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背景下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必然性与行动路径

摘要：在工具理性的长期影响之下，高等职业教育发展停留在培养“技术型”人才和数量扩张的外延式发展层面上，“单向度”和“低质量”的服务输出难以在人工智能时代赢得优势与未来。高等职业教育从外延式发展向内涵式发展转变，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回归教育本质的必然要求。高等职业教育需要确立全新的教育目标，以人才培养模式改革为前提，以优化师资队伍为基础，以厚植文化底蕴为灵魂，以建立内部质量保证体系为保障，构建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行动路径。

关键词： 人工智能；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

中图分类号：G71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5727（2022）11-0058-05

人工智能作为工业革命以来最伟大的技术变革[1]，极大改变了人们生产与生活、学习与交流、获取信息及娱乐方式，以近乎颠覆式的方式改造人的思维习惯和认知世界。但人工智能技术在教育过程中的使用并不能自动引导教育本身的“内延式”发展。面对新的挑战，如何在人工智能背景下构建新发展理念和新发展格局，推动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成为高等职业教育亟需思考的重要课题。

一、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历史必然与时代要求

国家工业信息安全发展研究中心发布的《2020人工智能与制造业融合发展白皮书》指出：“我国人工智能人才缺口达30万，其中‘人工智能+制造’复合型人才极其稀缺。” [2]人才的培养质量已成为高等职业教育在社会及产业智能化发展过程中能否成功转型的关键因素。高等职业教育如何在高速发展的智能技术环境中进行精准定位，与时俱进地推动自身的内涵式发展便成为关键。然而，长期以来，高等职业教育的关注点基本停留在培养“技术型”人才数量的外延层面上。在人工智能融合创新的时代，这种培养方式已越来越难以适应现实需求。因此，促进发展范式从外延式向内涵式转变，是新时代高等职业教育实现高质量可持续发展和引领人力资本市场的必然选择。

（一）历史必然：外延式发展的价值取向及其局限

受实用工具主义价值观的影响，当前高等职业教育的模式基本还停留在外延式发展阶段，在教育逻辑上体现为：为快速适应技术带来的职业岗位技能的变化，单纯地改变教学内容推动学生朝着更加符合从业需要的方向发展，将教育过程简化成岗前培训，是一种“快餐式”的市场化教育模式。其重点是让学生掌握岗位知识与技能，而非开发学生的实践性、能动性和创新性，虽能在短期内为经济社会的发展提供了技术型人才，但不利于践行高等职业教育高教性和职教性相统一的要求。外延式发展具有较强的功利倾向，其局限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从社会发展的角度来看，机械地掌握知识与技能会造成社会创新意识的萎缩；二是从个体发展的角度来看，忽略了学生生命、心灵、精神、品质和能力的培养，让学生沦为技术社会中“单向度的人”，陷入“工具奴役的状态”[3]。

（二）时代要求：人工智能时代呼唤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

以机器视觉、指纹识别、人脸识别等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术在各行各业的应用，促使工作岗位逐步从劳动密集型向“高度智慧化”[4]转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人工智能是人类智慧的“容器”，可以模拟人类的思维过程，但永远无法超越人类的智慧，因为它无法进行“自创生和意义建构的判断”[5]。因此，分析、评价、创造等为代表的高阶认知思维成为智能时代人才必备的基本素养。《教育信息化2.0 行动计划》明确提出面对新的时代新的挑战，要全面提升师生的“思维”能力。以知识和技能掌握为目标的外延式人才培养模式已无法适应智能时代的新要求，高等职业教育亟需摆脱实用工具主义的束缚，回归教育的本质——促进人智慧的生长和全面发展。

高等职业教育从外延式发展向内涵式发展转变，是回归教育本质的必然要求。就教育实践而言，高等职业教育的目的需要超越一般教育意义上的通用素养和认知能力，赋予教育对象新的内容和取向。具体来看，高等职业教育的目的要超越理解技术、使用技术和操控技术的能力，围绕教育对象的主观能动性和个体差异性，充分发展教育对象的成长型思维和学习的远迁移能力，进而提升他们的“批判性思维、系统性思维和文化敏捷性”[6]等高级认知能力。高等职业教育要在教育实践过程中为教学对象创造一个有创意的学习和生活场所，确立其在教学过程中的主体地位，不断挖掘和发挥其内在潜能和内生发展动力，使其能主动开拓未来职场的发展空间。

