同成有信先生的观点，认为科学技术处于教育和生产劳动相连结的中介位置，构成二者的结合点[5]。但是，科学技术作为结合点，也可能忽略了现代生产的价值尺度，所以也应该把现代价值观作为二者的结合点[6]。面对现代大工业的时代背景，这种结合一方面要求教育给生产者授予现代科学技术知识，另一方面要求教育紧密地与生产部门相联系[7]。同时要在教劳结合中逐步增加技术教育和其他有关人的素质教育的因素[8]。总体而言，“教劳结合”经历了一个从“产教教产”的结合——宏观体制的结合——现在的教育、科研和生产一体化的变迁过程。终身教育思想的提出，产教结合的观念将会被“学习化社会”和“教育终身化”的观念所代替[9]。

（二）劳动教育实践期：侧重研究“劳动技术课程如何实施”

随着基础教育课程纲要的实施，这一时期研究的重点为“劳动技术课程的设置和教学”“劳动技术教育的实践化”“劳动技术教育与素质教育的关系”等。劳动技术教育的系统推进，需要构建“两面三段四系”的劳技教育系统，编制“分段多元”的劳技教材序列，形成“手脑并用，操作为主”的教学方法[10]。劳动技术教育内容应突出实践性、发展性、基础性、教育性和开放性;教学应遵循实践性、教育性、因地制宜等原则[11]。劳动技术教育课程设置应该具有灵活性，使学生掌握必备的基本技术知识与通用技能，适时、适量、适度渗透职业教育内容，逐步培养学生的职业意识、职业兴趣、社会责任感以及敬业与创业精神，同时，加强人文精神与技术教育的有机结合[12]。劳动技术教育可以作为实践活动课程整合的载体，把“研究性学习”引入其中，利用信息技术手段去整合其他的学习领域，从而将自然、课外活动、科技活动、信息技术加以整合[13]。由于劳动技术教育被列为实践课程的一部分，并出现了劳动技术教育和综合技术教育的混淆，所以这一时期也引发了关于劳动教育与其他各育关系的探讨，一种关系模式为并列模式，劳动教育列为教育整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将德、智、体、美四育增补为德、智、体、美、劳五育[14]。另一种关系模式为层级模式，劳动教育不能、也不应与其他“四育”并列，劳动教育是另一类别和层次的教育[15]。

（三）劳动价值反思期：转向挖掘“劳动教育的精神内涵”

2011年之后，随着劳动本体论研究的深入，劳动教育开始向“人的立场”进行转变，“人的价值和精神”在劳动教育研究中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视和凸显，这其中也伴随着对于劳动教育价值的反思。劳动教育开始由经济和社会价值转向探讨人的存在与解放、人的自我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挖掘劳动教育的精神内涵。从精神角度而言，劳动教育对于丰盈儿童的精神世界具有积极的作用，将劳动融入儿童精神生活世界，才能辨明劳动教育合理性[16]。基于身体哲学的立场，需要寻找各种劳动形式中的内在统合精神，这种统合的精神就是身体的意识[17]。从人的解放出发，劳动教育要重建教育主体的全面交往关系，并以全面交往为中介与社会化大生产相结合，促进个人全面发展，进而实现生产力的全面发展以及个人和人类的全面解放[18]。从价值理性的追寻而言，劳动教育对工具理性等教育现代性问题仍然具有极强的理论批判性和实践改造性，它是追求人的自尊、自重、自爱的人性解放过程[19]。劳动教育最核心、最本质的价值目标只能是：培育学生尊重劳动的价值观，培养受教育者对于劳动的内在热情与劳动创造的积极性等劳动素养[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