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班儿童在园游戏的时间体验研究

【摘要】本研究以52名大班儿童为研究对象，通过马赛克方法收集资料，探寻大班儿童在园游戏的时间体验，发现大班儿童对短时段的时间安排、精密化的时间组织、游戏时间的缺失等都有自己的体验。研究者从时间社会学角度对以上研究发现进行分析，并提出改进建议。

【关键词】时间体验;在园游戏;时间社会学

【中图分类号】G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4604（2024）12-0017-04

时间体验建立在自然时间的基础之上，又超越自然时间的特性限制，与个体的自我发展紧密相连，对处于启蒙阶段的儿童具有重要意义。随着教育领域对儿童主体的不断关注，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开始呼吁从儿童视角出发对时间体验进行调查和分析，重视儿童对时间的体验，以推动幼儿园一日活动中时间领域的变革，从而顺应儿童内在的生命节律。《幼儿园教育指导纲要（试行）》指出，幼儿园教育应“以游戏为基本活动”。本研究试图探寻大班儿童在园游戏的时间体验，并从时间社会学角度加以分析，从而为提高儿童在园生活质量提供参考。

一、研究设计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以河南省安阳市的1所幼儿园为样本，在幼儿园中随机选取52名大班儿童为研究对象。其中，男童25名，女童27名。之所以选择大班儿童，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方面，年龄会影响儿童认知水平的发展，本研究探索的时间体验难免会涉及一些关于时间的概念，大班儿童对时间的认识水平整体高于小班和中班儿童。另一方面，个体的时间体验是基于时间经验产生的，需要较长时间的积累，大班儿童的经验积累普遍多于小班和中班儿童。

（二）研究方法

马赛克方法是传统研究方法和参与式研究法的结合。〔1〕传统研究方法主要是指研究中常用的观察法、访谈法等。参与式研究法是马赛克方法的核心研究方法，包括绘画法、儿童会议等，〔2〕目的是在研究过程中更加关注儿童的观点和诉求，倾听儿童的声音，重视儿童的表达和解释，使儿童真正参与到研究中来。

在2个月的资料收集过程中，研究者主要使用了以下方法。

1.绘画法

研究者邀请儿童根据与研究问题相关的某一主题进行自由联想和绘画表征，如邀请儿童以“什么是幼儿园游戏时间”“幼儿园游戏时间的长短”等为主题进行绘画，通过绘画的形式表达自己的想法。

2.儿童会议

儿童作为参会主体，围绕会议主题自由表达，交流自己的观点，如儿童围绕“游戏时间有多长”等进行讨论和交流。在儿童会议过程中，研究者是倾听者和记录者，尊重儿童的表达意愿和观点，除在儿童发生冲突或寻求帮助时适时引导外，一般不进行干预。

3.儿童引导的“旅行”

儿童引导研究者参观幼儿园。“旅行”以“寻找游戏时间”“游戏时间在哪里”为主题，目的在于了解儿童对游戏时间的认识。在参观过程中，研究者允许并鼓励儿童用肢体、语言等手段表现他们对游戏时间的理解。

4.观察法

研究者运用事件取样观察法，收集能体现儿童在幼儿园中对游戏时间认识的典型案例。这一方法使研究者可以直接看到、听到、记录儿童在真实游戏情境中的语言、表情和行为，获取有关研究内容的一手资料。

5.访谈法

为进一步了解儿童的在园游戏时间体验，研究者围绕观察到的内容或者儿童的绘画作品，与儿童对话，以了解儿童对在园游戏的时间体验。例如，在儿童画好画后，研究者采用随机访谈和半结构化访谈相结合的形式，请儿童介绍自己画的内容，从而更深入地了解儿童的所思所想。

（三）资料整理与分析

研究者在自然情境下运用多种资料收集方法，对儿童在园游戏的时间体验进行整体性探究，对收集到的资料进行初步整理和分析。研究者反复阅读原始材料，之后以统计分析软件（Nvivo11）为辅助进行编码工作。首先，对原始材料进行初步概括和初级编码，并以此作为节点，这些节点零散但较为详细;之后，进行二级编码，即进一步归纳初级编码，寻找初级编码之间的内在关系并建立逻辑联系;最后，进行三级编码，即将二级编码中的类属进行进一步整合，形成具有统领性的核心类属。总之，对文本资料进行逐级编码是一个不断概括、不断归纳原始材料，并从中抽取出资料的主线及框架的过程。