高等职业教育从外延式发展向内涵式发展转变，也是人机共生时代的必然要求。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原先的就业岗位被不断冲击。麦肯锡全球研究院在2015年发布的一份报告中指出，目前人工智能技术有可能导致45%的工作被自动化机器所替代[7]。面对人工智能带来的全新挑战，高等职业教育该如何迎接？根本之道是充分挖掘人的“智慧性”。人工智能虽然“智能”，但其本质上是人类智慧的外在体现，不会超越也无法取代人的“智慧”。由此看来，高等职业教育能否促进教育对象智慧的生长，提升其应对复杂情境的能力，已成为高等职业教育能否在不断数字化的世界中充分发挥其教育职能和实现教育教学改革成功的关键和必然选择。

二、内涵与价值目标定位

（一）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内涵

要寻求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实现路径，需要厘清高等职业教育发展的内涵。什么是“内涵”，《现代汉语词典》的定义是指“事物本质属性的总和”，指的是事物的结构、要素、质量、价值等范畴。而“外延”作为一个逻辑学名词，是指事物延伸出来的时空范围（如数量等）。前者突出的是“质”的重要性，后者突出的是“量”的重要性。“内涵式发展”从形式上区别于注重数量、规模和空间等外形扩展的外延式发展，强调以事物的结构、质量、实力等本质属性的内在性发展；从内容上看，“内涵式发展”是一种由事物的速度、结构、规模、质量、效益等内部要素共同协调推进，实现质变的发展理念。“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是职业教育理论研究与实践过程中不断总结和形成的概念。对于“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概念，国内学者在不同的时期从不同的视角提出了不同的观点。从结果来看，“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是指“教育功能活动及其结果品位的提升及相关要素品质的改善和优化”[8]；从内容来看，“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是教育本质属性（质量、结构、效益等）和教育时空范围（规模、范围等）共同提高与优化的过程；从标准来看，“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以“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等多项职能在质量上是否有所提高”[9]作为评判标准。笔者认为，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是指以数量增长、规模扩大的外延式发展为基础和前提，以高质量的人才培养为主导，充分利用校内外资源，以内生性的、协调性的发展实现职业教育师资结构、专业结构、课程结构等内部结构的优化、体制机制的改革创新及职业教育发展潜力的最大化挖掘，目的是开拓一条更加科学、更可持续的高等职业教育发展道路。

（二）人工智能时代高等职业教育价值目标的重新定位

1.正确的人工智能伦理价值观是智能时代教育的基础目标

人工智能与社会的融合在促进社会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带来了一系列新的伦理挑战。“可信赖人工智能”的伦理准则及《新一代人工智能伦理规范》的发布旨在引导在从事人工智能相关活动时要充分发挥人的能动性和监督能力，合理、合法、安全地开展人工智能的研发与应用活动，促进人工智能健康发展。因此，人工智能人才教育的目标固然很多，如培养计算思维、掌握编程技术等，但这些只是教育的分支目标，其最根本的价值目标是培养学生正确的伦理价值观。究其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人工智能在改变生产方式和劳动方式的同时存在“技术异化的风险”[10]，人作为人工智能的创造者，在研发和使用技术的过程中，可能存在因为偏好或利益驱动而违背安全、隐私、公平方面的伦理原则，为人类带来不可知的危险。另外，人类在使用人工智能从事生产生活时，容易丧失人的独立性和自主性，存在沦为人工智能产品的“自动化器官”[11]的风险。二是无论人工智能如何发展，为人类谋幸福是其合理存在和发展的基本准则。正确的人工智能伦理价值观不仅是人在智能时代追求幸福生活的根本，更是人工智能发展的精神支撑。因此，引导学生正确地使用和开发人工智能产品，形成正确的人工智能伦理意识与行为自觉成为新时代教育最基本的价值选择。

2.创造性思维是智能时代教育的重点目标

不可否认，人工智能可以代替所有程序化的工作和部分非程序化的工作，在计算能力、储存能力等方面比人类要敏捷和“聪明”。这不禁令人思考：人如何在智能时代体现和发挥自身的价值？人工智能虽然智能，但充其量“只是一堆模仿人类智商的编程和数据”[12]，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没有人类思维的参与，人工智能的发展将寸步难行。既然人是人工智能发展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主体，那么新时代的高等职业教育如何让教育对象在工作岗位上站稳脚跟，在创造社会财富的同时实现自我价值？重点是培养具有创造性思维的人才。一方面，人工智能技术的产生虽然导致了程序化的工作和部分非程序化就业岗位的下降，但很快又催生出更多需要“高度智慧化”的就业形态，如数据科学家、机器人设计师，这些职位需要岗位从业人员能够依据具体情境进行创造性解决问题。另一方面，随着各国人工智能战略的实施，现有的人才供给难以满足企业对创新型和复合型人才的需求，高质量的人才缺口已突破百万量级。因此，智能时代高等职业教育要秉持挖掘学生自身“智慧”的教育观，与时俱进地开展教育教学活动，让创造性思维的培育成为今后教育的重点目标。

