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写作丈量教育人生
作者: 本刊编辑部
九秩杏坛情 一贯语文心
在小学语文界,周一贯先生是一位无法被忽视的重要人物。周老从教75年,始终坚守初心,致力于语文教育研究与实践,用智慧与热忱书写了非凡篇章。“一以贯之”是对他教育生涯的生动写照。周老深入钻研语文教学理论,不断创新教学方法。其研究成果在全国范围内广泛传播,成为推动语文教育改革的磅礴力量,为语文教育发展注入源源不断的活力。周老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是众多语文教育工作者学习的楷模。许多教师在他的影响下,不仅在教育教学方面硕果累累,还在人生道路上受益无穷。
值此周一贯先生90华诞之际,本刊特别策划本期专题,以期揭示他教育理念背后的思想脉络,展示他言传身教的力量,让更多人领略到他的教育智慧与精神风范。这既是对周老教育人生的致敬,又是对其教育理念的传承与弘扬。希望每一位读者都能从中汲取力量,在教育的道路上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
周一贯先生是小学语文界的“常青树”。他数十年如一日,为语文教育事业倾注心血。一辈子笔耕不辍,出版专著180多部,发表文章1500余篇,真正做到了著作等身。近期,本刊编辑部有幸对他作了一次简短的采访,聆听他一路走来的珍贵心得,感受他对教学写作的赤诚热爱与执着坚守。
本刊编辑部:周老师,您好!感谢您能接受采访。说起来,您和我们杂志颇有渊源。
周一贯:是的。几十年前,我就是《教学研究》(《教学月刊·小学版》前身)的虔诚读者了,并且养成了边读边摘抄的习惯。到了 1982 年,《教学研究》改名为《教学月刊》,而且实行中、小学分编,它更成了我放在手边、非常喜爱的刊物。可能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产生了由读者变为作者的冲动。后来,我在全国各类教育教学杂志上发表文章,成为一个热衷教学写作的教师。当然,也有很多文章刊发在《教学月刊·小学版》上,可以说是一个积极的投稿者和比较热门的作者。这引起了当时小学版主编张启华同志的注意。他聘我为兼职编辑,每个月把关于教材、教法的稿件邮寄给我。我挑选并编辑好文章后,再把拟录用的稿件寄给他。这样一直坚持了8年。因此,我和教学月刊社的关系是很亲近的。社里组织的一些大型活动,我基本都参加了。
本刊编辑部:您刚才提到您是一个热衷教学写作的教师。您为什么会热衷教学写作?您是怎么看待教学写作这件事的?
周一贯:我认为,教学写作是在教育理念指导下,源于教育教学实践体验的书面表达活动。它能帮助教师整理经验、开拓思维、深化认知、提升素养、加强实践。换句话说,教学写作是教师专业成长的必经之路。我这么说,并不是盲目抬高它的地位,而是有充分理由的。教师承担着传承知识和社会文明、开启学生心智的重任。这不是不动脑子就能完成的事情。职业的特殊性要求教师必须充分理解教育的本质和目标,深刻认识教育对象的生理和心理发展规律,加强对自身的辩证认知。这就要求教师必须通过思考,对大量素材和信息进行处理,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表及里、由此到彼,使自己的感性认识变成理性认识,提炼出具有普遍性、规律性的内容,以便迁移运用到其他教育教学活动中。从这点上看,教学写作就成了教师的一种专业需求。在写作中,教师通过梳理教学经验、分析教学得失,不知不觉完成了自我提升。另外,教学写作还是教师调节教学生活、表达真实情感的重要渠道,能够帮助教师陶冶情操、提升生活品质。我想这应该就是我比较注重教学写作的原因。我不仅自己是这样做的,也带动了很多教师重视教学写作,养成写作习惯。
本刊编辑部:看来教学写作是教师必须具备的一种能力。
周一贯:是的。对语文教师而言,写作更是学科教学的基本能力。如果教师自己都不会写作,又该怎么指导学生的习作呢?