二、儿童在园游戏的时间体验现状

（一）儿童对短时段的时间安排存在不满与担忧

在样本幼儿园中，一日活动中的游戏时间为4段，每段时间为30分钟左右。除去如厕、洗手、穿衣及脱衣等的时间后，每段游戏时间所剩不多，往往儿童刚进入游戏状态不久，游戏时间便结束了。整体来看，样本幼儿园的游戏时间比较零散，比较碎片化。儿童对游戏时间充裕程度的评价多为时间不够用。例如，在围绕儿童的绘画作品进行访谈时，有儿童说：“这个是小汽车，游戏时间像小汽车一样，很快，我的大楼还没搭好就该收了。”诸如“太快了”“都不够用”等话语反映了儿童对游戏时长的不满。

研究者在儿童会议中发现，儿童对在园游戏时间体验的情感主基调为喜爱。除了喜爱等积极情绪外，儿童对游戏时长还有担忧情绪，主要表现为担心教师随时减少或剥夺游戏时间，担心自己赶不上教师的节奏。“谁不听话，惹老师生气，老师就不让玩了。”“收玩具的时候，老师一直催，我就会害怕没有按时收好玩具。”还有部分儿童通过行动表达自己对短时段游戏时间的担忧，比如有儿童因担心时间不够用而画得潦草，有儿童因担心时间太短而放弃搭积木，坐在椅子上无所事事，等等。

在样本幼儿园的户外游戏时间，个别儿童多次跑过来询问研究者：“还有多长时间回活动室？”“还可以玩多久？”研究者询问原因时，儿童表示，“想知道还有多久结束”“知道时间就可以知道什么时候收玩具了”。儿童时不时地询问并关注时间，实际上反映了儿童对收玩具这个时间节点的警惕及对时间制度的遵守：部分儿童虽身处当下但心理上处于对未来的担忧和警惕之中，非常关注收玩具的音乐和教师的呼唤（表示游戏时间结束），随时准备听从号令结束游戏。

（二）儿童对精密化的时间组织存在挣扎与反抗

在样本幼儿园中，一日活动的安排以钟表时间为基准，钟表时间将儿童的一日生活进行了精细分割，具体到了几时几分。时间的精细分割使得教师可以对时间中的活动有更为精准的把握。教师会在既定的时间按时收、发玩具，开始和结束游戏。大班儿童已经建立了较为良好的班级常规，对时间的规则已经了然于心，且表现出对教师时间安排的接受与遵守。不过，在一些特殊情况下，有些儿童会对精确的时间安排有所挣扎和反抗。研究者在观察和访谈中发现，部分儿童不满意游戏时间结束太早，总想找机会多玩一会儿。例如，当搭积木搭到一半未完成自己的计划时，当手工还有最后几步未完成时，当玩滑梯未玩尽兴时，儿童会利用收玩具、排队的有限时间继续进行自己的游戏，直至教师再三催促。

游戏时间结束了，教师边拍手边喊道：“集合啦，集合啦！”在滑梯下的儿童听到教师的声音便纷纷跑向教师的方向并排队准备回活动室，只有硕硕在滑梯上自顾自地攀爬，直至教师走到滑梯旁边说：“硕硕，只剩你一个人，快来集合。”教师一边说一边尝试把硕硕从滑梯上拉下来，最后连说带拉地将他带回队伍。

（三）儿童对游戏时间的缺失表示接受与无奈

样本幼儿园的一日生活时间表对儿童的游戏时间有明确规定，指明儿童的游戏时间有哪些时间段以及开始和结束的具体时间，并由教师加以落实。然而，在幼儿园教育实践中，部分教师会根据本班儿童的实际情况对既定的文本时间表进行二次加工，从而导致实际游戏时长与文本游戏时间并不相符，主要表现为根据教师的需要减少游戏时间。例如，在幼儿园中，为丰富儿童的日常生活而举办的各种活动，如节日庆祝、足球赛等，还有一些不在时间表之内的活动安排，如上级检查、外来观摩等，都需要教师事先花时间做准备工作。时间从哪里来呢？儿童在园生活的时间是有限的。为了准备这些活动，部分教师选择改变原来的日常活动安排，缩短儿童的游戏时间。除占用集体的游戏时间外，还有占用个别儿童游戏时间的情况。

区域游戏时间，因下周升旗需要提前排练，体育教师在活动室门口说：“上次被选中的小朋友，出来练升旗。”三名小朋友放下手中的玩具跑了出去。

为了让儿童遵守幼儿园的常规和要求，维持班级秩序和纪律，教师常用奖赏和惩罚的手段，尤其以游戏时间的调整作为奖惩的手段。游戏时间是一日生活中儿童较为喜欢的环节，延长或缩短游戏时间实施奖惩往往能够达到隐形催促和规训的效果。儿童为了获得更多游戏时间或不被剥夺原有的游戏时间而遵守教师制定的规则，成为教师眼中的“好孩子”。