3.人文与社会自觉意识的统一是教育的永恒目标

在职业教育发展进程中，基于工具理性的职业教育社会功能论和基于价值理性的人自我价值实现论一直是争论的焦点。工具理性派认为职业教育的社会逻辑起点是服务经济与社会发展的需要，以行为主义为理论指导，以服务“社会效率”为导向，为教育者制定能适应经济社会发展需要的职业能力目标，着重于专业知识和专业技能的培养，以获得某种作为或成果为目的。而价值理性派以现代人本主义为理论指导，强调培养教育对象的个人心性、陶冶受教育者的品质。工具理性派过分强调实用性和效益性，忽视了技术实践过程中“人本质力量”的展现；而价值理性派因刻意回避职业教育的工具性和功利性，将人定位为脱离现实和社会的“抽象的人”。随着人工智能的发展，单纯强调职业技能培养的工具理性派或片面强调脱离载体的生命价值实现的价值理性派都让教育对象处于“分裂、紧张和不协调状态”[13]，无法让教育对象适应技术发展所带来的新格局与新挑战。面对人工智能带来的革命，如何处理人与人、人与机器的复杂关系，如何避免技术恐慌论和技术沦陷论？最有效的解决办法就是实现技术与生命的“联姻”，让教育实现人文意识与社会自觉意识的统一。因此，高等职业教育应打破技术价值与人的文化价值对立的传统教育观念，让教育在技术价值实践过程中坚守人的尊严、价值、命运和“求真”“求善”“求美”的文化使命，实现职业技能与人文精神的双向滋养，推动智能时代高等职业教育质量和内涵的健康发展。

三、人工智能视域下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实现路径

明晰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内涵，明确人工智能时代高等职业教育的价值目标定位，可以更加准确地把握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行动路径：以人才培养模式改革为前提，以优化师资队伍为基础，以厚植文化底蕴为灵魂，建立内部质量保证体系。

（一）前提：改革人才培养模式

在人工智能时代，人才是竞争的关键。人工智能技术的进步与发展虽然将人从重复、机械化的劳动中解脱出来，但带来的新的工作岗位需要适应复杂环境与主动思考的复合型创新型的高技能人才。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目标的实现需要以创新人才培养模式改革为重要前提。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的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可从以下方面着手：首先，推进人才供给侧改革，深化产教融合。高等职业教育实现可持续发展，其人才培养必须契合国家人工智能战略布局，适应人工智能经济发展的需求，确保人才供需平衡。可以构建基于区块链的学校、企业、政府、行业的人才供给信息链。学校可以及时获取人工智能产业对人才的需求，及时调整专业设置和人才培养方案，实现人才培育与产业发展需要的无缝衔接；企业可以及时获取学生真实学习与实习经历，提高人才招聘的效率；政府教育管理部门可以通过人才供给信息链观测高校专业结构及人才培养质量是否合理，可以有效地指导办学；行业协会可以通过获取企业发展数据协助政府制定和实施行业发展规划及相关产业政策。其次，创新课程结构设计，优化教学方式。人工智能时代的生产过程与生产方式需要从业者拥有跨领域知识。高等职业教育内涵式发展需要迎接产业转型升级的新需求和新挑战，加快复合型创新型高技能人才的培养。可以构建多学科交叉融合的学分制，让学生掌握解决人工智能领域的方法、语言和工具，打破传统的专业边界。另外，需要改变传统的教学方式，构建“技术赋能”[14]的信息化教学模式，让学生掌握创造与跨界思维的方法。最后，注重学生综合能力的培养，建立可视化与多元化的人才评价体系。强调创造力、协作交流能力、批判性思维能力以及复杂问题解决能力的人工智能时代，传统评价模式已难以适应人才评价的需求。高等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质量的提高需要摒弃传统的资格证书或分数的评价体系，借助大数据等技术手段全程采集学生的学习过程与学习作品，形成学生能力、技能及学习经历的“数字徽章”，避免总结性评价的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