本刊编辑部:有的教师虽然也知道教学写作的重要性,但无法付诸实践。您坚持教学写作几十年,每年发表那么多文章,是怎么保持这种动力的?
周一贯:对我来讲,我一点儿都不感觉写作是什么负担,反而觉得这是对本职工作的一种推力,一件分内之事。我想这与看待事物的视角有关。有的教师崇尚“实务主义”,认为把一天的教学工作做完,不出问题就行了。工作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如果没有人逼着写作,就会感觉轻松。这样每天按惯例应付教学,几乎失去自己的想法,久而久之就会变成流水线上的工人,总是做同一个机械动作。即便从教几十年,也只是重复了几十年。其实,教师如果想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的话,就自然会去总结经验。一个优秀的教师应该把自己的教学工作当作一项研究来做,要用研究的眼光看待工作中遇到的困惑、挫折、成功等,不断地记录和梳理自己的心得体会,思考哪一些做法是符合教育理念、值得推广的,哪一些则是要避免的。这些研究和思考必然会呼唤写作来帮忙,那么拿起笔也就顺理成章了。这样的教师是快乐地前行在自己专业成长的道路上的。
本刊编辑部:您说得对。很多人认为,教师只需要把精力放在教学上,其实“放在教学上”也包含了对教学进行研究,自然不能把教学写作排除在外。
周一贯:是的。其实,不光是教师,各行各业都需要在工作中思考和研究,这样才可以提高工作质量。比如,在杂志社当编辑,可以做编辑手记,把在编辑工作中产生的有意思的想法、发现的问题随时记下来。这其实是在积累财富。如果只工作不思考,其实是一件很令人遗憾的事情。
本刊编辑部:周老师给我们也上了宝贵的一课。确实,道理是相通的。您的话让我们想到在工作中经常有教师反映:虽然有自己的思考,但是要把这些思考转换成文字有点困难。您觉得从哪里着手比较好?
周一贯:我的经验很简单,那就是每天晚上写10分钟,把一天的教学工作中最有价值的、最有意思的或者最引发自己兴趣的内容记下来。10分钟,不会带来很大的负担,大家能够坚持。如果回忆一天的工作,发现无话可写,不用胡编乱造,就在本子上写下“今天我没有东西写”。第二天如果还是这样,就仍旧写上“今天我没有东西写”。到了第三天,肯定就不会这样了。写“今天我没有东西写”这句话很重要:一来虽然没有写什么有用的内容,但在这个过程中你回忆了一天的教学生活;二来写上这句话,你会自责、愧疚,这种情绪会促使你更加认真地对待写作这件事;三来你每天动笔,养成了习惯,这是最重要的。如果能够坚持每天晚上写10分钟,我相信你会爱上写作,久而久之就积累了丰富的工作经验。从简单的教学随笔到课例、案例,从简短的文章到教育专著……写作渐渐也就不是难事了。
本刊编辑部:看来教学写作既是一种实践,又是一次思考的过程。您曾把教师称为“三耕族”,上课是“舌耕”,读书是“目耕”,写作是“笔耕”。您在坚持写作的同时也一直非常重视阅读。就您的经验来说,如何让阅读助力写作?
周一贯:写与读配套。不过刚开始的时候,可以先从写着手,因为教师一天工作下来,总会有一点儿想法。在写的过程中,可能会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不足,或者认知视角有限,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就会去阅读。也就是说,用写带动读。不这样做的话,一来没有明确的阅读方向,二来阅读的时候不会主动思考,可能连阅读都无法坚持下去。所以说,写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它应当是一名教师的生活常态。这也是我个人的经验。
本刊编辑部:您的意思是先以写促读,再以读促写。联系前面您谈到教学写作时需要对大量素材和信息进行处理,可见有意识地阅读积累研究资料,是教学写作的准备工作之一。那么,该如何积累呢?