无论是缩短儿童的集体游戏时间，还是缩短个别儿童的游戏时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反映了教师对此拥有较大的自主权，而儿童很少有选择权和发言权。儿童对游戏时间的减少虽有不满，但为迎合教师或惧怕教师权威，大多数时候只能无奈接受。儿童表示，“想玩，但没法玩”。

三、儿童在园游戏时间体验的改进建议

本研究发现，样本幼儿园对儿童在园游戏时间的安排存在一些问题，影响了儿童的在园游戏体验。基于样本幼儿园存在的问题，本研究提出如下建议。

（一）将儿童的声音纳入游戏时间安排的全过程

在幼儿园中，游戏时间的主人是儿童。然而，本研究发现，样本幼儿园对儿童游戏时间的重视有时只止于口头的呼吁，对儿童在园游戏时间的实际需求和真实体验的关注还不够多。幼儿园一日生活时间表的制订，包括游戏时间的安排，往往是由教育领域专家、幼儿园管理者和教师等成人决定的。因为成人的认知水平、角色定位和儿童存在较大的差异性，其对时间的需求也难免存在冲突，所以成人往往只能依据儿童的身心发展规律和发展目标，并结合园所自身的实际情况等，为儿童打造一个“尽可能符合”的时间框架，却忽视了作为游戏主体的儿童的声音，很难全面了解儿童的真实需求和体验。〔3〕

研究者在了解大班儿童对在园游戏时间的主观体验时，许多儿童表达了对游戏时间不够充裕的担忧，以及对精密化的时间组织的挣扎和反抗。这些可以被看作大班儿童对在园游戏时间合理安排的呼声。幼儿园管理者和教师在制订本园、本班的时间表时应当邀请儿童参与讨论，倾听儿童的观点和想法，了解儿童“想玩多久”“想什么时候玩”“希望游戏的先后顺序是什么”，还应当采用访谈、绘画及日常观察等形式了解儿童的看法，审慎思考儿童不同于成人的时间需求和体验。当然，给予儿童时间表制订的权力并不意味着要全盘接受儿童的一切想法。幼儿园管理者和教师应当结合实际情况进行适当调整，在确保必要生活环节和教学活动有序进行的前提下，尽可能满足儿童的游戏时间需求，不顾此失彼。

此外，时间表的制订不是一蹴而就的，在时间表制订完成并开始实施后，应依据实践中的具体情况对时间表进行适当修改。教师在日常生活中应当注意收集儿童对在园游戏时间体验的反馈和评价，及时发现时间表的问题。之后，召集由成人和儿童组成的共同体针对发现的问题进行探讨，随后落实改进建议，从而更好地满足儿童的诉求，促进儿童发展。

（二）保障游戏时间的自然长度，形成弹性化的时间结构

游戏是广受儿童欢迎的活动，是儿童内在生命时间的充分表达。〔4〕在样本幼儿园中，游戏时间共分为4段，每段安排的时长约为30分钟，短时段的时间安排与儿童的内在生命时间相冲突，因而在实践过程中容易出现“尽管儿童‘身’在游戏中，但‘心’还未进入游戏”的情况，或者“儿童身心刚步入游戏，就因时间原因不得不停止游戏”的情况。有研究表明，游戏时间的增多并不会使儿童感到厌烦或无聊，相反，他们会进行多样化的探索，沉浸在复杂多变、丰富多彩的游戏氛围中。〔5〕因此，确保儿童游戏时间的一定长度更有助于儿童全神贯注于当前的活动。在儿童游戏活动的时长上，可以考虑将以往30分钟左右的短时段碎片化时间进行部分整合，比如可以灵活调整为每次30—60分钟，从而提升儿童游戏活动的连续性。

保障儿童游戏时间的自然长度，并给予教师可灵活调整的空间，提高时间结构的弹性，能够更好地提升儿童的在园游戏时间体验。例如，若收玩具时儿童仍处于兴头上，教师可结合游戏情况给予儿童更多的探索时间，而非“到点就收”。如果必须进行下一项活动，教师可以与儿童商量，看看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弹性化的时间结构并不是一种与原来固定的标准时间结构毫无关系的新形式，而是建立在标准时间结构的基础上，是对标准时间结构的突破与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