周一贯:教师每天都在开展教学实践活动,能接触和获得很多有用的资料。但是,仍旧有教师在写作时感叹缺少资料。其实,缺少的不是资料,而是积累的意识和行为。资料的收集是研究的基础。我常用的资料来源主要有三类。一是笔录类,包括听课笔记、教学札记、批改记录、教后感等等,形式自由,篇幅可长可短。二是剪贴类,比如剪报。三是书刊类,即书籍和刊物。获得的信息可以纸质保存,也可以录入电脑。关键在于建立一套高效的、便于检索的资料存储系统。我个人积累了很多卡片,一事一张,分类清晰,查阅方便。研究问题时,只要把相关卡片进行归类合并,就有可能把握问题的关键因素,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本刊编辑部:这就是所谓的厚积而薄发。有了资料和信息,如何利用也很重要。在这个方面,您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吗?
周一贯:就我个人的经验来讲,主要有三条。
第一,学会组合。组合是对筛选后的信息进行的一种加工。要把教学研究资料纳入自己的认知体系,就必须对它们“编码”,也就是要分解、分类、归纳、综合,科学地编排,让它们系统化。比如,我研究作文教学时,积累了两千多张卡片。写作时,我根据习作题材、文章体例、训练方法、教学功能等,重新组合了收集的这些资料。
第二,学会调整。资料是死的,写作是活的。在使用各种资料时,切忌生搬硬套。比如,我收集了一些有关符号学的研究资料,发现日常生活中使用符号有很多好处。那么,相关研究能不能应用到教学中?于是,我把符号学理论和语文教学经验联系起来,对相关资料进行调整,研究如何设计和使用备课符号、批改符号、自读符号、板书符号等来提高教学效率,完善教学中现有的符号系统。
第三,学会扩展。简单讲就是要由此及彼。从一份资料展开思考,联系其他相关资料,也就是学会联想。那么,怎么展开思考呢?就是多问几个“可不可以”“怎么样”,看看能不能在新的情境中解决问题。比如,我有一组关于全息规律的卡片。什么是全息规律?在生物领域内,科学家发现,有机体的任何一个相对独立的部分都表现为整体的缩影,是整体特征的再现。像我们生活中常见的叶脉,就是树木主干分枝的微缩。这种反映整体的部分叫作“全息元”。那么,用全息规律看教学,课文中有没有类似的、可以统领全文的“全息元”?可不可以抓住课文中的某一个部分精讲,让学生通过教师的示范导学举一反三呢?我在调查、实践的基础上,提出了课题全息元、关键词语全息元、中心句子全息元等等,把它们当作教学的抓手。这样,自然界的全息理论扩展为阅读教学的全息运用。
本刊编辑部:您的亲身经历证明了积累和研究资料是学者型教师的基本功。谢谢您的分享。在2010年本刊改版之际,您曾向我们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办刊建议。最后,还想请您对我们今后的办刊方向提点意见。
周一贯:浙江省是文化之邦。我们拥有深厚的文化积淀与丰富的教育实践土壤,这是我们得天独厚的优势。我认为,《教学月刊·小学版》(语文)应当充分利用地域优势,在教育教学研究领域勇立潮头,大胆改革,走出一条独具特色的创新之路。深入基层,切实洞察教师的教学需求、学生的成长需求,以及社会对学校语文教学的期望,进而发现诸多新问题,引发新思考,为广大教育工作者提供理论支持与实践指导。借助刊物的影响力,搭建交流桥梁,不仅做知识的传播者,还要做教学创新的推动者和教育资源的整合者,真正发挥自身在语文教育领域的引领作用。
编辑寄语:岁月有更迭,笔耕永不辍。通过访谈,我们能深刻感受到周一贯先生对语文教育、对教学写作的满腔热忱。如今,他即将迎来90岁生日。我们由衷地为他送上生日祝福,祝愿他健康幸福。我们也满怀期待,希望他能继续活跃在语文教育领域,凭借丰富的经验和深邃的见解,引领我们在这片充满希望的教育沃土上不断探索、不断进步。